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沒想到這人如此能說會道, 前前後後三段話,將她說得頭暈眼花。

結為道侶嗎?

她對情愛一事尚且懵懂,但並非一無所知, 別的不說, 她的好友就已經結契成婚,將恩愛的狗糧從飄渺峰一路撒到閶闔神域, 幾乎恨不得人盡皆知。

在這樣耳濡目染下,她雖未開情竇, 卻大概知曉道侶的含義。

心中不知為何, 竟有種本能的羞怯, 最後卻仍是狡猾地移花接木:“若我願意,你就肯同我神魂**?”

溫明玉不希望她將這兩者等價, 以為她不明白,笑道:“雖然不錯,但不該這樣概括。你的意願不該受結果考慮, 如若當真要突破化神,我可想方設法助你。但神魂**意味著彼此交付,雖還未肉身歡好,但其中意義卻相同乃至更甚。”

“尋常之人,一生該隻有一個道侶。與她生,同她死, 不離不棄, 白頭偕老, 就如同天下父母一般。你該考慮是否喜歡我,是否願意與我分享半生, 互相成為最親密的人。一旦定下, 不可再三心二意, 尋常交友不算,但不能與旁人雙修恩愛。”

“我知你或還懵懂,此刻就要求太過狡猾。你且當我卑鄙無恥不擇手段,如若以上皆應,便可暫定為妻。除卻真正雙修,其他我皆願交付。如若往後情竇開,厭惡我今日巧舌如簧的哄騙,我也願意隨你舍棄。”

講到這裏,溫明玉竟忽然有些傷感。

“但……如果你還對我歡喜,我們就真正成婚。妖族化形後十年方為成年,我便多等你兩年。十二年為期,恰巧是一紀,希望屆時你能認真決定。”

白靈哪能想到自己不過遮掩一句,就能引起這人如此真誠的陳述。見到她情緒顯而易見地低落下來,心髒也跟著緊縮難捱,轉身過去回抱住她。

“你別怕,我怎會不願?來妖域這麽久,從來都是你對我無微不至。我或許還不知曉恩愛,但卻舍不得你受傷。既然你已經考慮好,我也沒有異議。”

她不喜歡溫明玉自貶,什麽巧舌如簧,什麽哄騙,皆是鬼話。世上待她好的人不多,木溪已經有了道侶,剩下還能這般在意她的,也隻剩下溫明玉。白靈看在眼裏,麵上不說,心裏卻門清。無論舍棄誰,也不可能對她隨意丟棄。

似是怕她不信,還踮起腳尖,朝著溫明玉的唇上落下一吻。

她見過唐木溪和薑垠這麽做,無論對方如何氣惱,隻要雙唇一貼,就會冷靜下來和好如初。隻是白靈隻看到外在,不知曉接吻其實要伸舌頭。

但即便如此,也足夠給予溫明玉安全。

溫明玉一怔,隨著唇唇相貼,心中升起???奇異的悸動。但沒過多久,便被嚇到一般,下意識想要後退。

白靈哪裏允許,雙臂靈活地收緊力道,死死纏著對方的軟腰,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結束。

“你、你怎能……”分明剛剛才跟姨娘大長老保證,結果扭頭便破了戒。

親吻的影響可大可小,而她因問心有愧,故而畏懼。

白靈卻笑道:“不是道侶嗎,我都願意,又如何不能?你方才可說好了,聽憑我的意願。盡管不知你口中的‘真正雙修’是什麽,但想必親吻應當不算吧?你說其他皆願意交付,我便索取一點,做人要信守約定。”

這下溫明玉徹底無法反駁,隻能抿著唇避而不談。

但白靈卻不依不撓:“不止要親,你方才還答應我要神魂**的雙修。我如今同意,便可以同你一同修煉才對,本想著等你忙完,夜晚再提。但恰巧此刻無事,我們這就走。”

*

七日時間,唐木溪依靠兩枚青鸞翎羽,結合之前剩下的寒玉絲,重新煉製出兩件法衣。款式由千衣梭精心製作,集結襦裙的精美和道袍的簡潔,實際穿起來無需再裏裏外外地穿上幾層,隻要分好內外衣著,腰束係帶即可。

總之常常需要脫衣,太過麻煩多不好。

顏色依舊是一白一紅,白色自己穿,紅色給師姐。模樣款式交相呼應,是個人能通過衣著看出她們的關係。

雖然後來沒再有人趕往她臉上湊,但她還是希望能直接從源頭折斷那些人的非分之想。

師姐是她的,怎能讓旁人肖想。

唐木溪看著麵前的兩套衣裙笑容滿麵,卻選擇性地忽略,自始至終招蜂引蝶的都是自己。

這七日時間,不止製作衣裙,她還分出心思將自動燒飯爐也鑄造出來。

爐火自行燒飯是因為她神尊的身份和特殊的君王之道,若要讓旁人也學會同樣的道義顯然不現實。唐木溪索性稍稍限製了燒飯爐的自由程度,改為隻要選擇相應的菜譜,隨後放入合適的食材,火爐就會按照設定好的狀態控火燒飯。

