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送到這裏吧。”溫明玉轉身彎腰, 從懷裏拿出一枚寒靈果遞給唐木溪。

唐木溪尚且沉浸在魙的傳說中,見此一愣,許久才慢吞吞接過發問:“明玉姐?這是作甚?”

好端端的, 送這個做什麽。

溫明玉隨和地笑道:“這是白靈特意留給你的, 托我送來,說是怕你忘了她。”

白靈這段時間在妖域過得相當舒服, 因是西妖王女親自帶來的客人,身上又疑似擁有神獸血脈, 故而十分受人尊崇。

每日不僅好吃好喝, 更有許多訪客前來結交。

若非有溫明玉替她擋著, 恐怕現在連婚約都定下。

唐木溪有些意外,捏著清涼的寒靈果, 收起憂思,笑問:“她怎樣了?可藏好耳朵尾巴?”

其實她還蠻喜歡那雙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的,若長在自己身上, 一定每天都興奮地扭來扭去。睡覺還能抱著,暖融融的,一定十分舒服。

“化形一事已經妥當,現在住在我的宮殿中,每日好吃好喝地供著。過不了幾日,等到母上查出它的身份就能回來。”

上次帶回去之後, 她已經托母皇研究過白靈的身份, 然而什麽都沒看出來。

白靈的外形分明是一隻雪狐, 修為不過金丹,然而母皇卻看不透對方的妖骨, 這種情況屬實罕見。

母皇修為通天, 能夠在她麵前藏匿的身份的, 便是整個修真界都尋不出幾人。

現在又找來學識淵博的大長老一同分析,甚至連妖族的神器濟世燈都被拿了出來,應該要不了幾日便能出結果。

溫明玉猜測,白靈恐怕當真有神狐血脈,而且淵源不淺。

唐木溪愉快地點頭。

溫明玉轉身看向溫斐,忍不住再一次追問:“姨娘,你當真不願隨我去妖域看看嗎?”語氣真摯,似乎十分期待。

溫斐歎氣,上前拍住她的肩膀:“我如今道骨有損,待在此處反而有助恢複。況且既然已經收唐木溪為徒,自然不能說走就走,近日夏家一事惡靈出世,關係重大,又怎能在這個關頭離開?此話莫要再提。”

溫明玉凝眉啞然,半響後才笑著對唐木溪調侃:“往日總叫你小師妹,不曾想有朝一日竟成真。罷了罷了,我這些時日勤快一點吧。”

姨娘不走,她可以多來幾趟。若非麵子過意不去,溫明玉甚至想直接住在仙島。

唐木溪笑道:“明玉姐放心,等這件事情過去,我抽空帶著師尊一起回妖域一趟。”

溫明玉驚訝:“此話當真?”

唐木溪點頭。

“好!一言為定!”

*

晚上吃過飯後,唐木溪沒有再縮在藥園或煉丹房裏,早早地沐浴,然後坐在**發呆。

思緒有些混亂,其中多半是在想散魂丹的事情。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魙,隻在各種傳說裏聽過幾耳。不論是好食人肉精魂,還是難以殺死,都碰巧踩在她最為畏懼的地方。

多可怕的怪物,若真如溫明玉所言,恐怕當真要煉那散魂丹。

可生煉活人生魂……

那個場麵想想就驚怕。

唐木溪覺得後背有些涼,抱著腿將自己縮成一團,身子輕側,倒在柔軟的棉被上,深深地歎口氣。

薑垠拿到魔脈,第一時間放置在荒島之中,配合黃泉水,布下無異於鬼域的極凶極陰之地。

有這兩樣東西,滋養旱魃一事終於不再遙遠。

先前魂玉髓晉級天階,滋養出不少玄階黃階的魂玉,就連地階都有幾枚。薑垠將部分品質低下的融入屍體中,以幽寒的魂玉力量涵養屍體中鎖住的魂魄。

做完這些,恰巧懷裏的玉佩閃爍。

是混二,看來囑托他辦得事情終於有眉頭了。

薑垠連接傳音玉符,沒開口,等對方說話。

“尊者。”混二的聲音略顯沙啞,氣息綿長舒緩,看來最近過得不錯,“您托我辦得事情已經完成。”

薑垠淡淡嗯一聲:“晦拘說了什麽?”

“道長說,‘黃泉無門,法印三分,九煞動**,恐有大難。’”混二不懂晦拘和尊者在調查什麽,但想起道???長那日凝重的神色,心底也忍不住發顫。

薑垠微微皺眉,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黃泉無門,法印三分,難道晦拘在暗示魍魎印碎裂,鬼域之門再也無法開啟?

荒謬絕倫。

可聯想到今日溫明玉所說的“魙”之一事,腦中一個想法快速閃過。

被六道拋棄,化而為魙……

若當真如此,恐怕跟夏辭的事情與鬼門關閉脫不了不幹係。

“我知曉了,近日你留意幽冥城內可有遊魂孤鬼出沒,若遇到不可聲張,緊密關注是否有人刻意引導。”薑垠又吩咐,“尤其注意城中鬼族動向,若有必要,可捉拿一二。”

“明白。”混二應下。

“先前我命你招攬可用之人,此事可有眉目?”

