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幽冥城回來, 天色已經不早,再加上奔波一日,身體也有些疲勞。唐木溪便沒再為難自己, 洗漱過後早早地拉著師姐上床睡覺。

前段時間頻頻熬夜, 導致作息都不甚規律,她打算好好調整一下。

被窩裏溫暖, 四周昏暗寧靜,仙氣飄飄, 諸多靈力相伴左右。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下, 唐木溪連睡前的悄悄話都沒說幾句, 便一頭栽進睡夢之中。

薑垠見她呼吸漸漸平穩下去,也不再多言, 緩緩閉上眼睛,放鬆身體。

深夜的月亮皎潔,晚風呼呼, 夏末的蟬鳴不斷,給寧靜的漆黑增添幾分不擾睡夢的輕巧伴奏。這本該是最安然愜意的時刻,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震動打碎安寧。

那晃動十分劇烈,猶如天地崩塌,迅速蔓延至整座妖域懸島。聲勢浩大,迅猛如雷, 轉眼間就將這座巨大的懸島徹底打亂, 若不是有強大的結界及時阻攔, 抵消絕大部分力量,隻怕當真要將懸島衝垮。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所有人都打了個措不及防, 哪怕是身處高空的閶闔宮, 都未能幸免。

唐木溪被劇烈的震動驚醒, 一個閃身來到大殿之外。本以為是閶闔神域遭到進攻,還想著打開結界,抵禦外敵。哪知出來才發現,整片妖域都被牽連其中。

閶闔宮身處高空,又有強大的陣法阻攔,受到的波及已算最弱。

薑垠緊跟其後,見到此番情景也驚訝不已:“這是發生了什麽?莫不是地震海嘯?”

唐木溪搖頭,心有所感地看向四座神獸法相,見到四種顏色的靈光閃爍耀眼,漸漸沉下臉來:“恐怕是有人衝擊結界。”

在她們說話的功夫,司君帶著清靈姍姍來遲,她到之後,妖王和大長老等人也相繼抵達。聽到“衝擊結界”四個字時,皆是心底駭然。

數百年來,除卻上一回魔族孽障曾癡心妄想地染指結界之外,再無他人進攻。並非不想,而是不敢。妖域懸島坐落在黃泉海中,四周被黃泉迷霧籠罩,危機重重,神獸結界又堅固無比,哪怕是出動神器,也無法輕易破開。

上一次若非族內有人叛變魔族,為他們親自帶頭指路,別說登上妖域,怕是連穿過黃泉迷霧都困難。

而這回,動靜如此巨大,將整個妖域都牽連其中……恐怕不止內應那麽簡單。

溫黛和尹卿一瞬反應過來,驚怒交加,異口同聲地點破緣由:“東王域!”

大半年前,東妖王命隕,朝堂之上四分五裂,為爭奪權柄,劃分成不同的流派。王女連依月深陷其中,最後在大長老旬邑的保護下才勉強逃出。據她所言,那些官員長老多半與魔皇鬼帝有所聯係。如若破壞結界,東域必然是不二之選。

“混賬,上一次損壞朱雀法相仍不滿足,竟將手伸到青龍白虎上!”溫黛想起死在自己手中的莫築,隻覺怒火中燒。

唐木溪也相當惱怒,修複朱雀時已經將唯一一塊赤鐵用光。如若其他法相再次受創,當真不知該用什麽填補損傷。若是從前,她必然一聲令下,親自鎮守四尊法相。然而現在妖域分裂,即便東域王女已經帶著神器投奔西域,也終究無法代表整個朝堂。

分明是自己設下的法相,隻為保護整個妖域,可現在卻因圖謀不軌之人爭奪權柄,連挽救修補的機會都沒有。

一邊的薑垠見到師妹遲遲沒有吭聲,幾乎一瞬就猜到她的顧忌,好笑又無奈。

“怎不說話,難不成今日在幽冥城的一番肺腑之言,隻是口頭之詞嗎。”

唐木溪一噎,不知曉該如何回答。

薑垠知曉她總愛在這種事情上固步自封,失笑搖頭,不再使壞,“你無非是怕此刻出兵東域,會惹來世人詬病,但莫要忘記,別說妖域,就是整個天下都該歸你所有。本就是你的,此刻拿回又有何錯?”說完,見到師妹還是滿臉遲疑,對她軟弱好欺的性子了如指掌,又出言點撥。

“罷了,既然你偏要尋個大義之名,我倒有一計。今日妖域動亂,哪怕是閶闔神域都無法幸免,你身為神皇,有責任保護妖域子民。可即刻下詔,令西域長老前來奏稟。他們勾結魔皇鬼帝,必然不敢到你麵前,屆時就能以叛亂抗旨之名,出兵東域。”

唐木溪聞言,雙眼一亮,但知曉其中還有偏差,忍不住追問:“那若是他們當真來了,且說自己不曾勾結呢?”