這其實並非“自動”,而是唐木溪根據不同飯菜調整的預設。但隻要菜譜足夠豐富,便無人會注意這些細節。

目前的燒飯爐是最初的試驗版本,內裏菜譜隻有她常做的幾種,稍顯死板。

唐木溪決定先試用幾日,收集一下問題,然後給燒飯爐升級,增添一個可以錄入菜譜的功能。不過她手頭暫且沒有太多菜譜,所以還要推遲一段時間。

她將燒飯爐暫且收入穹窿玉中,隨後拿上新製的衣裙去尋薑垠。

往常起居睡覺時兩人住在一起,但閉關悟道卻不可。為避免影響打攪對方,還是各自挑選地點。

唐木溪在神域之南,薑垠則稍遠一些,在偏北的方向閉關。

她不確定師姐是否空閑,害怕打攪到對方害其走火入魔,因而進入時還特意試探著敲了敲門。聲音很輕,不足以影響對方,但如果是修士的話,自然能夠察覺。

沒想到連續三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不在?”

唐木溪狐疑,根據契約再一次確定位置,發現並非自己弄錯,師姐就在裏麵。

她嚐試著推開門,發覺先前還完好無損的結界此刻已經因陣眼被取走變得搖搖欲墜,隻要輕輕一碰就能徹底破碎。

師姐閉關時隻會將囚魔刀設成陣眼,以防止外人打攪,此刻陣眼不見,要麽是她親自取走,要麽是……囚魔刀擅自離開。

前者還好,多半是已經閉關完成。可若是後者,就有些不妙了……

囚魔刀已經認主,從不會在關鍵時刻辜負期望,除非……有更為嚴峻的事情發生。

比如法器護主心切。

唐木溪忽然間有種不好的猜想,但這幾日閉關煉器也並非對外界充耳不聞,能夠肯定沒發生過太大的動靜。

她看著搖搖欲墜的結界沉思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擊碎進入。

“師姐?”

跨入大門,進入廊廡,唐木溪小聲呼喚,卻並未得到回應,隻感受到些許異樣的波動。

那力量極其強力,斑駁渾濁,充滿詭厄的氣息。即便經曆這麽多次生死奇遇,也依然令人心悸。更荒謬的是,那股氣息之中還混合著十分熟稔的東西,令人感知到的瞬間,就覺毛骨悚然。

唐木溪臉色劇變,祭出幻神就衝入大殿,當她看清楚麵前的狀況時,幾乎整個人都在顫抖。

虛妄幽暗的漆黑靈髓緩緩震動,發出無數黑色靈絲,將整座大殿都封鎖起來。其上攀附著令人作嘔的恐怖魔氣,分明與師姐同源,卻偏偏猶如無數荊棘藤曼死死地纏繞在她身上。若非有囚魔刀苦苦支撐,隻怕利刃一般的尖刺早就刺穿法衣,穿破皮囊。

掌控陰極的魔氣她再熟悉不過,正是生生世世束縛她自由,阻斷她生機的東西。

而記憶恢複的現在,她更是比任何人都明白這魔氣從何而來。

“魔!”

隨著一聲震怒,唐木溪身邊憑空出現無數尖銳的冰棱。自從上次突破化神之後,她對發色眸色的控製似乎突然失效了一般,此刻怒斥,氣勢駭人,竟當真和萬年前君臨天下無甚區別。

她先前進入幻境時,就已經隱隱明了魔氣來源。隻是心中始終存著一分僥幸,卻不想那人不僅對她下手,竟連無關的師姐都不放過!

混賬!

怒火一瞬登頂,屬於神皇的威勢盡數蔓延。隻見殿內神光閃爍,下一瞬數不勝數的銳利冰棱就朝著黑線魔氣急急掠去。這還不夠,唐木溪拔出幻神,化弓為劍,調動渾身力量,狠狠地朝著魍魎魔氣斬去!

此刻正值黃昏,金烏西斜,天色一點點再昏黃中暗淡下去。

然而幻神的光彩太過耀眼,在覺醒的神力加持下,璀璨的白光鋪天蓋地,就連日月星辰都要避其鋒芒。

以閶闔宮為起點,一瞬間蔓延至方圓百裏,餘威陣陣,令人望而生畏。

無數人被龐大的動靜驚醒,不知情者還以為是神皇又得造化,讚歎俯首。唯有修為甚高又置身閶闔宮的司君感受到皇之怒火,驚得立即趕去。

溫黛也隱隱察覺到不對,甚至顧不得整理妝容,起身就往神域飛去。

等她們抵達時,閶闔宮內已有數十間大殿在強大的攻擊下坍塌碎裂。而斷壁殘垣中,唐木溪滿目怒意,死死地把薑垠攬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