這一晚兩人睡得都不太好。

第二天天剛亮, 歐陽鴻就帶著人馬來接三隊人前往“禁忌之林”。

眾人也終於見到了昨天沒有露麵的“天樞”,天樞傭兵團隻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剛加入的安隋, 另一個則是個有著一頭自然卷發的年輕男人, 名叫陸子平。

“禁忌之林”從外麵看幾乎還保持著末世之前叢林的形態,和死氣沉沉的石化樹林不同, 在這裏各種濃淡相宜的綠色讓整個叢林顯得異常生機勃勃。

在樹林的入口處掛著一塊“危險,禁止入內”的告示牌, 歐陽鴻把八人帶到告示牌前,說:“我知道各位都是頂級傭兵團中的佼佼者, 不過在任務開始之前我還是要先說明一下,這次堯城雖然已經給各位所屬的傭兵團送去了部分訂金, 但最終的報酬我們隻會付給把栢源從‘禁忌之林’中帶出來的那隊傭兵所屬的組織, 當然如果栢源死亡,帶回屍體也算, 如果最終連屍體都無法找回,那麽報酬取消, 但訂金不用退還。”

歐陽鴻說完這些,所有人的臉色都瞬間一沉。

在委托之前並未告知有其他傭兵團參與就已經是大忌,委托後又提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就算是泥菩薩恐怕這會兒心裏都得升起三分火。

馬作心直口快,當即質問道:“你這是要我們互相競爭?”

“當然不是。”歐陽鴻說, “如果諸位願意平分酬勞的話, 也可以互相合作。”

“你他媽的!”馬作眉毛一橫,擼起袖子, 看起來就像是想要衝上去給歐陽鴻一拳, 但被蘇棲遲攔住了。

鄒森瑞拖著長長的調子說:“你們堯城可真算得上是另辟蹊徑了, 就不怕以後這件事傳出去再也不會有傭兵團跟你們合作了嗎?”

“這就不勞諸位費心了。”歐陽鴻說到這,又不充了一句,“當然,如果諸位害怕了的話也可以現在就退出,訂金依舊不必退還。”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為著自家傭兵團的名譽也自然不會有人現在離開,一時間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帶著刀,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就地片了蘸醬吃。

不過縱使大家心裏再不滿,這個任務也得做下去。

於是在短暫的憤怒過後,一行人還是進了林子。

這片林子很大,剛一踏進去鄒森瑞就主動提出分開,朝北方去了。

安隋看著蘇棲遲,滿臉不舍,但最終還是在同伴的催促下去了東邊。

最後隻剩下西麵,好在蘇棲遲和彌寒都不挑,往哪個方向走其實都無所謂。

於是三隊人很快便分道揚鑣。

“媽的!真窩火!”馬作邊走邊怒氣衝衝道,“等任務完成了,老子一定要把那個姓歐陽的狠揍一頓!”

“那多不過癮。”彌寒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說,“不如我們衝進堯城直接把柏堯那個老頭拖出來吊在城門上打。”

馬作“嘿嘿”一笑:“這敢情好。”

蘇棲遲頗為無語地看著彌寒說:“你就別逗他了,像堯城這種不守規矩的地方畢竟是少數,這次的事情之後估計他們在傭兵團之中的信譽也會一落千丈,我真想不通柏堯為什麽要幹這種事。”

“想不通就別想了。”彌寒說著伸直了手臂,看樣子似乎是想去摟蘇棲遲的肩膀,但伸到一半又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而變成了摸自己的鼻子,“俗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

“禁忌之林”裏的風景很好,但與之相對的,這裏麵的異種也是真的很多,三人在裏麵沒走多久,就已經遭遇了好幾波異種襲擊,但好在都是些普通的異種,所以三人沒費什麽力氣就把它們解決了。

“這也太奇怪了。”在解決完第五波異種後,蘇棲遲忍不住說,“按理說大部分異種和動物一樣,都具有領地意識,但這裏的異種似乎有些太過密集了。”

彌寒收起刀,也讚同道:“的確,這不正常,而且你們看這一片……”

蘇棲遲和馬作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在他們這片戰場的不遠處,還有著另一處戰鬥過的痕跡,從草木的折斷麵和周圍一些幹涸的血跡來看,應該就是最近幾天才留下的。

這樣的痕跡在這片林子裏也並不少見。

馬作擼了把自己的光頭說:“歐陽鴻說在我們之前也派過人進來,會不會是那些人留下的?”

“有可能。”蘇棲遲邊說邊換下打空了的彈夾,“沿著這些痕跡走吧,沒準能有什麽發現。”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三人終於在林子裏發現了一片奇怪的建築。

這些建築的顏色為黃棕色,外形都是圓形,看起來好像是那種老舊的穀倉,數量約摸有二十來個,分布的位置非常不規則。

馬作驚訝地說:“這裏難道還有人住嗎?”

