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的現身, 讓唐木溪無法再安逸下去。

妖域結界力量消耗大半,青龍白虎兩尊法相又正巧是冥火進攻的主要對象,雖然護得妖域安寧, 卻也徹底消失神力。唐木溪嚐試多種辦法令其恢複, 可最終除卻血液之外,無論多麽珍貴的天材地寶, 所恢複的力量都不過杯水車薪。

若要當真想要恢複法相,少說也要將她的半身血液剝離。

血液何其珍貴, 抽出半數, 隻怕即便是她, 此後也隻能淪為廢人。

唐木溪自然不會蠢到這種地步,無奈之下隻好放棄修補, 使用乾坤八卦,將妖域結界重新修改,隻從朱雀和玄武身上攥取力量。

少了兩尊法相提供力量, 結界瞬間稀薄起來,光罩幾近透明,任誰都能看出衰敗之色。妖域眾人很快就發現異樣,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多久,就陷入恐慌和混亂之中。

唐木溪有心無力, 騰不出功夫安撫眾人, 大概處置完結界之後, 就跟師姐回到閶闔宮雙雙閉關。

“魔”已現世,魍魎印被半道截胡, 撥正陰陽秩序也成為笑柄。如今她們的處境已經糟到極致, 要不多久鬼域和魔界的狼子野心之輩就會發動進攻。

唐木溪不知曉鬼帝和魔皇背後是不是“魔”在謀劃, 但不管如何,遲早都要同他們對上。而且這個“遲早”,如今隻怕也不遠了。

她身邊有大乘期的溫黛,司君,尹卿和旬邑,實力強大,不懼魔皇鬼帝,即便正麵開戰,勝算少說有一半。可再加上“魔”,局勢就全然顛倒過來。

神獸血脈平日裏尊貴無雙,但在“魔”眼中卻不過螳臂擋車。唐木溪必須盡快突破,不說登頂大乘恢複實力,也至少要晉級渡劫,真正地運用神皇之力。

在唐木溪和薑垠這段時間,妖域殘留的鬼患越發躁亂,時常入侵城池村莊,殘害生靈。

旬邑和溫黛各自執掌東西兩域,召集修士平複鬼患,因人手不足,甚至連新島的鏡月樓也前來相助。

他們以為鬼帝欲要進攻,故而令鬼靈突襲,消磨妖域力量。其實不然,這背後是“魔”在圖謀。

“這已經是最後一處了。”

夜深人靜,溫采白避開巡邏,悄悄來到西域王都,將最後一張符紙深埋地下。

符紙上麵的以魔氣凝聚著晦澀深奧的咒文,即便是常年接觸古籍的他,都看不出名堂。

其實也並不怪他,這符紙是“魔”親自所製,就連天魔後裔的魔皇都難以辨識。

半年前,“魔”繞開天道降世森羅山巔,從溪皇手中奪過修補完成的魍魎印,召出漫天幽火和萬千雷劫重創妖域結界。但這些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魔”從來不將衰敗的結界放在眼裏,她的真實目的是這片妖域。

冥火和墨雷之中有她設置的密文咒術,在漫天的進攻中已經滲透妖域。

原本若她有囚魔刀在手,隻要引動魔刀,就能激活咒術將妖域徹底擊潰。

可如今囚魔刀叛主,她隻能將符紙交給魔皇,哄騙對方用天魔戟引爆咒術。

天道獻祭肉身歸於天地,成為無上的存在,但同時也再難回歸人間。

魔並未像她那般極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隻要有朝一日湊齊“祭品”,她就能以人類之軀,主宰天地權柄。

但她放不下那人。

殺了溪皇之後,會以九方神器之威徹底奪走天道之位。而這片妖域……亦或者說古域,就是那人重生的蝶繭。

失去權力,淪為草芥。

魔很想知道,跌下神壇的她究竟會是怎樣的表情。

魔皇等人並不知曉她的謀劃,全都沉浸在永生的春秋大夢中。

溫采白埋下符紙之後,將土層蓋好,施法抹除一切痕跡。做完這些,他才隱匿身形,欲要離開。但智者千慮終有一疏,再怎麽謹慎小心,也終究有疏漏的時候。

“你在做什麽?”

溫采白剛要離開,背後就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將深夜的平靜徹底擊碎。

他身形一頓,雙眸驟縮,幾乎想也不想就朝著背後打去。

赤月哪能想到這人如此果斷,不吭不響地就忽然出手,而且招招凜冽,似乎是抱著滅口的決心。

幸好赤月也常年遊走在刀尖上,分毫不懼,拔出彎刀便同他正麵對上。

溫采白是化神後期的修為,而赤月才突破化神不久,一番對碰,隱隱落得下風。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方的身上隱隱散發出令人忌憚的威勢。

