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中離開, 魔頭也不回地朝著深夜中走去。
她力量損失大半,又丟失引以為傲的魔刀,此刻正是虛弱之時, 莫說往日裏肆意屠戮的殘影孽障, 就算是天地初生的得道凶獸都難以對抗。
天空之中日月同升,一半白日, 一半黑夜,但若細看就會發現無論是日月還是天空, 都遍布裂紋, 若不是七彩祥雲盡心修補, 隻怕要不多久便會裂開虛空。
魔渾渾噩噩地往深夜一半走去,心灰意冷隻想要隱匿山中。然而沒走多久, 便可看到天空上有不少身影來回飛行,手中抓著一團閃爍彩???靈。
“混賬!竟還敢盜竊!”魔冷笑一聲,輕點腳尖便直直朝著天上飛去。
補天彩靈是主神帶來的至寶, 擁有強大無比的力量,哪怕是天地破碎都能修補。然而自從主神為了反哺天地,創造出名為“人”的生物之後,補天彩靈便頻頻丟失。
無他,彩靈是至寶,隻要服下, 哪怕是弱小的人也能獲得無與倫比的力量。
這些年來, 魔一直在驅逐懲治擅自偷竊彩靈的生靈, 但效果並不顯著。妖獸靈智初開,隻以本能行事, 見識過她的強大之後極少有再敢不服的。但“人”卻不同, 哪怕是懲戒一批又一批, 他們的貪念也從不會滿足。
魔本性嗜殺,最見不得他人冒犯頂撞,在尋常懲戒無用之後,也不再多費口舌,但凡竊取補天彩靈的,一律抹殺。
就在方才進入殿中之前,她才當眾斬首數十名罪人。沒曾想吵個架的功夫,這群不知悔改的東西便又做那偷雞摸狗之事。
“嗬,既然找死,就別怪我無情。”魔冷笑一聲,不知是不是失去核心的緣故,她心中的最後一點束縛也徹底崩塌。
她來到那些人麵前,冷冷嗬斥:“孽障休走,且讓我看看你掌中之物。”
魔出現的太過突然,打了那些人一個措手不及。
誰都知曉偷竊彩靈一旦被這殺神碰到,就絕無活路,一時間皆抖如篩糠,甚至有膽小之徒,嚇得丟開彩靈就跑。
可魔正在氣頭上,滔天怒火無處發泄,又怎會讓他逃竄?
隻見一縷魔氣飛出,不過轉眼間,就將那逃跑之人緊緊束縛。
“不、不要殺我,神尊……”饒命!
後兩個字還未說出,就被銳利的魔氣切成肉塊,大量鮮血噴薄而出。
眾人見此,心涼了半截,自知再無活路,竟然大膽起來,互相對視幾眼,便串通好一般,忽然拔刀而起,想拚一個魚死網破。
“你這殘暴不仁的妖女!今日就讓我等率先反抗!”分明做賊的是他們,卻依然要倒打一耙。
“妖女?”魔大笑,忽然間心中開明起來,“不錯,我便是妖女,喜愛生啖血肉的妖孽!今日便讓你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說話間,忽然氣息大漲。身形化為虛幻的魔霧,將他們包裹一處。
但凡被魔霧觸碰之人,身軀都快速腐蝕,從血肉經脈,到筋骨魂魄,無一例外。
碰巧她此刻虛弱,缺少大補之物恢複力量,便直接將他們吞入腹中。
感受到精妙的力量匯聚體內,魔不禁眯起眼睛:“孽障倒還有些作用。”
她一抬頭,見到竟還有一名女修尚未處理,勾唇上前。
“怎麽,不想活了嗎?”無論是驚懼逃跑,還是方才的圍攻,這人都沒有妄動。隻是緊緊抓著拳頭大小的補天彩靈,哪怕是同伴已死的現在,也執著地不肯放手。
魔見她緊緊抱著補天彩靈,輕嗤一聲:“我當真不懂,分明無數次警告你們,莫要妄動彩靈,哪怕是心智低下的妖獸都不敢違背,可你們……卻不知悔改!”
說完最後一句,魔忽然抬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其碾碎。
女修無法呼吸,麵色痛苦地張開嘴。然而即便如此,也依然沒有放開手中的彩靈。
她的固執徹底惹惱了正在怒火中的魔,魔不再同她浪費時間,毫不留情碾碎這人的咽喉。
女修的生命快速消失,但卻在臨死之前,纏著雙手將彩靈推到魔的心口,張開嘴巴,吐出兩個字。
因咽喉破碎,無法發聲,但魔修為極高,隻憑借唇形也聽懂了她的意思。
“救她。”
魔微怔,下意識鬆開手,女修的身軀從天摔落,掉到地麵,粉身碎骨。
*
救誰?
她為何要得到彩靈?
