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閉關, 唐木溪時常擔憂鬼帝魔皇進犯,如今聽聞對方出兵,心神一凜, 整個人都嚴肅起來。
雪發冰眸, 氣勢逼人,仿佛舉手抬足間可定斷世間生死一般。
溫黛等人身形微滯, 竟被她震得心中畏懼,皆忍不住低頭躬身, 不敢直視對方。
渡劫期的神尊, 實力已經恢複七七八八, 加上血脈之力和天道恩寵,已足夠媲美當年君臨天下的那位神皇了。
若說先前溫黛等人還有些剝離感, 認為麵前的人終究與那位有出入,那麽現在便當真不敢冒犯了。
溫黛不敢耽擱,察覺到唐木溪的視線, 便將最近探子傳來的消息一一告知。
“這一次出兵,以鬼靈居多,而魔界則因亂成一團,自身難保,這出動的人手極其有限。大約七日之前,鬼帝魔皇召集兩萬人手, 浩浩****, 從魔界出發, 直往妖域來。但不知為何,卻在抵達黃泉海時駐足不前。”
溫黛並不認為他們畏懼黃泉迷霧, 畢竟就在幾年前, 魔皇就曾派出暗哨來到妖域興風作浪。跟符紙聯想, 她猜測多半是等待此事了結。
見到神尊若有所思,便又繼續說下去,將半年內妖域的鬼患也一一告知。
“說來,除此之外,還有兩件大事發生,但我等還未查清……”溫黛說到最後,才將有些猶豫地提起。
“兩件大事?看來這半年還真是熱鬧,但說無妨。”唐木溪想不想就點頭示意。
溫黛這才緩緩開口:“第一件是九煞殿相關,大約在殿下閉關後不久,九煞殿新君周琴忽然向妖域求助,幫忙尋找遺失的神劍。”
“神劍?!”唐木溪有些坐不住了,“你是說九煞劍嗎?”
雖然知曉九煞殿中除卻九煞劍之外,再沒有第二把有資格稱為神劍的武器,但唐木溪仍然難以置信。
九煞劍是神器,且有一定的靈智。不說周琴會派多少人看管,就單論那把劍嫉惡如仇的剛烈性子,就決不是旁人能夠偷走的。
然而再不可能,也終究是事實。
溫黛深深地點頭:“不錯,正是九煞劍。據她所言,神劍被她日日佩戴在身上,即便夜晚也不曾放開。寢殿中設置層層陣法,且有巡衛勘察。那一日周琴如常入夢,次日醒來卻發現九煞劍不知所蹤,就連她和神器的感應都被切斷了。”
唐木溪臉色不禁凝重起來。
神器不同別的法器,鮮少認主,如若允許某人使用,會在和他建立聯係。
若當真是被偷走,這縷聯係絕不會莫名消失。除非靈智被消除,亦或者……認主。
神器是天地鑄造,除卻天道,這世上當真有人能將它的靈智消除嗎?
可認主也不甚可能。
囚魔刀認主師姐,是因為它並非天道所鑄,而師姐體內蘊含“魔”的本源力量。
九煞劍跟囚魔刀的狀況全然不同,且氣勢高傲,怎會對旁人認主?
唐木溪大概體會到了溫黛的茫然,想起魔皇鬼帝對神器的動作,總覺得此事也是他們的手筆。
“可有線索?”
溫黛搖頭。
唐木溪了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是赤月姑娘發現的,其中詳情,還是讓她來講吧。方才我已經請她到神域,如今應該在正殿。”溫帶一邊說著,一邊側身抬手。
一邊的薑垠冷不丁聽到這個名字,竟愣了愣,跟師妹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到疑惑。
兩人懷著問題,跟隨溫黛等人一同來到正殿。
*
赤月作為薑垠的副手,這段時日一直替她打理鏡月樓,聽到妖域人手不足,沒怎麽猶豫就接受了妖王的邀請,幫忙鏟除鬼患。
她沒少從地麵上仰視這座神域,卻是頭一次進來。
早在先前薑垠帶著唐木溪在新島參觀時,她就知曉對方是尊貴的神皇陛下。隻是因那張過於溫和的臉,心底有種不真實感。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體會到“神尊”的意義。
這座宮城遠在天邊,其中殿宇雕梁畫棟,內裏裝飾精美繁複,宛如仙境。
赤月站在偌大的殿堂中,竟不知該把視線放在哪裏。
好在沒過多久,要等的人就全部抵達。
唐木溪進來時,見到赤月已經等候多時,歉意道:“等很久?”
赤月初見她竟沒認出來,微微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一年之前,唐木溪還是化神修為,後來突破合體期,赤月還為此驚歎許久。如今再見氣勢凜冽,周圍的君王氣魄猶如實質,再結合方才入宮的金光瑞雨,多半是抵達了渡劫期修為。
區區一年時間,連跨兩階,如此速度隻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隻能任人仰望,卻無法超越。
“沒有沒有。”赤月不敢接受她的道歉,連忙行禮:“奴赤月,見過神皇陛下。”
“什麽奴不奴,無需在我麵前多禮。”唐木溪以為她在自貶,擺擺手滿不在意:“聽說你有事尋我?”
