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木溪哄好了大魔頭, 最後兩人約法三章,血液一事不可大肆宣揚,不可濫用, 不可損傷身體。這三條都是大魔頭想出來的, 對此唐木溪哭笑不得,卻也知口說無憑, 便答應了她。

但隻有自己被約定束縛,顯然不公平。因此唐木溪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並不貪心, 隻要大魔頭答應自己一件事情, 以後不管怎樣都絕不能趕她走。

這幾日她已經深刻地領悟到語言的傷害,即便是現在回憶起薑垠冷冰冰地說“出去”, 依然能夠感到深深的刺痛和悲傷。她們已經是親密的朋友,更有師姐妹的關係,突然冷酷相待, 實在難以忍受。

大魔頭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她的錯誤,聽聞唐木溪這條戲劇性的要求,還頗為意外地說:“隻是這樣?”

唐木溪有些生氣,一臉嚴肅:“這是很重要的事,師姐若不答應,那先前的約法三章也全都不算數。”

大魔頭掩著唇失笑, 口氣依然隨性:“好, 我答應就是。”

她說起話來十分懶散, 神態漫不經心,全然沒有方才生氣時的嚴肅和認真。唐木溪總覺得她在敷衍自己, 不放心地再加條件:“若是師姐反悔, 那……那我就懲罰師姐!”

語氣故作凶狠, 為得就是讓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誰知,大魔頭聽了反而饒有興致,躍躍欲試地問:“如何罰?”

聽這口氣,似乎隻要覺得有趣,便會立刻違反,嚐試被懲罰一般。

唐木溪突然有些泄氣,但不想在氣勢上低人一等,所以依然裝得很嚴厲:“打!總之是體罰!很疼的那種!”

其實她有些害怕大魔頭真的會為了被罰而故意違反,因她還沒準備好,此時便罰的話,恐怕並不能起到效果。況且……她也不認為大魔頭會怕疼。

畢竟不管是上次被魔鷲抓傷,還是這回被天魔戟刺傷魂魄,大魔頭都半點異樣不曾表現。

或許該想些更有威懾性的懲罰。

唐木溪視線落在薑垠的儲物戒上,忽然眼前一亮,狡黠道:“若是體罰不長記性,可別怪我對師姐的財物動手……”

果不其然,一聽到要錢,薑垠立刻嚴肅起來,沒再想嚐試。

“嗯,我明白了。”她點頭,“但隻有我被罰豈不是不公?依師姐看,師妹若違反也當受罰。”

一聽大魔頭喊她師妹,唐木溪立刻打了個激靈,經驗告訴她準沒好事。

“嗯……你、你想怎樣?”唐木溪吞了口口水,忽然有些後悔提及懲罰的事情。

細細想來,自己答應的約定都是“不可濫用、不可大肆宣揚、不可損傷身體”這樣模棱兩可的條件,事實上該怎麽判別,全憑大魔頭一人之言。

不管怎麽看都是她這邊更容易被罰……

薑垠魂魄上的詛咒還存在,這些時日恐怕都會用到她的血液。

糟了,早知道晚些再提懲罰之事了。

薑垠饒有興致,往前靠近了一些,一雙深邃的眼眸參雜著笑意,上上下下地將唐木溪打量一遍。

那感覺,簡直跟她做飯前,挑今日吃那塊肉一模一樣,唐木溪瑟瑟發抖。

“方才師妹說體罰,我覺得很不錯。不過考慮到師妹身嬌體弱,著實怕痛,我可以酌情輕一點。”

唐木溪身子一震,“體、體罰……”

莫名想到上一世的一劍穿心,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也、也行吧。”自己作的死,含淚也要忍住。

“嗯,那等這幾日閑下來,師妹就洗個澡等我吧。”

“什麽?”唐木溪一驚,連忙抓住自己的領子,“不是要違反才被罰嗎?”

“不錯。”薑垠勾唇,圓潤的指尖輕輕地按壓在唐木溪的臉上,皮膚瑩潤,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來,“師妹臉色這麽白,違反了第三條‘不可損傷身體’的約定,自然當罰。”

“你!你不能這樣……”唐木溪痛心疾首,“我們才定下的約定,之前的事情不算才對!”

“可你的臉色現在還很白。”

“你若這樣,我……我也要罰你!”

