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棲遲打開門, 門外居然站著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

“安隋?”

對麵的男人有些局促地站著,聽見蘇棲遲叫自己倏地一愣:“你……你都想起來了?”

蘇棲遲這才隱約想起自己在實驗室的時候好像見過安隋,說實話蘇棲遲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用什麽表情麵對安隋, 如果可以的話蘇棲遲甚至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 但老天往往不遂人願。

安隋見蘇棲遲不吭聲,於是尷尬地搓了搓手:“小遲, 我想和你聊聊。”

蘇棲遲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兩人走到走廊盡頭的一處僻靜的地方, 蘇棲遲雙手交叉抱胸,與安隋隔開一段距離, 不耐道:“有什麽事就說吧。”

安隋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容:“我剛才站在窗戶旁看見你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蘇棲遲沒搭話, 隻是一臉冷漠地看著他。

安隋的笑容僵在臉上, 逐漸轉變成一個苦笑:“你還在恨我吧?也是,我背叛了你, 你應該恨我……”

蘇棲遲深吸一口氣打斷他說:“安隋,你如果找我隻是為了說這些, 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完蘇棲遲轉身就走,卻被安隋一把拉住了:“小遲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是不得已的——小雪的病惡化了!”

蘇棲遲腳步一頓,回過頭看向他。

“這時候胡振興找到我,告訴我他有辦法可以救小雪……我沒辦法, 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隻有這一個妹妹……”安隋的聲音開始逐漸哽咽,他低垂著頭, 身體十分痛苦似的佝僂著, “胡振興說他隻是想做城主, 我沒想到他會那樣,他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你,結果,結果最後連小雪都……是胡振興騙了我……”

安隋越說越難過,就在這時一隻微涼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安隋抬起頭,他看見蘇棲遲正在看著自己,接著蘇棲遲就在安隋充滿期待的目光中緩慢卻又堅定地把他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拂了下去。

“小雪的事我很抱歉。”蘇棲遲看著安隋的眼神中帶著一種憐憫,說話的語氣卻意外的平靜,“我可以理解你為小雪做的一切,但我不能原諒你,所以我們以後就當互不相識吧。”

這句話就像是對一個犯人的死刑宣言,讓安隋一臉絕望地愣在原地。

蘇棲遲轉身離開,沒有再看他一眼。

蘇棲遲回來的時候彌寒正坐在床邊發呆,聽見對方的聲音才回過神。

“回來了?”彌寒招呼了一聲。

蘇棲遲:“嗯。”

“熟人?”彌寒又問。

這次蘇棲遲頓了一下,才又“嗯”了一聲。

“真巧啊。”彌寒歎道,“我們居然會同時在這裏遇到認識的人。”

“是啊,世界有時候真小。”蘇棲遲隨口應了一句,然後說,“我們剛才說到哪了?”

這話題轉的實在太過生硬,很明顯蘇棲遲不想再讓彌寒繼續問下去,所以彌寒雖然好奇,但還是選擇尊重蘇棲遲,順著他的話接到:“說到我怎麽和鐵血結的仇。”

蘇棲遲走到彌寒身邊坐下,示意他繼續。

“那大概是三年前吧,有一次我去做任務,也遇到了鄒森瑞和那個嘴欠的紋身男,當時他們身邊帶著的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包明明。”彌寒說,“包明明是治愈係異能,那小子你也看到了,除了治療什麽本事都沒有,隨便來個異種一根手指頭都能推他個跟頭,而鐵血又是那種等級製度十分嚴謹的傭兵團,所以我第一次看見包明明的時候,他就像一條幹瘦的狗一樣被他們用鏈子拴著,當時我大概是心血**吧,就跟他們打了一架,把包明明搶過來帶回冰狐了。”

彌寒的話雖然簡短,但蘇棲遲卻聽得津津有味:“怪不得包明明這麽喜歡你。”

沒想到彌寒卻“哼”了一聲說:“早知道他現在這麽煩當初就不該救他。”

雖然彌寒這樣說,但蘇棲遲知道他心裏其實還是在意包明明的,不然也不會因為預料到這次任務可能會比較危險而主動提出不帶包明明。

不過說到這次任務蘇棲遲就覺得處處都透著古怪,於是他問彌寒:“你對這次任務怎麽看?”

“很奇怪。”彌寒說,“就像我之前說的,如果那片林子真的那麽危險,那麽五天的時間足夠那個孩子死一百回了,柏堯如果真的在乎他,分明可以在孩子失蹤的第一時間來尋求幫助,為什麽要拖這麽久?”

蘇棲遲對彌寒的說法表示讚同,然後又說:“可是如果柏堯不在乎那個孩子,也不會為了找他而花大價錢雇傭三個傭兵團,這很矛盾。”

“所以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就得先找到那個孩子才能知道了。”彌寒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冷笑一聲說,“如果真的有這麽一個孩子的話。”

蘇棲遲說:“你的意思是柏堯在騙我們,他其實有其他的目的?”

“說不好。”彌寒道,“總之小心一點總沒有錯。”

“嗯。”蘇棲遲想了想,站起身說,“我應該再去跟馬作叮囑一下。”

“你剛才已經跟他說過了,他那麽大個人,又不是真傻,心裏肯定有計較。”彌寒把蘇棲遲一把拉了回來,突然問,“對於歐陽鴻方才說的那片林子裏鬧鬼的傳聞你怎麽看?”

“這個世界上沒有鬼。”蘇棲遲說著覷了眼彌寒的表情,“你不會信了吧?”

彌寒立馬否定道:“當然沒有!”

