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事便盡快離開。”

薑垠說這話的時候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然後就轉身離開,中途連看都沒看唐木溪一眼,仿佛根本不在意她一樣。

這是何意?

大魔頭要趕她走……?

唐木溪心中忽然一抽, 刺刺得, 仿佛被尖銳細小的針紮中一樣,不致命, 卻比要命還痛。她吞了吞嗓子,急忙追上, 嘴角扯開一個勉強的笑容:“師姐又開玩笑, 你不走, 我怎能擅自離開?”

想起方才自己詢問傷勢時,薑垠的避而不談, 唐木溪又接著說:“師姐受傷了,我有辦法可助你盡快恢複。”

這話本是尋常,可是落到薑垠耳中卻變了意思。

原本她不知曉那擁有奇效的血液從何而來, 心中隻覺得感激。可自從她無意撞破,血液是唐木溪體內流淌的後,這份感激就變成了抵觸和憤怒。

這人怎如此不愛惜自己?蠢嗎?

助她盡快恢複,所以又要偷偷放血喂她?

她堂堂魔君,一代天驕,豈需一柔弱女子割血療傷!

怒氣再次襲來, 薑垠發現自己最近常常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而究其源頭俱是唐木溪惹得。煩躁, 暴虐,總想要毀掉什麽發泄一番。可偏偏不舍得傷害惹她生氣的家夥。

她這是怎麽了?

囚魔刀感受到主人的怒意, 興奮不已地從儲物戒中鑽出來, 散發著躍躍欲試的殺氣。

儲物戒裏太過狹窄, 它還是更喜歡薑垠的識海。廣闊無垠,任它遊**。

然而沒等它高興多久,便被薑垠再一次不耐煩地扔進儲物戒中。

囚魔刀:……

薑垠努力平複心情,半響冷冷地睜開眼睛,指著外麵道:“出去。”

唐木溪一怔,扯開的笑容終於維持不下去,眼睛一顫一顫:“師姐……”

薑垠沒吭聲,依然沉默地指著外麵,意思十分明顯。

唐木溪鼻子一酸,吸了吸,有些哽咽,又有些委屈,上前去拉薑垠的袖子,然而還沒碰到就被躲開:“我不想說第二遍。”

唐木溪依然沒動,最終她被薑垠用陣法強行送了去出去。

此時已是深夜,月光皎皎,河水清涼。唐木溪沒來得及給自己套上避水術,就已經被湍急的河水打濕全身,風一吹,絲絲涼意滲透肌膚。

她一出現,還在苦苦尋找的白靈立馬就聞到氣息,眨眼間就來到她身邊,將她帶出河水。

“你怎麽樣了?為何突然消失不見?”白靈十分擔憂,又有些自責,早知道該跟著下去的。

唐木溪搖搖頭,濕漉漉的長發順著在空中掀起一片水珠:“我見到師姐了。”

“薑垠?”白靈大喜過望,“她怎麽樣?還好嗎?為什麽沒跟你一起出來?”

說到此處,唐木溪失落地垂下頭,微闔的眼皮上睫毛輕顫,一滴水珠沿著跌落:“她把我趕出來了。”

白靈一僵,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看到唐木溪一臉傷心,眼睛紅紅,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到底沒敢繼續詢問,扯開話題:“天色不早了,我們還回去嗎?”

唐木溪吸了吸鼻子,用法術將身上的水烘幹,然後搬了塊石頭坐在河邊:“你回去吧,我想在這守著。”

她不明白自己哪裏惹到大魔頭了,但滿心歡喜地見到她,卻被她毫不留情地趕走,這種感覺太過難受。

大魔頭好討厭,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她?

計劃的改變,身上受的傷,每次開口擔憂,她卻總將人往外推。

不說出來,又如何相互理解。

彎身在腳邊拾起一塊石頭,用力砸進湍急的河水中。

撲通一下,濺起拳頭大小的水花。

白靈遠遠看著唐木溪滿腹心事,深深歎了口氣,轉身從樹林裏尋來一些可以食用的果子放到她們中間,用腦袋拱了拱,把果子推到她手邊。

“吃點東西。”

“謝謝。”唐木溪這才發覺今日都沒做飯,有些愧疚,又將儲物戒中常備的醃肉零食拿出,“先湊合一晚,明天我再給你做好不好?”