蘇棲遲說:“這些建築連窗戶都沒有,不像是給人住的。”

“不過看起來倒是很適合躲藏。”彌寒環顧四周後說,“分散開檢查一下吧,注意安全。”

直到走近了蘇棲遲才發現這些建築的表層並不是土塊或者磚石,而是被某種看起來很像皮質的東西包圍著,它們雖然沒有窗戶卻都有門,且麵積大小不一,最大的看起來有六七十平,最小的卻隻能容納一兩個人的樣子。

蘇棲遲一邊呼喚著栢源的名字,一邊警惕地推開一座建築的門,門沒有上鎖且很輕,觸感微涼,稍一用力就可以把它打開。

建築內空空****,什麽都沒有,眼睛隨便一掃,就連牆上有幾塊汙漬都能看清。

蘇棲遲一連檢查了五六座建築都沒有任何發現,他有些失落地往回走,想看看彌寒他們運氣會不會稍微好一點,可是當他走回他們最先分散的位置時,卻發現這裏看起來好像與最初有些不太一樣。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似乎是少了一座建築。

原先離他站的位置的左邊不遠處應該有一座十來平的建築,在那座建築斜後方應該還有一座更小的建築,可現在那座小的不見了。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嗎?

蘇棲遲四下檢視了一圈,發現的確沒有看見自己印象中的那座小建築,這裏的情況不太對勁……

一種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本能讓他迅速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蘇棲遲連忙大聲呼叫同伴:“彌寒!馬作!”

可是並沒有收到回應。

就在這時蘇棲遲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他趕忙朝叫聲的方向跑去,然而叫聲很快就消失了,蘇棲遲陷入了一片密集的建築包圍之中,有那麽一瞬間,蘇棲遲忽然產生了一種這些建築似乎都是活著的的感覺。

緊接著他又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又輕又細的哭泣聲,聽起來就像個孩子。

蘇棲遲第一反應是栢源,然而等他順著哭聲來到一座建築前,打開門後卻發現裏麵什麽都沒有。

哭聲還在繼續,就像是從某個角落裏發出來的。

“栢源?”蘇棲遲試探著往建築裏走了一步,“你在裏麵嗎?”

結果下一秒房門突然閉合,整個地板像是地震般開始劇烈搖晃起來,還沒等蘇棲遲穩住身體,腳下就突然傳來一種失重的感覺,緊接著頭頂和腳下瞬間對調,隻聽“嘩啦”一聲,蘇棲遲頓時大頭朝下栽去,摔在了建築圓錐形的屋頂上,然後整個建築就像是被倒吊起來了一樣因為慣性的原因在半空彈了幾下,終於重新恢複了平靜。

眼前的世界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還好屋頂並不硬,所以蘇棲遲沒有受傷,隻是被甩的有點頭暈。

寂靜的空間裏隱隱有水流聲響起,聽起來像是一條河,而且位置就在自己正下方。

蘇棲遲撐著地麵想要爬起來,一摸才發現手心的觸感有些奇怪,涼嗖嗖的就像是在摸多肉植物的葉片,多摸一會兒甚至還能感覺到那平滑的表皮下隱約還有**在緩緩流動。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眼睛終於開始適應黑暗,蘇棲遲才發現自己哪在什麽建築裏,現在包裹著他的分明是一個上寬下尖的“繭”。

蘇棲遲看著這個繭,終於察覺到他們剛才看見的那一片根本不是建築群,而極有可能是某種異種為了捕捉獵物的擬態,而他剛才聽見的尖叫和哭聲也極有可能隻是它的一種誘餌。

難道彌寒他們也和自己一樣被抓住了?

蘇棲遲一邊想著一邊從大腿上拔出匕首,正準備把繭破開看看,就猛地聽見一聲慘叫。

蘇棲遲心裏一突,下意識叫道:“彌寒!馬作!是你們嗎?”

這一次蘇棲遲很快就得到了回應。

“蘇先生?”彌寒關切又帶著些許焦躁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你沒事吧?”

馬作也嚶嚶嚶地叫道:“大嫂!!!”

“我沒事。”知道大家都在這裏,蘇棲遲總算是鬆了口氣,“你們呢?”

“我們也沒事!”馬作大聲說,“我剛還在和大哥商量等下怎麽去找你呢!”

“沒想到居然是擬態陷阱,這次真是大意了。”彌寒懊惱地說,“不知道究竟是什麽異種,總之先想辦法離開這裏吧。”

蘇棲遲“嗯”了一聲,正要繼續用匕首破開繭,腳下不遠處就又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遲?”

