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三天時間, 薑垠都在飼養傀儡,每日放血,或尋找一些魔獸丟入石棺。在她的刻意培養下, 石棺內的傀儡越發有“生命的氣息”, 仿佛真的活過來一樣。但其實均是假象,不過是借助了魂玉髓的力量混合殷禮的氣息做得障眼法。

自那日之後, 她沒再將殷禮的一魄打入傀儡中,因怕越發強盛的“生機”會被魔皇提前感知, 擾亂計劃。

白靈還在生氣, 但心裏依然放心不下, 每日都會抽空來這裏看一會。它討厭傀儡,因而從不靠近, 隻是遠遠地趴在冰晶凝結成的台子上,守著私藏的寒潭水慢慢吸取力量。

它不說話,薑垠也之當沒看見, 從不會搭理她。

白靈越發生悶氣,心裏早就拿冰刺紮很多次她的小人了。

今天也是這樣,它正紮小人泄憤。薑垠卻突然主動開口???。

“她在做什麽?”

一共就兩人一狐,這個“她”指誰,十分顯而易見。

白靈懶懶地抬頭:“修煉。”

最近幾日唐木溪似乎轉了性,也不去尋寶了, 天天泡在寒潭裏麵修煉打坐, 十分用功。當然, 白靈更傾向於附近值錢的東西已經被她拿得差不多了,才開始注重修煉。

這對師姐妹, 一個比一個愛財, 都掉錢眼裏了。

薑垠點頭:“今晚行動。”

“哦。”白靈剛開始沒反應過來, 下意識應了一聲就繼續趴回去,過了半響才突然一驚,猛地從寒潭裏起身,慌張問,“準備好了?”

薑垠淡淡地嗯了一聲。

它以為養傀儡要花很多時間,沒想到三四天就完成了,一聽晚上行動,心裏還有些怯場:“真準備好了?”

白靈不安地再次確定,薑垠此時卻懶得理它,淡淡斜它一眼就收回視線,仿佛方才的話隻是錯覺。

白靈:“……”

我告訴你,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這個朋友的!

然而這樣的抗議也隻能埋在心裏。

晚上吃飯的時候,唐木溪照常準備烤肉和菜湯。一塊塊肉排撒上調料,刷上醬汁,在火焰上烤得滋滋得響,油汁炸裂。夜裏沙漠很冷,香氣凝成一股白煙,慢騰騰地升高,被風一吹就四溢開來。

“好了。”說完,她率先拿起一塊遞給薑垠,然後是白靈,最後才是自己。

她這人向來拎得很清,出逃的意見不合跟吃飯是兩碼事,冷戰也不能餓著大魔頭。

薑垠也不言謝,接過來隨意切幾下就開始吃,吃兩口香噴噴的烤肉,喝一口暖融融的菜湯,十分滋潤。這日子過得簡單,但竟然比上輩子在魔皇宮還要舒服。而這一切,都是唐木溪帶給自己的。

唐木溪吃法更優雅一些,會拿刀子細地分割成小塊,然後用木簽紮起來,再配一些特製醬汁蘸著吃。

大魔頭喜辣,她喜甜。因此總在自己吃的時候配上甜甜酸酸又帶著醬香的醬汁,她稱之為甜醬。

正吃著,忽然有一隻白玉的手伸過來,抓住一根木簽肉,蘸一蘸甜醬,然後拿走。

唐木溪順著看去,見到薑垠擰著眉毛,一臉沉思地嚼著從她這邊偷過去的肉。

“不好吃。”麵對唐木溪的視線,薑垠毫不愧疚,吃完還多嘴地評論兩句。

唐木溪抿了抿唇,心說:本來就不是給你吃的……

不過表麵卻不顯,隻道:“我可以給師姐單獨調製符合你口味的。”

薑垠一聽“單獨”二字,心情愉悅:“行,不過下次吧。待會兒就走了,也吃不了多久了。”

“那好吧。”唐木溪見她拒絕,重新埋頭吃飯。

過了一會兒,突然一塊肉噎住,她慌忙喝了口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待、待會就走?”

薑垠依然跟沒事人一樣,點頭確認。

太快了,太突然了,她還以為要再準備幾日呢。唐木溪怔怔地看著薑垠,欲言又止,猶豫半響欲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見大魔頭忽然冷著臉看過來,眼中滿滿的警告,話語立馬咽了下去。

薑垠見她沒說話,才滿意地點頭:“既然知道會惹我不快,就閉上嘴。”

現在能有什麽問題,無非還是“濫殺無辜”之類的。薑垠肆意慣了,殺過的人比吃過的飯還多。對她而言,殺就殺了,該當如何?就算她如今早已改變主意,也懶得為這種觀念解釋。

她有時看不懂唐木溪,平常好話一筐羅一筐羅不要錢似得往外扔,事事順著自己。可一到關鍵時刻,就總固執。上次的“逃”,這回的“殺”。不許她做這個,不許她做那個。明知她會生氣,依然頑固不化。

薑垠不喜歡這種,她想要聽話的人。

爭執未起,但氣氛卻又冷淡下去。唐木溪又不說話,沉默地吃著飯,以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薑垠卻不管,隻當作沒看見。