“有,但……”混二欲言又止。

“如何?”薑垠問。

“實不相瞞,招到的人中大多從事見不得人的勾當,狡猾奸詐,唯利是圖,恐有二心。”

他剛開始來到幽冥城時人生地不熟,招了一批人,後來才發現竟多半是專職□□,或殺人越貨之事。不過仇家過多,難以繼續混下去,才轉而投靠他人,尋求庇護。

薑垠不以為意,笑道:“無礙,唯利是圖之輩反而更加忠心,我隻怕他們什麽都不要。”

“近日我將送一些法器錢財過去,你在城中盤下一座宅院……”

吩咐完混二之後,薑垠起身回屋。

推開門,見到唐木溪洗好身子,乖乖地躺在**,有些驚訝,笑道:“沒想到師妹這麽期待被罰,竟連修煉都顧不上,早早地上床。”

事實上當他看到對方愁眉苦臉的表情,就知道多半在想散魂丹的事情。薑垠覺得此事有蹊蹺,不想這樣的重擔壓在她的身上,故而刻意挑起旁的話題。

唐木溪腦子還亂著,聞言一驚,噌得一下起身,抱著白條條的腿道:“罰?什麽罰?師姐莫要開玩笑。木溪正在心懷天下呢,沒有心情談論這些雞皮蒜毛的小事情。”

一邊說著,一邊卻咽了口口水,下意識蹬蹬腳丫,往床榻裏側靠去。

真蠢,連逃跑都不會。

薑垠心情愉悅地揚唇,施施然走過去,堵在床榻外側。

這下好了,全部出路都被她封死,就是想跑也來不及。

“心懷天下?”薑垠湊近,卻始終居高臨下俯視著唐木溪,像是屈尊降貴的君王,嘴角稍有些戲謔,“看不出師妹能有這份浩**的正義之心,實乃君子。”

唐木溪被她壓得往後退半步,整片視野都被薑垠占據,有點後怕,嘴上卻依然能說會道:“那是自然,木溪心地善良,純真質樸,是難得好孩子,從不斤斤計較。”

話裏話外,暗自諷刺若薑垠依然罰她,便是小肚雞腸,上不了台麵。

薑垠一笑,湊過去,親昵地捏住她的薄薄的耳垂:“既然師妹是好孩子,那一定不屑於推卸責任對不對?”

“今天師妹驅使幻神哄騙師姐,害師姐憂神傷思,擔驚受怕,連飯都沒能吃下,你看該不該被罰?”一邊說著,薑垠一邊拉起唐木溪柔軟的手,貼在自己心口。

“你聽,它痛得一抽一抽,跳個不停。”

唐木溪狠狠地翻個白眼。

前半句分明還真情實意,連她都有些愧疚。可聽到後半句,她恨不得狠狠地給薑垠來一下。

什麽叫做,疼得一抽一抽跳個不停?

若哪天心髒不跳才真的出問題吧!

這是鐵了心要罰她,連裝都不裝了。

強權統治!她要申冤!

不過,師姐的胸口好熱好軟……

唐木溪腦中閃過一瞬不和諧不健康的畫麵。

“師妹還罵師姐老狐狸,大魔頭,師姐好傷心。”薑垠再次靠近。

她本身就挨得極近,如墨的發絲落到唐木溪的嘴邊,隨著動作微微**開,星點地撓在嘴角,酥癢異常。

如今又拉近距離,雙唇幾乎貼在唐木溪的耳邊,吐氣如蘭,濕潤的氣息噴灑在耳中,隨著絲絲柔音一起潛入體內,攪得人心神不寧。

唐木溪心跳得厲害,小鹿一樣胡亂地撞來撞去。下意識想要逃,但唯一的出口已經被薑垠擋住。

她吞咽一下口水,見到大魔頭白嫩的臂彎下留有狹窄的空當。腦子一熱,想也沒想就飛速鑽去,企圖從對方的手下逃跑。

然而薑垠卻似乎早有所料,身子一偏,雙手一拘,正巧將唐木溪抱個滿懷。

因對方撞擊的力道不小,她沒能穩住,身形輕顫,側身跌倒在棉被上。

薑垠揚唇:“未曾想師妹如此期待,竟然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放心,師姐一定好好對你。”

唐木溪這下徹底慌了,四肢胡亂地掙紮:“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叫師尊,你欺負我!”

然而薑垠卻絲毫不為所動:“你且叫,看你敬愛的‘師尊’會不會搭理你。”

唐木溪果真叫了,高聲大喊,哭天喊地,然而無論她鬧出怎樣的動靜,外麵的門都絲毫未動。

薑垠笑吟吟,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提前布下陣法,屋裏的動靜不會傳出分毫。

她將唐木溪施法定在**,一邊轉身洗浴,一邊在思考待會該怎樣“戲弄”對方。

唐木溪屬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類型,稍微給她一點顏色,她就能給你開個染坊。最近薑垠太慣著對方,以至於都騎到她腦袋上。

這可不好。

師姐的威嚴可傷不得。

不然哪日膽子肥了,說不準真的會一走了之。

說好後半生要自己陪著她,卻不知是無意疏忽還是刻意逃避,薑垠卻從未聽到過唐木溪立下不離君側的誓言。

心底總是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