蘇棲遲愣了一下:“安隋?”

“是我!”安隋語速飛快道,“這個繭被破壞時會噴出大量腐蝕性**,不能用暴力!”

蘇棲遲正要往下紮的手一頓,就聽安隋繼續說:“你先別動。”

蘇棲遲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聽見“啪”的一聲輕響,接著他就看見一株小小的植物從繭錐形的尖端冒了出來,接著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拔高抽條。

蘇棲遲頓時明白了什麽,正要阻止,一個“不”字才剛說出口,那株植物就用枝條猛地一撐,繭的底部頓時被撐出了一個圓形的洞口,蘇棲遲猝不及防,整個人就從繭裏掉了下去,“噗通”一聲落入冰冷的河水中。

在蘇棲遲落水前的那一秒,他看見這裏似乎是一片地下空間,而在他頭頂上則密密麻麻掛滿了那種黃棕色的繭。

緊接著又是“噗通”一聲。

冰冷的地下河中水流洶湧,很快便席卷著蘇棲遲把他衝到了遠處,一時間耳邊隻有隆隆的水聲,蘇棲遲感覺自己像是失了聰,隻能揮動手腳盡量讓自己的頭部露出水麵,但背後濕透的背包就像一個秤砣,拽著他不住往水下沉。

就在蘇棲遲掙紮著想要甩掉背包時,一根柔韌的藤蔓突然卷在了他的腰間,把他固定在了湍急的水流中。

蘇棲遲抹了把臉上的水朝前方看去,隻見藤蔓的另一邊握在安隋手中,安隋的另一隻手裏也有一根藤蔓,正纏繞在岸邊一個洞穴中的石柱上。

片刻後蘇棲遲被安隋拉上了岸。

安隋猛咳幾聲吐出一口嗆進肺裏的水,然後朝蘇棲遲笑了起來。

然而嘴角還未揚到最高點,就見蘇棲遲甩掉背包,帶著一臉怒容濕淋淋地撲上來揪住他的領子將他一拳打翻在地!

安隋的嘴裏頓時嚐到了血腥味,他不可置信地瞪著蘇棲遲:“你幹什麽?!我剛救了你!”

“我沒讓你救!你為什麽總是這麽自作主張?”蘇棲遲怒氣衝衝地提起背包,轉身就往外走。

安隋撲上來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蘇棲遲甩開他,語氣冰冷地說,“彌寒他們還在那裏。”

安隋就像是突然不認識蘇棲遲了一般瞪大了眼睛:“你和那個彌寒到底什麽關係?”

蘇棲遲說:“我加入了冰狐傭兵團,我們現在是同伴。”

安隋聽完後直接撩了了濕漉漉的劉海,隻見被劉海蓋住的那半張臉上赫然有三道疤,從太陽穴傾斜而下,深可見骨,周圍暗紅色的增生組織讓它門看起來既惡心又可怖。

他指著自己毀容的半張臉,一字一句地問蘇棲遲:“那我算什麽?這些我當初為了救你而差點喪命的傷痕又算什麽?你居然為了別人這樣對我?!”

一瞬間蘇棲遲就像是被那些疤痕燙到了一般小小地抽了口氣。

這樣的場景蘇棲遲已經經曆過許多次了,以前每次和安隋發生爭吵,對方都會這樣問自己,所以最後妥協的都是蘇棲遲。

蘇棲遲輕輕閉了下眼,正要開口,身後忽然傳來“啪嗒”一聲。

蘇棲遲回頭,隻見一隻上半身類人,下半身卻長著一條魚尾的異種從地下河裏爬了出來。

它趴伏著身體,用兩條細伶伶的手臂撐起上半身,沒有頭發也沒有耳朵,兩隻眼睛散發出滲人的紅光,凸起的嘴唇包不住它滿口裏出外進的獠牙,通體呈墨綠色,除了腦袋和胸口外都長滿了細小的鱗片,看起來就像傳說中那種邪惡的人魚。

下一秒人魚用尾巴猛地一拍地麵,朝兩人飛撲而來!

蘇棲遲一把推開安隋,舉槍一個點射,幹脆地爆掉了人魚的腦袋。

人魚“噗通”一聲掉在地上,卻仍未斷氣,隻見它使勁撲騰了兩下,突然發出一陣如同嬰兒啼哭般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醜陋的綠色頭顱從暗河裏冒了出來,開始迅速朝洞穴逼近,同時它們張開長滿獠牙的大嘴,一時間嬰兒的啼哭聲宛如驚雷般響徹了整條地下河!

“快走!”蘇棲遲顧不上再和安隋多說什麽,連忙拉著他往洞穴深處跑去。

然而人魚的速度顯然更快,不一會兒他們身後就傳來了不絕於耳的出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