這種氣息,隻在王宮麵對一眾神獸後裔時才有。

赤月雙眸一暗,知曉這回碰到硬茬了。

她不敢大意,立即祭出殺招,同時以內力震碎周遭樹木,欲要將聲勢鬧大。

神獸後裔半夜鬼鬼祟祟,必然不是什麽好事。

那邊的溫采白見她一招一式大開大合,威力不足聲勢卻不小,很快就鬧得周遭鳥禽紛飛。

如此動靜要不多久便會有巡邏隊前來,若運氣不好,碰到將軍,就再難脫身。

溫采白一瞬弄清利害關係,徒然暴起,以渾厚的靈力將赤月強行震退,隨後頭也不回地朝著黑暗中掠去。

他離開得太過突然,打了赤月一個措手不及。等赤月回過神來時,四下裏隻剩她一人。若非鳥獸的騷亂仍未結束,空氣中也還殘留著鬥法的氣息,不然她都要以為這些隻是錯覺。

赤月來到那片土壤附近,將埋藏其中的符紙挖出,細細觀摩,卻發現上麵的符文深奧晦澀。

“竟是古字。”

她稀奇地看了看,什麽都沒看出來,最後悻悻放下。

“何人在此逗留?”

遙遙聽到有巡邏修士靠近,為不惹麻煩,赤月便消除痕跡,拿著符紙匆匆離開。

*

半月之後,閶闔神域中一道金光降下,萬丈靈雨將整個妖域覆蓋,瑞雲漫天,天威浩浩。

妖域眾修似是反應過來,一邊躬身高呼“神皇萬歲”,一邊接受天地賜福。

溫黛旬邑等人見此,麵上一喜,知曉神尊已經出關,急匆匆地朝著閶闔神域飛去。

不管外界如何,兩個當事人卻驚訝不已。尤其是薑垠,凝眉看著落到自己手心的金光恩賜,心中升起難言的荒誕。

“怎會……竟沒有雷劫嗎?”

她怔怔呢喃。

上一次跟師妹共同突破時,因靈魔殊途,引得天地震怒。浩瀚的雷雲席卷天空,最後匯聚出不死不休的雷劫。

那一次,薑垠重創,險些在天地怒火中隕落。多虧唐木溪緊要關頭替她擋去最後一道雷柱,才堪堪保住性命。

這一次雙雙突破渡劫期,薑垠已經做好迎接天譴的準備,誰曾想卻功成名就,幸得天地垂憐。

唐木溪也覺不可思議,但見到師姐滿臉猶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師姐莫不是覺得可惜,非要被天雷劈個暈頭轉向才好?給你恩賜還不好?要知道旁人終其一生也難得天地青眼。”

細算下來,天道是她母親,那豈不是說……她家師姐是登門女婿?

這麽想的時候卻忘記自己才是神皇,而薑垠隻是皇後罷了。

薑垠一愣,無奈失笑:“恩賜自然是好,可我不僅是魔,還是叛亂的天魔,得此殊榮有些難以心安罷了。”

既然天道是至高的存在,想必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上一次跟師妹雙雙突破那般氣惱,說不準正是因她是初代魔皇的緣故,且世世都是擊殺唐木溪的凶手。

唐木溪本還想反駁,卻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住嘴,雙眸閃過一絲狡黠:“師姐說得對,既然難以心安,就全都回饋到我身上。以後**也好,瑣事也罷,都要聽我的。總之我是神皇,報答我和報答母親無甚區別。”

似是肯定她的話一般,連金光都變得更加閃耀。

都說天道公正,可到了唐木溪這裏,卻再沒有比天道還要偏心的。

薑垠嘴角一抽,隻當看不見師妹眼底的期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想得美,油嘴滑舌。”

唐木溪嘁一聲,心說師姐的感激不過如此。

兩人從後山離開,剛走出山門,就見到神木之下已經圍了許多身影。

清靈見她氣勢逼人,不怒自威,整隻鳥都顫了顫,嘰嘰喳喳地圍上來。

“竟當真突破了。”

先前修為低,但此刻抵達渡劫期,唐木溪才看清,原來清靈體內蘊含著半枚神木妖???丹,細細算來竟和司君是一體。

她伸手將清靈捧過來,一邊觸摸一邊笑罵:“什麽叫做當真?你這破鳥,莫不是盼著我晉級失敗?”

清靈一噎,不敢繼續說了。

現在她們修為一樣,如若多嘴,唐木溪就可直接教訓它。

它撲棱撲棱翅膀,乖乖地站在唐木溪肩膀上,可以說非常的欺軟怕硬了。

司君在一邊漠然旁觀,心中竟覺得有一絲丟臉。

“祝賀神尊突破渡劫。”溫黛笑道,“尊者天賦果然非我等能及,區區數年連破化神合道渡劫三道大關。 ”

想當初,她花了近百年時間。

“什麽天賦,不過是仗著血脈力量罷了。”唐木溪不大好意思。

溫黛一笑而過,沒有當真,想起最近鬼域魔域的異動,不禁正了正神色。

“殿下,魔皇已經出兵。”

一句話,讓和樂的氣氛焦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