魔不知道,取出女修的精血,用尋靈之術,悄悄來到了女修的家中。
這是一處破敗木屋,內裏隻有前後兩間房屋,除卻一張桌椅,一張床榻和些許瓦罐湯藥之外再無其他。
魔在屋中漫步,聞到空氣中的嗆人草藥氣味,忍不住推開窗戶。新鮮清冷的空氣湧入屋內,很快就將難聞的氣味驅散。但或許是太過寒冷,驚動了主人,沒過多久便從內裏傳來幾聲虛弱的咳嗽聲。
魔微頓,來到裏屋,見到床榻上蜷縮著一名七八歲的幼兒。
她麵色慘白,身體十分孱弱,哪怕是呼吸都分外艱難。
要救的就是她嗎?
那人的女兒?
魔的心中忽然產生異樣的感覺,分明自己所做無錯,但竟有絲絲愧疚。
“生老病死,本就尋常,你母親為救你偷竊補天彩靈,就該承擔後果。”
言罷,不願多待,本想就此離去,卻忽然見到那名幼兒睜開雙眼。
那雙眼中無神無光,深邃昏暗,一眼望去猶如濃墨泥潭,讓人不禁發怵。
魔微微皺眉,發覺事情不對,上前撫摸幼兒的額頭,卻發現幼子的體內並無血肉心髒,更無神魂,隻是單純的一具軀殼。
空**虛妄,不像是人,反而與當初剛剛遇到主神的她相似。
魔心覺荒謬,鬼使神差地刨開胸膛,將體內的魔氣不斷壓縮,最終凝聚成一枚幽暗核心放入幼子體內。
霎時間魔霧繚繞,得到核心的幼子像是忽然活過來一般,雙眸之中恢複清明,體內軀殼快速催生出血肉骨骼。但或許是力量不足,最為關鍵的五髒六腑卻還未形成。
“母……親?”幼子撐起身子,試探又畏懼地開口,雖然仍舊虛弱,但至少不再死氣沉沉。
魔嘲諷地勾起唇角:“原來如此,十月懷胎,耗費半生心血,大半修為,生出的女兒竟然是一團化形的魔氣嗎。怨不得諸多草藥無效,可笑可笑,又如何有效,虛弱至此不過是因為生而化形,將所有的力量用來凝聚身軀罷了。愚昧無知,竟然為此偷竊彩靈搭上性命。”
然而笑著笑著,魔卻再也勾不起唇角。
補天彩靈蘊含著強大的力量,若是當真被那女修拿來救治女兒,倒是的確有效。隻不過,那人運道不好,竟半途死在她手上。
幼子被這人嘲弄的聲音嚇住,往被子裏縮了縮,輕顫著問:“母親?”
魔蹲下身子,輕揉幼子的發頂:“莫叫我母親,這世上最疼愛你的娘親已經被我親手殺死,粉身碎骨,屍骨無存。盡管憎惡仇恨,若有朝一日你能將我手刃,才算是對得起臨死都在想念你的母親。”
幼子不懂世事,但卻明白失去依靠的傷心,雙眼一紅,分明要哭,卻反而緊咬住雙唇,沒讓淚水留下。
魔有些意外,竟忽然對她喜歡起來:“此世間從無規則,唯有弱肉強食一條道理。若要報仇,就隨我離開,等到有朝一日足夠強大,盡管來殺我。不過……你可要快一些。天地日月日漸修複,想必那人過不多久便會獻祭自身成為天道。她不懂萬物貪念,愚昧無知,最終隻會讓此間重複神界之殤。”
“我定然不會令她掌握天地規則,必定想方設法,搶奪天道之位,若你不盡快變強,怕是無法再向我複仇。”說到此處,魔忽然停頓一下,冷笑勾唇,“不過,她那般喜愛腰間冰蓮,想必主神之位一定會賜給它。若你能將其徹底斬殺!助我占據天道正位,我便封你為主神,允你將我取而代之!”
魔說完,起身離開,聽到身後一陣窸窣過後,有清淺的腳步跟上,心中十分滿意。
時光荏苒,一晃千年。
日月星辰在補天彩靈的修複下漸漸恢複原貌,白天與黑夜分開,日月交相升落。青衣女子獻祭之後,修真界的規則逐漸補全,萬物生靈在日漸繁盛的靈魔之氣中不斷繁衍增多,給天地帶來沉重負擔的同時,也讓世間力量不斷增加。
神獸、妖、人、魔,各自為政,共同棲息生活在古域,直到神族降世,才萬民朝拜,侍奉神明為尊。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魔族之中忽然出現自稱為天魔的族人,力量強大無比,竟可與神尊對抗。
天魔不願向神臣服,率領魔族,離開古域,跨過黃泉海,占據大陸之南,設立魔界,自立為皇。
而另一邊靈修族人快速繁衍,無法舒適居住古域,便來到大陸之北,在神尊的幫助下建立靈修界。
天魔對神族心生不滿,神族也對除自己以外的“皇”頗有齟齬,最終兩方爆發征戰。
天魔實力強大,更有神秘的“魔”帶領,所向披靡,幾乎令神族毫無還手之力。
直到……那一日,天降金光,古域最尊貴的神皇由天親授,攜帶著九把蘊含天地權柄的強大神器降世。
她的名諱從未有人敢直言,因而後人並不知曉。
唯有親眼目睹神皇降世的“魔”一清二楚。
“嗬,溪皇嗎,果真是你。”
作者有話說:
怕你們忘了,木溪的原形的一朵上達天聽的冰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