薑垠笑一聲:“不曾勾結?那更好。當場下令讓他們歸入東域,如若不肯,必然有二心,直接以叛亂謀反之名誅殺即可。總之不論如何,此詔一出,東域就必定歸入你手中。若是沒有今日的動**,此計或難實施,但可惜方才的事情將整個妖域都牽連其中,反倒給了你下詔的理由。”

當然,這隻是給師妹的計策。若是她,必然不會這麽麻煩,早在當初繼位時,就第一時間出兵征討,不說令天下降伏,起碼也要讓妖域歸順才好。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東妖王去世之後,東域長老非但不歸,還各自為政,爭奪權柄,某種意義上正是師妹心無權勢,無意間縱容的結果。

不過那時師妹修為尚淺,的確不宜太過霸道。如今她已樹立足夠的威望,又步入合體,也是時候大顯身手了。

唐木溪並不知曉薑垠的算盤,對她的計策甚是滿意,湊上前輕吻一下,笑道:“師姐果真聰慧無雙,任何時候都能為我解惑。”

得到恰當的處理辦法,唐木溪不再耽擱,立即尋人問訪東域,傳達詔令。因事關重大,且東域叛徒諸多,危機重重,她沒尋旁人,而是直接派遣溫黛和大長老親自前去,並且十分大氣地將濟世燈交給他們。

這兩人實力強大,又有神器在身,即便當真受困東域,也一定能安然回來。

他們離開之後,唐木溪也沒有閑著,立即拿出乾坤八卦,讓司君清靈和師姐幫助自己一起鎮壓動亂。

妖域結界本就是乾坤八卦的手筆,有它相助,很快就將外界震**平息。

但這並不意味著東域的進攻停止,相反,東域那邊察覺到有神器相護之後,進攻越發猛烈,猶如澎湃的海浪,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幸而有司君幫忙,不然隻憑借她和師姐,怕是難以維護。

她們在這裏盡心守護結界,另一邊的魔皇鬼帝卻驚怒不已。

“這個力量!是乾坤八卦!旬邑這廝,竟當真將神器交給西域!”殷升站在結界外麵,察覺到結界的力量非但沒有減弱,反而逐漸穩固下來,氣得咬牙切齒。

早在先前鬼帝大肆散播幽冥符,卻並未遭到神器阻攔時,他便隱隱有些預感。但出於對旬邑野心的篤定,一直相信他不會放棄唯一吞並西域的機會。

沒想到竟是他看走眼了。

鬼帝也有些始料未及,臉色逐漸沉下來。

他原本盤算眾多亡魂從內進攻法相,自己則跟魔皇率領大軍從外呼應,內外夾擊,一舉攻破結界。誰曾想神皇竟連乾坤八卦都已到手。算上囚魔刀,濟世燈和兩塊魍魎印碎片,她們手中的神器已經不容小覷。

再加上妖域並非他們的主場,貿然前進,說不準會反被將軍。

“撤軍。”晁厄深思熟慮,即便心有不甘,也還是不願冒險。

越是到最後關頭,才越該小心謹慎。

一旁的殷升聞言皺眉,出言質問:“如今亡魂已經出動,現在撤軍,豈不是平白暴露底牌?!西域察覺之後,絕不會袖手旁觀,屆時她們出兵,一舉吞並東域,將四大法相收入囊中,便再難進攻。鬼帝閣下可曾明白?!”

這段時間,為了進攻妖域,他們沒少謀劃。從天下鬼患,到收集神器,好不容易湊夠足夠的力量,卻在此刻臨時放棄,任誰都無法接???受。

晁厄自然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冷哼一聲道:“魔皇殿下可知謹小慎微?既然計策已經失敗,繼續強求隻會弄巧成拙。況且,誰說法相被她掌控,就無法再下手?有時候自以為無懈可擊,才是真正愚不可及。想要安然拿下東域?嗬,且讓我看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

言罷,雙眸之中冷光大勝。

想起“那位”的提醒,忍不住勾了勾唇。

神皇有天道,他也有自己的“尊者”,來看看誰才能在這場爭霸中奪得頭籌!

*

溫黛和旬邑按照唐木溪的吩咐,立即動身朝著東域王都全速前進。原本以為穿過邊境將會受到反賊的阻攔,哪知一直到邊陲小城,也沒見到東域駐軍。往日來往巡邏的守衛修士,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不止蹤跡,就連氣息都難尋到。

溫黛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這裏毫無邊防,就像是早已調離一般。”

她記得清楚,先前東域的邊境駐軍極多。

旬邑敏銳地察覺到她話裏的暗示,眯起眼睛:“此行隻怕不會輕鬆,你我皆需小心行事,將神皇詔令帶到,就盡快離開。”

溫黛點頭。

他們兩人想得很好,一路上行事也頗為小心,卻不知自身的行動一直被旁人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