“可我現在沒有趕師妹走。”

唐木溪瀕臨崩潰,她發現自己真的鬥不過大魔頭。明明就是胡言亂語,歪理一堆,可偏偏就挑不出錯,並且還隱隱覺得挺有道理。

“師姐……”唐木溪軟下聲音,企圖撒嬌,蒙混過關。

薑垠深情款款地看著她,用手憐愛地撫摸她的臉,語氣寵溺,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情:“放心,我一定好好罰師妹,讓師妹長記性。”

唐木溪滿心絕望。

大魔頭一定是故意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先睡,有事明日再說。”

外麵的一片寂靜,薑垠收走被滋養得當的魂玉髓,聞到上麵熟悉的血液氣息,臉色有些不好,轉眼就將它鎖在小盒子裏。

白靈和囚魔刀還在外麵等著,但現在薑垠不想管它們。揮揮手將它們打發走,就回洞穴準備休息。

她方才不斷跟束縛在神魂上的詛咒對抗,雖然飲過唐木溪的血液,緩解了不少。但意識依舊疲勞,需要休息一番。

不曾想剛進洞內,就見到唐木溪躡手躡腳地打算溜出去。

薑垠像是抓小貓一樣,抓住唐木溪的後領:“去哪?”

唐木溪一驚,茫然道:“我、我回那邊睡。”

這洞穴有兩張石塌,一個在薑垠這邊,一個在拐角處那裏。唐木溪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是躺在拐角處,現在要休息,自然也想回那裏。

“白靈在那睡,沒位置,你留下。”薑垠說謊話麵不改色。

“啊?可是……”可是白靈才多小一隻?還沒她手臂長,哪能沒位置。留下來就隻能跟大魔頭擠在一處,肯定不如跟小白靈睡舒服。

唐木溪心裏的話沒說出來,但充滿疑惑的雙眼暴露了想法。

薑垠見她不願,頓時沉下臉:“怎麽?嫌棄師姐?分明才說過不讓師姐趕你走,結果就自己卻主動逃開。”

又來了。

大魔頭的歪理總是角度刁鑽,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從何入手。

唐木溪沒辦法,隻能暫且放棄:“那好吧,我留下來睡。”

分明是用來束縛大魔頭的,結果到頭來不管是懲罰還是約定,都限製到了她頭上。

薑垠十分滿意,鬆開手,轉身走向石塌。還十分貼心地在上麵鋪一層軟軟的被褥,放上棉枕,要知道在這裏住了大半個月,她從來都是直接躺下。如今這些,全是為唐木溪鋪的。

可惜那傻子還在糾結歪理的事情,根本沒注意到這點細節。

見到薑垠已經躺下,唐木溪慢吞吞地走到石塌前,除去鞋襪,也沒敢脫衣,就這麽爬上床。

這還是她第一次跟別人睡一起,難免有些緊張,上床之時隻感覺四肢僵硬,都快不聽自己的使喚了。

一個不小心壓住了薑垠的腰,感受到細軟的身軀,唐木溪觸電一般抽回手,紅著臉結結巴巴:“我、我不是故意的。”

結果被壓之人半點沒在意,修長的睫毛穩穩地蓋在眼瞼上,紅唇輕啟:“快睡。”

唐木溪不自在地“哦”了一聲,收回尷尬和羞恥,壓著加快的心跳和衣鑽進薄被。

已是子末,萬物俱靜,月華如練,耳邊除卻細膩的邈遠的水聲之外再無其他,正是深夜好眠之時,可偏偏怎麽???都睡不著。

石塌狹窄,一人躺下仍有空餘,兩人就顯地擁擠。肩頭相碰,手臂相貼,彼此的氣息輕易交疊。唐木溪鼻子動了動,嗅著一如既往的冷香,莫名有些心煩意亂。盯著昏暗的石壁發呆良久,將被子往上提了一提,蓋住鼻子,仿佛這樣就能壓住心中的燥意一般。

在心中默然回想薑垠的那聲“快睡”,不知多久,竟然當真睡著。

深夜醒著的人隻剩下一個。

熬夜一時爽,早起火葬場。唐木溪昨夜睡得晚,第二天直到巳正才醒來。她起床時薑垠早就不在,整個石塌被她一人大敞著四肢霸占。

唐木溪有些心虛地看著亂糟糟的被子,不知昨晚有沒有冒犯大魔頭。

不過一想,大魔頭還要罰她,這點心虛內疚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洗過漱,她發現洞內的陰冷氣息消失不見,從內裏拐出去,碰巧看到薑垠正操縱著魂玉髓大片大片地吸食殘魂鬼氣。

不過經過昨夜那次吸收,這裏的殘魂力量所剩無幾,鬼氣也極近散盡。

薑垠早就發覺她在身後,但直到吸收完所有的殘魂和鬼氣才轉身開口:“醒了?”

唐木溪莫名從那雙眼中看出一絲問責,似乎在說她睡太久,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嗯,很舒服。”

一個人霸占石塌很舒服。

後半句她沒敢說,怕薑垠記恨。

“師姐打算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如今洞內的殘力消耗殆盡,身上傷勢也隻剩魂魄上的詛咒,留在此處已無甚意義。

“今日。”薑垠又將魂玉髓收起來。

“可有消除那些絲線的方法?”唐木溪見她胸有成竹,心有期待地問。

薑垠回眸,靜默半響點了點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