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你如命 56 易看

夜很靜,風吹過,篝火搖晃。

湛明瀾側頭看封慎,他已經閉上了眼睛,麵色沉靜。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尖下探了探,感受到他勻長的呼吸,溫熱的氣流。

她也打了個哈欠,覺得非常困倦,閉上了眼睛,睡意很快襲來,帶著她去會周公。

封慎微微睜開眼睛,眼眸帶著警覺性。在這樣的環境裏,他不可能安心入睡,要時刻提防野獸的出沒,做好防禦準備,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注定是一夜無眠,他的腦海裏反複浮現她剛才說的話。

“他對我來說,曾經如生命一樣重要,但是現在淡了,因為時間在過去,還有因為,我和你在一起。”

我和你在一起。

清晨的第一顆露珠從樹葉上墜落,落在湛明瀾的臉龐,有些癢癢的,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滿目的蒼翠,意識到天亮了,他們真的在這裏過了一夜。

翻了個身,卻不見身側的封慎,她瞬間有些心慌,開口叫他的名字。

幸好屬於他沉穩的腳步聲很快響起,回應道:“我在。”

封慎手裏拿了不少東西,有兩隻野生的田雞,幾顆大的果子還有幾片不知名的葉子。

他坐下,用刀剝開蛙腹,處理幹淨內髒,再生火烤它,等烤得非常熟了,才遞給她吃。

見她胃口不好,他叮囑:“吃不下也得吃下去,否則就沒有力氣走出去。”

湛明瀾笑著點點頭,硬著頭皮將腥味十足的蛙肉吞下去,空空的胃逐漸滿起來。

封慎吃了東西,動手將剛才找來的幾片葉子撕裂,擠出裏麵濃稠的汁水,往湛明瀾的臉上塗,她嚇了一跳,反問:“這是什麽東西?好濃的藥味,為什麽要塗在我臉上?”

“這是藥醬葉,可以預防瘴氣。”封慎淡淡地解釋,“像這樣的熱帶森林,不少動植物腐爛後會生成毒氣,塗在臉上可以避免中毒。”

“是這樣。”湛明瀾點了點頭,任由他沾著汁水的手指輕輕擦過她的臉,說道,“你一大早就去找這些東西了?”

“嗯。”

“晚上有沒有休息好?”她嘴上這麽問,但看見他眼底的兩團青色,心裏已經清楚他大概一整晚都沒深睡過。

“休息得不錯。”他說,“現在精力充沛。”

湛明瀾知道他這麽說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心裏有些澀澀的,見他將葉子的汁水都擠出來,塗在她臉上,立刻說:“你別都往我臉上塗啊,你自己也得塗點。”

封慎淺淺地笑:“我身體素質比你強多了,沒什麽大問題。”

說著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蛋。

她搖頭不答應,他卻很堅持,將找來的幾片藥醬葉的汁全部擠出來,厚厚地塗抹在她臉上,尤其是鼻孔下,多塗了兩層。

又休息了一會,兩人繼續前進。

雖然不知還有多久才能走出這片熱帶森林,但湛明瀾的情緒已經安定下來了,心裏篤定有他在,他有強大的力量可以照顧她,保護她,兩人相依相伴,也不再畏懼任何意外發生。

果不其然,和封慎預計的一樣,走了近一個多小時,眼前就出現灰蒙蒙的一片,無形中將整個世界覆蓋上一片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色調。一股異味竄進鼻尖,湛明瀾清楚他們遇到了傳說中的瘴林。

她握緊了他的手,依緊了他一些,他沉沉說了句:“小心點,盡量不要用力呼吸。”

