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丹之內,薑垠被無邊無際的幽暗魔氣包裹,其中夾雜著鬼氣和極少的血氣。神識在這裏被束縛,靈力在此處被侵蝕。

她能感覺有靈海之中有什麽東西正在劇烈改變,吸收著魔,鬼,血三者的力量。

進來之前,分明是鬼氣最多,魔氣則隻源於小小的魔丹,不曾想進來之後,情況卻完全顛倒過來。

這些魔氣散發著古老沉樸的氣息,悠遠綿長,卻暗藏殺機。薑垠不認得這個力量,雖然隱約熟悉,但可以肯定絕非蜃氣獸的氣息。若要尋源,竟然跟她重生那日身上殘留的氣息相似。

可不同的是,那氣息不再保護她,反而將她當成成熟後可以采摘的鮮果,爭先恐後地想要撕開她的神識,企圖取而代之!

奪舍!

薑垠一瞬間汗毛倒立,拚死掙紮,可她的反抗不過兒戲,那股力量很快便將她侵蝕。她能感覺到命魂不穩,有一股全新的霸道無比的貪婪氣息正飛速吞噬著她。不過轉眼,就要漫步全身。

存在和意識越發模糊,在肉/體即將崩潰再組之際,忽而一道天威嚴嚴的雷光從天而降。

雷劫。

上一世改造靈根也經曆了雷劫,力量卻不足這次的萬分之一。在那充斥著天道無上權威的力量麵前,她顯得如此渺小,不過一個眨眼,便可從世上徹底抹殺。

薑垠不甘,但她知道,她抵擋不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湮滅在雷劫和古怪魔氣的雙麵夾擊中時,那巨雷穿透她的身體,不偏不倚落在企圖染指識海的魔氣身上。

她的身體分明被天雷,甚至可以稱之為天譴的東西擊中,卻半點傷害沒有受到。反而是古怪的魔氣,被強烈抑製,逼退,最後落荒而逃……

轟!

身體在不怒自威的雷霆之力中快速改變,鬼氣,血氣,以及失去威脅的古老魔氣飛速聚集在靈海之中,將原本暗淡的五條靈根迅速取代,最後凝結成一條漆黑沉樸的靈根!

鬼靈根成!

同一時間,天上陰雲散去,被雷劫餘威震懾的地形發生改變,形成一個巨大的深坑。洶湧的鬼氣受到波及,如今氣息十不存一。

唐木溪的雙眼不知何時被淚水侵染,臉上布滿灰塵,狼狽不堪。可她無暇顧及,隻是怔怔地望向深坑,仍未從失神迷惘中回神。

小雪狐見不得她這樣,雖然神識受雷劫餘力阻撓,無法探查詳情,但它明白,在那樣強大的雷劫下,沒有人能活下來,凝字安慰:“你……別傷心。”

話語生硬,卻已經盡它所能。

小雪狐見她仍然不為所動,無奈地歎了口氣,轉眼望向煙霧繚繞的前方。

也不知道她那師姐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僅僅練氣,就引來近乎天譴的雷劫,實在可惜……

然而可惜兩個字還未在心裏念出,便忽然看到塵土飛揚的煙霧中有一個隱約的身影。

小雪狐:?

然後它驀地瞪大眼睛,激動地用小爪子推唐木溪:“快看,快看!你師姐沒死!”

不需要它提示,時刻注意著深坑中間的唐木溪也早就發現了人影。她紅彤彤的雙眼怔怔地看著哪裏,大腦一片空白。

半響,聽到一瘸一拐艱難往外爬的薑垠的吼叫:“愣著幹嘛?還不快過來幫忙!”才猛地回神,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

*

薑垠冷著臉,嘴巴緊緊抿著,身上散發的煞氣十分逼人。自從靈根改造成功之後,她的氣息越發陰沉,宛如濃墨,讓狐不敢靠近。

當然,薑垠臉色如此陰鬱也不僅僅是改造靈根造成的,更多應當來源於站在她麵前,不知死活地用雙手捏她臉的家夥。

唐木溪簡直不敢相信,她方才分明察覺到薑垠的氣息徹底消失,應該在凶悍雷劫中灰飛煙滅了才對,可為何她不僅分毫未傷,自身氣息還越發強橫了?

不應該。

察覺到大魔頭可能死去的一瞬間,她心底空落落的。好似突然缺了一塊,怎麽都填不滿。但看到她“死而複生”,心裏卻怎麽都不相信。

那麽粗壯的雷劫,就是常年隱居的老祖,都無法引出,無法抵擋。大魔頭怎麽就抗了過來?

