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欄同是渡劫期修士, 久經沙場,身上的將軍之位並未依靠諂媚得來,而是一刀一槍搏來的。莫說在一眾將軍中, 即便是在長老高官中, 實力也不容小覷。
可惜他雖有才幹,卻無人舉薦, 在軍營中混跡大半生也沒能出頭,若非幸得雲長老青眼相看, 怕是永遠隻能當個副手。正因如此, 即便知曉對麵是天地寵愛的神皇, 他也半點不曾畏懼。
許欄並未學過係統的招式,一身本事全憑自己摸索。他的長戟樸實無華, 隻會如同長槍一般橫掃豎刺,每一招都大開大合,但因主修鍛體, 肉身力量遠超常人,一招一式都被剛烈霸道的雄風包裹,勇猛無雙。
奉愷曾經在將領之中聽聞過許欄的名字,但畢竟從未真正交手,剛一對上竟然被死死壓製。
他能輕易閃避長戟的進攻,卻無法躲開環繞其上的陣陣烈風, 才不過幾個回合, 就已經被擊中數次!雖不致命, 卻拳拳到肉,打得他狼狽不已!引以為傲的劍術, 也隻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嗬, 如此實力竟然也配大將軍的名號?今日我必取你性命!”許欄看出奉愷難以應對自己的戰風, 進攻越發猛烈。
奉愷沉下臉,沒想到剛跟殿下誇下海口,就落得這般劣勢的地步。
大約也是來了氣,他不分心應對戰風,將渾身力量擊中到長劍上,已進為退,直直地朝著許欄的咽喉刺去。
許欄見他任憑戰風刺入身軀也毫不防守,隻為拉他一同殞命,臉色微變,立刻橫戟抵擋。不曾想對方似乎早有預料,竟半道變招,急急地刺入肩膀!
隻聽嗤得一聲,尖銳的長劍沒入肉身,生生擊中藏匿在血肉之下的骨骼!若非許欄主修鍛體,這一擊甚至要斬斷他的骨頭!
“啊!”許欄吃痛,外放靈力強行震退奉愷。
長劍離體時,血液翻飛,甚至還臨時輕挑,削掉肩膀上一塊血肉!
“混賬!”許欄驚怒,右手受傷,索性該用左手握戟,凝聚渾身力量,幻化出無數靈力長戟,朝著奉愷急急刺去。
奉愷眼皮一跳,知曉對方已經被徹底激怒,不應正麵接招,便想著用四兩撥千斤的招式抵禦。
誰知剛剛側身,就有無數令咒從地麵飛出,迅速將他纏繞。
許欄大笑:“蠢貨!你以為我當真要同你玉石俱焚嗎?!拿命來吧!”
他麵色陰狠猙獰,手中握著尖銳長戟,身邊又幻化出數十枚,狠狠地朝著奉愷胸口刺去。若是這一擊得手,怕是能將奉愷當場斬殺!
奉愷雙眸微縮,知曉不能再藏拙,本想著獻祭靈劍強行掙脫束縛。誰知還沒等他動手,就有一道閃耀的五色靈光急急射來。靈光之上還纏繞著純白的閃電,所過之處空間震**,力量之大恨不得當場撕裂虛空!
許欄心髒一顫,察覺到從未見過的攝人氣息朝他打來,本能地舍棄長戟,飛速後撤。
雖然不知那是何物,但他明白,如若強行接下隻怕饒是他肉身堅固,也要被斬成兩段。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不錯,片刻之後,他方才站的地方便被生生割離,雖才一尺寬,卻沒入土地數丈有餘。
許欄心有餘悸,驚怒交加:“何方賊人,竟做出如此苟且奸惡之舉!”
“賊人?”唐木溪撤掉隱匿身形的陣法,放下冰冷的弓箭,冷冷凝視:“我竟不知,皇也能是賊!”
琉璃弓箭上纏繞著五種靈光,栩栩如生,亦如仙靈,**開一圈圈渾厚的波瀾。其中還時常有潔白異樣的光芒閃爍,不染纖塵,奇幻詭厄,不像此世力量。
唐木溪催動星移決,一個閃身來到奉愷身邊,將他扶起。
薑垠緊跟其後,怕她也被陷阱束縛,祭出囚魔刀直接將方圓數丈的土壤搗毀。
她們現身,司君等人也不好再隱藏,索性也來到奉愷麵前。
溫黛見到奉愷的盔甲都被戰風切斷,沒忍住笑出聲:“不可一世的大將軍,原來也有這樣狼狽逃竄的時刻。”
奉愷冷下臉,一言不發,若非神皇在場,一定跟溫黛比劃比劃。
他們的關係不似君臣,反而猶如互相揭短的冤家。
“神皇……”許欄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唐木溪,怎麽都想不到威名赫赫的神尊竟是這般容貌。
柔和誠善,像極了門派之中人見人愛的小師妹。
很難想象,今日清晨向他們宣戰的尊者,就是這位。
然而任憑他如何猜忌懷疑,在見到妖王神官和長公主殿下時,都不得不相信她的話。
能讓眾多身份尊貴的強者緊緊相護,除卻神皇,也的確再難尋出一個。
許欄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自知他渡劫期的修為在這群人麵前絲毫不中看,立即轉身,朝著城中逃去。
但溫斐怎會讓他如願,指尖輕彈,霎時間無數藤曼從她身後湧出,鋪天蓋地地朝著許欄掠去。粗壯的綠藤表麵散布著鋒利如刃的葉子,一旦被碰到,少不了皮開肉綻,更不用說其上附著劇毒,能迅速侵蝕他人經脈。
唐木溪看著綠藤有些驚訝:“這莫非是先前我喂養的貪吃小綠?”