他俯身,彎下腰撿了一根有些潮的木條,拿出打火機生了火。

因為瘴林裏可能有螞蝗等不知名的吸血蟲會撲過來,生火後可以驅逐這些有害蟲體的攻勢。

他們走得很快,眼前的霧氣卻越來越濃,異味也越來越劇烈。湛明瀾忍不住開始咳嗽,封慎讓她忍住,別張開嘴巴,否則會吸入毒氣。

由灰轉黑的霧氣朝臉上襲來,湛明瀾呼吸的困難,她用力握緊封慎的手,感受他的存在,好抵消內心的惶恐。突然間,腳上感受到尖銳的痛,她差點叫出來,封慎側身,低頭一看,一隻肥碩的淡紅色蟲子正往她的小腿處鑽,他立刻蹲下去,伸手將那蟲子扯下來,那蟲子粘性十足,甩了兩次才甩掉。

腿已經出血,封慎簡單地幫她做了止血處理,立刻背上她,快步往前走。

可怕的黑霧源源不斷地襲來,她趴在他背上,神經緊繃,心裏焦急,害怕毒氣會侵蝕他們的身體。

他步伐很穩,走得很快,她卻清晰地看見他短而整齊的鬢角上流下的汗水,以及聽到他微促的呼吸聲。

心裏有了不安的預感,隻能勉強鎮定自己,向上天祈禱趕緊走出這片魔鬼之地。

眼眸突然著落在他脖頸上的一處,湛明瀾驚慌,分明看見又一隻粉色肥碩的蟲子正停留在那裏,往他皮膚裏鑽,她本能地伸出去扣那蟲子,卻被他喝斥:“別動它!我自己來。”

他很沉著冷靜地騰出一隻手,迅疾,精準地捏住那蟲子的身體,往邊上一甩。

殷紅的血從那口子處冒出來,湛明瀾趕緊用手去壓,幫他止血,焦聲問:“痛嗎?”

“不痛。”他淡淡說話的同時又將她背高了一點,冷聲吩咐,“你別說話,我們得趕緊走出去。”

話音剛落,他的步伐有些許的不穩,幸好及時調整好,繼續快步前進。

她的胸口貼在他寬厚的背上,可以感受到他的那件襯衣逐漸變濕,清楚他體力的消耗有多大,卻無奈自己完全幫不上忙,能做的隻是幫他擦汗水。

霧氣稀薄,慢慢散開,枯槁的世界重新呈現一抹新綠,她心裏一動,慶幸終於走出來了,立刻開口:“快放我下來。”

不能再累著他。

她從他背上跳下來,來到他檢查他的麵色,卻大驚,他麵色很差,額頭上都是汗水,眼睛裏的血絲很濃,唇色逐漸會灰,像是中毒的征兆。

她趕緊扶著他坐下,幫他擦臉上的汗,問他哪裏不舒服,他輕輕搖頭,粗聲說著說沒事,但卻慢慢閉上了眼睛。

連日來積壓的恐懼在這時候完全爆發出來,她不知所措地喊他的名字,伸手拍他的臉,卻無濟於事,他像是睡過去一般,沒有半點回應,麵色越來越差,唇色呈現中毒的灰紫。她去握他的手,發現涼涼的。

“封慎,封慎!”她一個勁地喊他,他沒有回應。

英挺的眉目如昔,如果不是麵色這樣異常,她會誤以為他隻是小睡一會,但顯然不是這樣,她不能讓他睡過去。

她拚命地將自己臉上塗得厚厚的藥汁抹下來,往他的臉上擦,又敞開他的襯衣,發現他結實的胸膛上也呈現灰色的一片,一顆心瞬間涼到了底。

去摸他的手,發現越來越涼,再去探他的腿,也發現僵硬地不行,她急得腦子一片空茫,完全不知道怎麽辦,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命令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幾秒鍾後,她想起曾經在書上看過的,在森林裏中毒該如何急救的方式,立刻抬起他的臉,分開他的唇,伸手進去幫他催吐,她用力很久,他之吐出一些黑色的東西,卻還是沒有醒轉的反應。