赤月瞥一眼薑垠,見她竟一言不發,隻好硬著頭皮將符紙遞給唐木溪。
“半個月前,我曾在王都偶遇一黑衣人,身形稍瘦,骨架偏大,應當是位男子。他於深夜掩人耳目,將此符埋在土內,被我撞破後殺心驟起。若非彼時我故意鬧大動靜,引來巡邏守衛探查,隻怕當真要被滅口。那人實力在我之上,應是化神後期,氣勢逼人,推測是……神獸後裔。”
聽到最後四個字,唐木溪雙眸微冷,想起雲禹辰和風高懿等人,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她不知符文的術法有何作用,但卻看得懂上方的符文是萬年前的古文。魔氣化文,如此力量絕非常人能夠使用。
幾乎一瞬,唐木溪就反應過來,紅唇微啟,語氣沉重道:“此為‘魔’的手筆,神獸後裔中,應當有人已經叛變。”
話音落下,全場寂靜。
誰人不知“魔”是殺死神皇和毀滅神獸的罪魁禍首,可如今這些神獸後裔,竟然認賊作父,反而為滅族凶手做事,怎麽不讓人氣惱。
唐木溪實在想不明白那些人心中的想法,與虎謀皮,能有什麽好下場。可偏偏一個個被貪欲蒙蔽雙眼,趨之若鶩地去送死。
一邊的薑垠敏銳地察覺到師妹的情緒有些失控,立即握住她的手,傳音道:“冷靜。”
唐木溪被她拉回心神,漸漸將煩躁的心思拋開,攥著符紙細細思索,道:“傳我旨令,在妖域全境搜尋符紙,既然對方下手,必然有所圖謀,恐怕不止這一張。一旦發現,立刻交到我手中。”
至於叛變的神獸後裔……
唐木溪對那人不感興趣,也沒有吩咐他們下令排查。畢竟狼子野心之輩太多,不過化神後期,犯不著為此牽連無辜之人。
可有些事情,即便她不開口,也有人會替她做。
“西妖王殿下走這麽快,莫不是那位化神後期的神獸後裔,就是你的族人?”
從閶闔神域出來,旬邑看見溫黛匆匆離去,眯著眼睛撫須湊上去。
方才赤月所言,皆指向西域神獸,而溫黛就是其中最繁榮的家族的家主。
溫黛聽出他語氣中的幸災樂禍,臉色一沉,冷嗤道:“旬長老莫要忘記,這妖域早無東西之分,如此謬言,怕不是有不臣之心。”
說完見到旬邑臉色一僵,心中十分解氣。
化神後期的修為不算高,也不算低,神獸一族有不少人在這個範圍內。
好巧不巧,青鸞王族就有幾人。
溫黛在旬邑麵前搬回場子,不再理他,追上去欲要跟赤月姑娘詳細問問。
先前她忙於清除鬼患,不曾多問,今日才知竟是神獸族人。
叛變“魔”,即便神皇不提,她也絕不會罷休。
*
溫黛常年身處高位,不僅實力強大,手段和心計也絕非常人能比。那日從赤月那裏回來之後,她立刻著手調查。
神獸後裔,男子,化神後期,而且大概率頻頻外出埋符。
諸多線索齊聚,很快???她就將目光鎖定到溫采白身上。
溫采白是雖是名義上青鸞族人,但實則是五鳳之一的鴻鵠,原形是一隻白色鳳凰。
為保證不弄錯,溫黛還特意來到埋符地點,以強大的回溯禁術,將那日的場景再現。結果證明分毫不差,那日夜深,溫采白又刻意遮掩,並未動用青鸞一族的法術。但最後震開對方逃竄時,卻泄露一絲本體力量。
純白無暇,內裏卻暗藏魔息。
隻一眼,溫黛就看出此人是入魔鴻鵠。
除卻雲禹辰,這已經是第二起神獸入魔的例子。
溫黛以雷霆之勢將溫采白抓住,嚴格審問,欲要弄清符紙的作用和掩埋地點。
然而無論她如何施壓用刑,對方都緘默不語。溫黛敬佩他的堅韌不拔,但也僅此而已。此事牽連整座妖域,後果難以預料。
對方不言,她隻要動用搜魂的邪術,強行讀取記憶。
不曾想剛要動手,溫采白卻忽然自爆,魂飛魄散,連一縷殘魄都未留下。
這當然不是溫采白自願,事實上自從溫黛將他抓住,就已經廢掉對方的修為。
失去靈力仍然能夠自爆,多半是有人提前在她體內設下秘術。
消息中斷,搜尋符紙便更加困難。
溫黛費盡心思,也隻找到三張。帶上旬邑發現的,一共五張符紙。
這些並非總數,溫黛還想繼續尋找,卻已經沒了機會。因為很快,在黃泉海岸停留多日的鬼帝魔皇,終於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