“嗯?真的嗎?”蘇棲遲湊近彌寒,懷疑地眯著眼睛瞅他。

“真的。”彌寒說著避開對方的視線,又道,“我隻是覺得好奇,在末世前大家好像都挺喜歡鬼故事。”

“這倒是。”蘇棲遲重新坐好,沒有察覺到彌寒似乎在他離開後悄悄鬆了口氣。

“我記得從書上看到過他們好像還會專門舉辦一些招鬼的儀式,還有些人喜歡在晚上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圈講鬼故事。”蘇棲遲接著說,“比如說《一隻繡花鞋》、《找替身》之類的,哎,對了,我還記得幾個呢,你想聽嗎?”

蘇棲遲說著回頭,這一次彌寒猝不及防,沒來得及收拾好的表情盡數落在蘇棲遲眼底,蘇棲遲一愣,繼而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麽,漂亮的桃花眼一彎,打趣道:“你不會是怕鬼吧?”

彌寒一臉嚴肅地否認道:“怎麽可能!”

蘇棲遲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晃動著腦袋上上下下把彌寒打量了一個來回。

彌寒磨了磨後槽牙,看著蘇棲遲:“你那是什麽眼神?”

“沒什麽眼神啊!”蘇棲遲衝彌寒眨了一下左眼,揶揄道,“我隻是沒想到在人前不可一世的凶神居然怕鬼哦~”

彌寒當即怒道:“都說了我不怕!”

然而話雖這麽說,但聽起來卻怎麽都像是缺了點底氣。

眼看對方就要生氣了,蘇棲遲立馬板起臉,正襟危坐道:“好的好的,不怕不怕。”

彌寒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剛想說點什麽,卻看見蘇棲遲突然一臉驚恐地看著他身後,用顫抖的聲音說:“彌,彌寒……你身後的窗戶外有張臉!”

彌寒身體一僵,慢慢扭頭朝背後看去——然而窗外除了濃重的夜色外什麽都沒有。

下一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爆笑從蘇棲遲嘴裏傳出,他一邊笑一邊拍打著床鋪,“你剛才的樣子真應該被錄下來啊!哈哈哈哈……簡直太有意思了!”

彌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對方耍了,終於出離了憤怒,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蘇!棲!遲!”

“啊,糟了,彌寒好像真的生氣了。”蘇棲遲腦袋裏隻來得及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下一秒他隻覺得天地仿佛瞬間倒了個個,後背和後腦勺同時陷進一片柔軟中,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被惱羞成怒的彌寒撲倒在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蘇棲遲立馬認慫道:“對不起,是我太過分了。”

然而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彌寒說些什麽,蘇棲遲奇怪地仰起頭,發現彌寒正定定地看著自己,那眼神帶著熱度,幾乎要在蘇棲遲身上留下烙印。

蘇棲遲心裏忽悠一顫,艱難地用胳膊撐起上半身,疑惑地叫了一聲:“彌寒?”

彌寒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來一句:“你真好看。”

很傻又帶著幾分虔誠的語氣沒來由地讓蘇棲遲心跳漏了半拍。

空氣開始升溫,曖昧如同霧氣般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然而緊接著,曖昧就變成了一種尷尬,因為蘇棲遲忽然發現彌寒貼著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十分明顯的變化,於是他的臉倏地一紅。

彌寒自己顯然也感覺到了,他手忙腳亂地從蘇棲遲身上爬起來,像是要掩飾什麽一般霍然起身,開始語無倫次地找補:“我那個……就是……可能太久沒發泄過了……你懂的吧?”

懂什麽?

蘇棲遲顯然還沒回過神,隻能呆呆地“啊”了一聲。

彌寒自顧自的點點頭:“那你先睡吧,我去趟衛生間。”

說完他就微弓著身,用一種很不自然的姿勢逃也似的進了衛生間,隻剩蘇棲遲一個人僵在**,直到衛生間裏傳出一些細碎的聲響,蘇棲遲才終於如夢方醒,整個人的震驚程度不啻於第一次見到異種。

剛才,彌寒是對自己……了嗎?

蘇棲遲活了二十四年,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他覺得自己的大腦此時就像一個燒開的水壺,嗚嗚冒著熱氣,幾乎要把他的腦漿熬幹,熬成一個腦袋空空的白癡。

過了好久,衛生間的水聲終於停了,接著門鎖發出“哢噠”一聲輕響,蘇棲遲悚然一驚,下意識拽過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像個蠶蛹一樣裹了個嚴實。

然後他就聽見彌寒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床邊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胸口,心髒狂跳不已,幾乎要撞碎胸骨掙脫出來,蘇棲遲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索性閉上眼睛裝睡。

明明從衛生間到床邊隻有短短數步,但在這一刻時間仿佛被拉得無限長,就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彌寒終於停在了蘇棲遲床邊。

彌寒在看著自己,蘇棲遲可以感覺得到,對方獨特的凜冽氣息帶著濕漉漉的重量毫無防備地從蘇棲遲頭頂、背後襲來,那一刻蘇棲遲感覺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深海,心髒隆隆作響。

或許那真的隻是一種自然的生理反應,自己不應該多想,蘇棲遲在心裏告誡自己,可背後那如有實質的視線卻又像在無聲地訴說著另一個麵目模糊的事實。

就在蘇棲遲覺得自己就要溺斃在彌寒氣息中的時候,對方終於輕手輕腳地離開了蘇棲遲的床邊回到了另一張**,一陣短暫的淅淅索索後,屋裏的燈終於熄滅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