正在絕望的時候,她遠眺了前方,發現幻覺似的出現了一片水稻田。

也許快到了森林的盡頭,也許快有人家出現,想到這裏,她二話沒有,決定扛著他向前。

他個子很高,有一米八六,身體沉得幾乎壓彎她的背脊,她咬了咬牙,擦了擦額頭的汗,一手拉過他的手臂,一手環過他的腰,使出全部力氣,費力地往前走。

人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潛在的力量會無限地爆發,她竟然真的將他的身子撐起來,快步往前走,雖然每一步都沉重而艱澀,但心裏那個要他活下去的念頭在支撐她一直往前走,不許有倒下的可能。

她不能任由他的身體緩緩變冷,變僵硬,她不能任由他的氣息逐漸微弱下去,她不能任由他死在這裏。

為了她,他將僅有的幾片藥草葉子都用在她身上,自己完全沒做防護的措施,而在瘴林的時候,他走在她前頭,用高大的身子護著她,用手幫她揮開毒氣。為了爭取時間,他背著她飛快地衝出去,將體力消耗到了最底,要知道整整一天半的時間,他都沒有合上過眼睛。

她不能失去他,這是她僅有的念頭。

臉上的汗源源不斷地滴下來,她身上的衣服完全打濕,毒太陽就在頭頂,一點點地消耗她的力氣,她暈得不行,眼前逐漸變黑,但卻一直叮囑自己不能暈過去,必須把握時間,盡快走到那片水源處。

一隻腳背上的鞋帶突然斷裂,鞋子從她腳下滑出去,她沒有時間去撿鞋子,因為一高一低,無法前進,她索性連另一隻鞋子都不要了,光著腳往前走。

他靠在她身上,身體越來越冷,氣息越來越弱,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咬緊牙關,加速帶著他往前走。

等那片水源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眸,睫毛上的汗珠落在她的眼睛裏,她眨了眨,大聲喊:“有沒有人?!”

周圍沒有一點應聲,她徹底絕望了,肩膀發顫得厲害,原來以為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走到這裏可以得到救援,卻還是天地蒼茫,有的隻是頭頂的太陽和腳下濕潤的土壤,找不到半點生機,她垂下眼簾,欲哭無淚。

體力消耗到了盡頭,下一秒,她就帶著他直直地倒了下去。

整個世界都旋轉起來,她一陣惡心,從口中吐出了一灘酸水,腦袋趴在熱乎乎的土地上,努力伸手去探他的身子,他就在她邊上,側臉線條堅毅,眉目英挺,麵色沉靜,和睡著了無異,她的手指顫顫地往他的鼻尖下探。

氣息弱到幾乎消失。

她想過去抱起他,卻無能為力,因為全身癱軟,抽不出一點力氣。

眼淚縱橫在她的臉上,她的手輕輕撫摸在他臉上,終於認了這個事實,他們會死在這裏。

腦子裏浮現他說過的話。

“瀾瀾,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

此時此刻,茫茫天地,眼眸隻有他的臉龐,她真的感受到什麽是心甘情願,她願意對他好,願意待在他的身邊,願意為他養兒育女,願意和他一起去任何地方,天堂或者是地獄。

死神的蒞臨,才讓她看清楚眼前的他,對她而言是多麽珍貴,她竟然沒能好好地珍惜,全心全意地為他做點什麽。

他才是她應該視之若命的人。

在感情受挫後,她抱著隨遇而安的態度,走一步算一步,不敢正視內心的傷痛,也一直本能地選擇回避,讓自己躲在屬於自己的安全領域,告別青春期的張狂飛揚,開始成熟理智的人生,卻執拗地將自己內心熾熱的一塊封鎖起來,沒能回應他給她的清澈而厚實的愛情。

撫摸著他的臉,在最後的一刻,伸手覆蓋上他的眼睛。

就像當年,湛弘昌去世,她在醫院門口,他親手覆蓋上她的眼睛,避免她看見這個世界那血腥的一幕。

讓我給你最後的安撫,讓你不要去麵對這個世界的黑暗和冰冷。

“睡吧。有我在,別怕。”她輕聲道,“我會陪你到最後。還有,你要清楚我愛你,隻愛你一個人。”

卑劣的肥劄要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霸王米有良心qaq 是小壞蛋的說,坐在角落裏拔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