溫斐輕咳一聲,雖然有些不想回憶彼時的事情,但還是點頭承認:“我修為恢複巔峰,它也不再受我牽連,如今正是原本的模樣。”
拋開當初令人嫌棄的模樣不說,天階靈寵,乍一聽還挺有麵子的。
在她們閑聊的功夫,綠藤已經纏繞住許欄的腳踝。
並非許欄實力不夠,速度太慢,而是恢複巔峰的綠藤太過迅猛,幾乎轉眼間就攀附上來,將毒素注入他體內。
許欄察覺到體內的靈力忽然停滯,大有就此潰散的趨勢,心中大駭,一咬牙,竟直接舍棄肉身,單獨將神魂剝離出來,匆匆竄入城中。
城池被護城大陣保護,隻要進入其中,便暫且算是安全。更何況他還有第二分/身,隻要將神魂融入其中,就能完美地恢複實力。
這一招打了溫斐一個措手不及,她沒想到對方如此果敢,再想操縱綠藤鎖住神魂時,許欄已經遁入大陣之中。
“竟被逃走了。”溫斐滿臉可惜,見到綠藤氣呼呼地用葉子將肉身攪碎,也並未阻攔,任由它將其撕裂吞噬。
唐木溪見到奉愷也受傷不輕,拿出濟世燈替他治療。
“此次是臣未能盡力。”奉愷想起自己臨行前誇下的海口,隻覺慚愧不已。
這一回若沒有神皇殿下出手,他雖不至於就此隕落,卻也難逃重創。
唐木溪抿抿唇,沒跟他計較,用蓮燈治療完畢,讓隨行的屬下帶他下去修養。
濟世燈隻能修補傷勢,卻無法補充精力,方才那樣危險,也該讓他好好緩緩。
做完這些,她轉頭看著已經開啟護城大陣的城池,遲遲未動。
“殿下怎不進攻?”薑垠上前一步,站到她身邊笑問。
這還是她頭一次稱師妹“殿下”,分明再尋常不過的兩個字,卻似乎有魔力一般讓雙方心裏都???升起異樣的情緒。
唐木溪偏頭斜她一眼,表情有一絲責怪,但沒過多久便被旁的感情覆蓋。
她看著遠處城牆上戰戰兢兢來回奔波維持大陣的修士,輕歎一聲:“隻是忽然覺得他們也身不由己罷了。”
那群人未必都願意跟她們對上,但此刻木已成舟,再無法反悔。
這樣的話若是旁人說出,薑垠一定會嗤笑嘲諷。
這世上身不由己的多了去了,又何止他們。
可卻是自己師妹發出的感慨。
她深思片刻,靜靜回道:“身不由己,卻也自食其果。師妹早在出兵之前就已經昭告東域,這群人卻依然選擇留下,隻能說罪有應得。拿起武器,便是敵人,若今日不是你我前來,誰又知曉他們會犯下多少殺孽。”
話雖這麽說,薑垠並不認為殺人多麽不可饒恕,畢竟死在她手中的便數不勝數。若天道當真清算魔頭,她該是其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唐木溪無法反駁,也沒想反駁,靜默半響,才下令:“司君,溫黛,師尊,護城大陣便交給你們了,可有把握?”
到底身份不同,已經不能再如從前一般。她需要保護妖域,庇護天下,結束戰亂,為此必須要先拿下東域,清除一切阻礙。
被她點名的幾人紛紛秉拳,異口同聲道:“遵命。”
方才許欄瀕死,卻無人營救,說明這座城池中渡劫期的許欄便是最高修為。
一無神器,二無大乘,即便這些修士齊心協力維持陣法。在她們三人眼中也不過白費功夫,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計謀都黯然失色。
三人領命之後,齊齊上前。溫黛修為最甚,占至中央,而剩下兩人分立左右。
隻見一聲刺耳鳳鳴響起,無數火球猶如隕落的星辰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護城大陣上。與此同時,兩股截然不同的木屬性力量傾瀉下來,與火球相觸,爆發出衝天的火光。
大火燎原,鳳凰涅槃,這是護城大陣破碎時,讓城中修士記憶深刻的景象。
唐木溪見到陣法破碎,站在一萬修士麵前,再次下令:“拿下城池。”
這一回,她眼中的迷茫盡數退散,被果決堅毅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