分明說清改變後的計劃就能和好如初,她卻閉口不言。

一邊的白靈看著心裏都著急,完全不明白薑垠為何故意氣唐木溪。

吃過飯,薑垠將唐木溪帶到計劃好的地方。這裏距離魔脈不遠,按照薑垠的推算,魔脈爆炸後會率先在此撕裂空間,炸出一道口子。屆時有濃濃魔氣從此溢出,白靈和唐木溪藏匿在魔氣中,出去的第一時間轉移位置,迅速離開天璣門。

而薑垠則捏碎秘境令牌,在魔脈爆炸的瞬間離開秘境,祭出神器吸引注意力。然後尋找合適的時機,將殷禮“複活”,依靠魔皇的出現打亂所有人的陣腳,趁亂離開。

計劃很完美,唯一不確定因素是誅魂盤和天魔戟。

雖說上一次魔皇強行催動神器已經傷及修為和經脈,應該不會再次發動,但難說氣頭上的人會做出什麽事情,尤其是一界至尊這樣高傲的人。

這一點,隻能拚運氣。

一切準備就緒。

薑垠捏著秘境令牌,抬眼示意白靈,見到對方微不可覺地點頭後,即刻引爆魔脈。

魔脈,以洶湧的魔氣匯聚成一條地脈,雖然尚且淺薄,但威力相當不俗。引爆的一瞬間,整個沙漠都為之顫抖,狂暴肆虐的力量衝破厚厚的沙層,轉眼間抵達地表。

數不盡的魔氣劇烈翻湧,如驚駭的海浪,鋪天蓋地。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響徹雲霄,扭曲壓迫的力量撕裂空間,回**在這片天地之間。

薑垠同一時間捏碎令牌,被秘境剝離,出現在來時的廣場上。

跟她預料的差不多,此處人滿為患,天璣門內二十位長老悉數抵達,就連身受重傷的掌門陳青都在察覺到她氣息的瞬間,也出現在此。

“孽徒,交出神器,可饒你不死。”化神期的威壓頃刻而至,如一座不可跨越的山脈壓在人心頭。

“孽徒?”薑垠仰天大笑,回憶起上一世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的所作所為,隻恨不得再次屠門。

自詡正道,但其實比誰都自私。日光照耀的地方光明磊落,代價則是背地裏藏起的陰暗和齷齪。

讓人作嘔。

她的笑聲肆意猖狂,激得一眾長老憤怒不已。平日裏都是心高氣傲,身份尊貴的修士,哪裏受得了這種氣,當下就有一位暴起,欲將孽徒斬於刀下:“無禮孽障,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然而下一刻,陰煞纏身的漆黑魔刀憑空出現,不過一擊就削掉他的腦袋。

屍首分家時,那位長老的臉上還充斥著憤怒,看樣子是尚未反應過來已經斃命。

薑垠毫不在意地抽出刀,將煞氣騰騰的刀身刺入長老屍體中,不過轉眼間,屍體的血肉便被刀身抽幹,化為一具幹癟的皮囊。

這是她近日裏斬殺魔獸時發現的力量。囚魔刀可吞噬肉身和靈魂,壯大自己的同時,反哺主人。雖然反哺的修為極少,但聊勝於無。

“誰是孽徒?”薑垠臉上沾著血,魔氣翻湧,鴉羽般的睫毛虛虛輕抬,話語是說不出的漫不經心。

一時全場嘩然,陳青不可置信:“孽、孽障!竟不顧綱常倫理,對長輩痛下殺手,殘暴至極!”

大長老痛心疾首:“魔族餘孽,不得不除!小心她手中神器,我等一同上前,鎮壓妖孽!”

薑垠掃視一圈,在場長老唯有張煦滿臉不可置信,不曾附和,也不曾上前攻擊,隻是悲痛地看著她。

這讓她鬆了口氣,心裏想著,還好張煦沒上前。不然若是將他殺死,恐怕那人又要生氣。

一眾長老傾巢出動,然而不等他們攻擊,不遠處忽然爆出強大的波動。空間被撕裂,洶湧無比的濃鬱魔氣噴灑而出,如同天降凶獸,不斷衝擊著護山大陣。

一時間整個天璣門都陷入動**之中。

“不好!護山大陣!”

“穩住!穩住!即刻封山!”

嘈雜之聲被無邊無際的洶湧魔氣淹沒。少數幾個長老前去秘境查看,大多仍在圍攻薑垠。

白靈不敢耽誤,出秘境的同一時刻發動力量,帶著唐木溪轉移。然而不曾想它的空間轉移大大被削弱,連續跳躍兩次才抵達天璣門邊界。此時護山大陣已經開啟,整個天璣門都被巨大法陣籠罩,外出不能。

為了不被發現,它隻能暫且帶著唐木溪藏匿在山腳,隨時等待逃出。

外麵有無數弟子被門中戰況吸引,來回奔波,偶爾還傳來“鎮壓魔頭”的呼喝。

唐木溪心中一緊,問:“師姐呢?她怎麽沒跟我們一起出來?為什麽隻有魔氣湧出卻沒有靈氣?”

白靈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不過很快,用不著它說,唐木溪也明白了原因。

遠處,一道血光直衝雲霄,勉強凝結成人形的爛肉被注入殷禮的一魄,沙啞幹澀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蔓延開來:“父皇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