白靈自然沒有意見,還有肉吃已經超乎它的預料。

接下來兩天,唐木溪一直守在河邊。從最開始的傷心,到後麵的賭氣。總之各種複雜的心情交疊在一起,如日月交替般不斷輪回。

然而不論她如何惆悵糾結,大魔頭都鐵了心不出來。不管砸再多石頭,那河水中除卻川流不息的滾滾水流之外,再無其他音訊。

事情一直到第三日傍晚才有所轉機。

這天下雨,唐木溪跟白靈合力搭了個小棚子,十分簡陋,頭頂一片茅草木板,四周連牆壁都沒有,隻有四根木柱。不過好在她們會法術,設幾個避雨的陣法,棚子內不會有半點雨水。

夜晚早早吃過飯,天空陰雲密布,雷聲陣陣。唐木溪便沒再如往日一般守在河邊,盡早地躺下睡覺。

然而才睡著不久,便有一個冷硬的東西推搡她的臉。

唐木溪開始以為是白靈,不想搭理。可那東西越發不知收斂,壓得她半邊臉都陷下去。好夢被打擾,她不滿地睜眼,剛要發火,卻見到一把漆黑無比的刀豎在自己麵前。

唐木溪:……

盡管知道囚魔刀並無惡意,但一睜眼就跟鋒利的刀尖對上,心情還是頗為微妙。

“你怎麽來了?”唐木溪不解,莫非是大魔頭終於消氣了?

哼,那不行,大魔頭以為她可以隨意呼來喚去嗎?

唐木溪心裏冷哼,不打算給她麵子:“我不會輕易見她,除非她以後再也不趕我走。”

說完就再次閉上眼睛,還翻了個身,背對著囚魔刀。

不曾想,那刀見她不理,仍未離開,不依不撓地推她。

唐木溪無奈,“你到底要做什麽?”

囚魔刀聞言,繞到她身後推她,看樣子似乎想讓她去河裏,而且似乎非常著急,就仿佛發生了什麽大事一樣。

天知道唐木溪究竟怎麽從一把刀身上看出“焦急”的情緒,不過見它如此強勢,她的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想。

“你想讓我下去?”

囚魔刀點頭。

“可是師姐發生什麽事了?”

囚魔刀欣喜若狂,連連點頭。

唐木溪頓時臉色一變,起身就走,還不忘順手撈起熟睡的白靈。

白靈睡得昏天黑地,被人撈起還有迷糊:“天亮了?”

唐木溪一聲未吭,急急地跟隨囚魔刀跳入水中。

冰涼的河水將身體整個包裹,瞬間就讓仍在犯困的白靈回神,迅速施了個避水術。直到周身的水全部被阻擋在外,它才心有餘悸地看向唐木溪。

“怎麽了?”冰沙在水中凝結。

“師姐出事了,囚魔刀來求救。”

出事!

白靈心中一驚,還想再問,可看到唐木溪滿臉急色,到底沒再開口。

這一回有囚魔刀帶路,唐木溪總算明白為何上次自己會被吸走。

因為恰巧在她站立的地方不遠處,就是薑垠洞穴的入口。隻不過被陣法藏匿起來,輕易看不出來。

洞穴設有結界,將河水阻擋在外,唐木溪跟隨著進來後身上的避水術便自動破碎。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跟上次相比,這次洞內陰寒了不少,就仿佛有鬼靈在此一般。

不過很快,這個猜測就被證實。

唐木溪進入內裏的時候,薑垠正閉目打坐,頭頂飄**著魂玉髓,此刻正閃閃發光。四周不斷匯聚著陰森的鬼氣,甚至還會有一絲絲魂魄的力量被牽引而來,被魂玉髓吸收,然後用來修補薑垠的神魂。

怨不得不願離開此處,原來這洞穴內藏著破碎的魂魄,可以用來療傷。

魔皇震怒,天魔戟出世,到底給薑垠帶來不小的影響,身體的傷口早已痊愈,但魂魄的損傷卻至今存在。

唐木溪看到薑垠的魂魄上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陰邪力量,如同細密的絲線緊緊束縛著魂魄,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其撕裂。

毫無疑問是天魔戟的影響。

唐木溪心裏頓時一痛。

不明白這人在硬抗什麽,傷成這樣都不願意告訴她,非要一個人承擔。

“這、這怎麽辦?”白靈被薑垠的狀況嚇了一跳???,急得隻轉圈。它還以為薑垠當真無事,原來隻是故作輕鬆罷了。

薑垠想要依靠洞穴內的殘魂喂養魂玉髓,然後借助魂玉髓的力量修複神魂。

然而她沒想到天魔戟如此霸道,創傷神魂後威力依然不減。如今殘魂即將耗盡,魂玉髓越發虛弱,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徹底衰亡。一旦魂玉髓破滅,薑垠的魂魄便再也無法抵抗束縛其上的“絲線”。

唐木溪立刻將剩下的魂玉全部拿出,反哺魂玉髓,然後拿出匕首劃破手腕將血液分成兩份,一份澆築在玉髓之中,一份喂入薑垠口中。

她的血液內蘊含著特殊的力量,持續滴入玉髓之中,玉髓的光芒越發明亮。隻是對於修補神魂不太有效,喂入薑垠口中許多,那些“絲線”也僅僅鬆開少許,不曾斷開。

饒是如此,也足夠白靈和囚魔刀驚訝。

“木溪,你的血……”白靈怔怔地看著眼前景象,一時間不敢相信。

囚魔刀則蠢蠢欲動,似乎很想分食少許。

不過它才剛剛靠近,就被契約的力量束縛在原地。

“滾!”薑垠怒然睜開雙眼,揮手將囚魔刀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