於是……

唐木溪的眼睛睜得大大,水光粼粼,若細看還能從翹起的睫毛上看到幾點淚滴,一邊不死心地搓揉蹂/躪大魔頭軟趴趴的臉,一邊怔怔問:“師姐,你真的沒死啊?”語氣中竟然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可惜和不甘心。

這已經是她第五次問這個問題了,每問一次,薑垠的臉便黑一分。可這傻子就像沒看到一樣,仍然不怕死地繼續問。

小雪狐遠遠抱著自己的尾巴,親眼看到傻子問出這問題之後,傻子不好惹的師姐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攥著,用力過猛,甚至隱約能聽到骨頭碰撞的可怕聲音。

小雪狐嬌弱的身體忍不住抖了抖,小爪子又抱緊了尾巴,心說今天的傻子膽子真大,勇猛無雙!

你且安心去吧,勇士。我小雪狐會記得你的壯舉,以後每年給你燒香。

薑垠死死繃著臉,滿怒的雙眼冰冷地注視著唐木溪,極其偶爾會分出幾分注意力,放在揉搓自己臉頰的豬蹄上。

她快忍不住了。

實話說,今天能忍這麽久已經是奇跡。

她知道唐木溪是擔心自己,可架不住對方一遍又一遍相當可惜地詢問她“你真的沒死啊?”。

什麽意思?我沒死你很失望?

正在她深呼吸努力平複自己暴戾的心情時,那傻子第六次可惜地開口。

“師姐,你真的沒……”死啊?

然而這一回,後麵兩個字還沒說出,便有一記手刀狠狠地劈在唐·傻子·木溪的腦殼上。那一瞬間,小雪狐仿佛聽到了頭蓋骨裂開的聲音。

同時伴隨著震耳發聵的怒斥:“你給我閉嘴!”

唐木溪眼睛還水潤潤地睜得很大,似是沒反應過來,身子就一晃一晃地暈倒下去。伴隨著□□和大地親密接觸的聲音響起,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薑垠深深呼出一口氣,前所未有地舒暢。忽然她察覺到一股複雜驚恐的視線,扭頭望去,看到一團毛茸茸的雪白中間有兩個精巧的大眼睛,瞬息就冷了下來:“有話?”

小雪狐身子一抖,趕緊把頭縮了下去,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擋住自己。

這樣,薑垠才滿意,瞥了眼暈倒在地的唐木溪,冷著臉跨過她到洞外修行。

此時正是月上中天。她的鬼靈根剛剛改造完成,尚且幹癟,需要不少珍貴的東西滋養。

若沒有那魔氣插手,應當可以形成完美的極品鬼靈根,可惜失手了。

想到那抹氣息,薑垠的表情真正冷了下來。不同於方才的玩鬧,是徹骨又帶著恨意的陰冷。

是誰想要奪她的舍?

若無天雷庇護,此番……當真要凶多吉少了。

薑垠眉目淩厲,不禁攥緊了拳頭。

*

囚魔塔。

“該死,這封印怎如此頑固?王曲那家夥不是說陳青那老賊還未曾加固嗎?!”天魔後裔——殷玄,赤紅著眼睛和封印對抗。

他們已經在此衝擊封印幾乎一日,熟料卻紋絲不動。不光如此,陣法的光芒還隱隱暗淡,正是力量不足之兆。

甘煞皺緊眉頭,忽而停下,掃過陣法暗淡的方向,冷冷道:“王曲算什麽東西?區區金丹。陳青若加固封印,豈是他能察覺?況且如今……陣法力量不足,莫不是拜托閣下運送的極寒冰潭出了問題?”

殷玄聞言一驚,連忙否認:“怎麽可能?!”

甘煞不願跟他廢話,拿出魍魎印殘片,以神器氣息投射畫麵。

一共五處極寒冰潭,如今卻有兩處力量薄弱,一處在冰原,一處在荒漠。俱是符文被破壞,冰潭靈力枯竭之兆。

甘煞見此,表情越發陰沉:“閣下可能給個解釋?”

五處寒潭以五行之勢分布,其中水,火兩處力量匱乏,相當於少了快一半的力量,怨不得衝擊封印幾近一日也不曾動搖!

殷玄瞠目結舌:“這……怎會,怎會如此?”他分明剛入秘境之時,就檢查過,絕無半點問題。

甘煞收起魍魎印殘片,閉上眼睛思索辦法。

殷玄以為赤尊惱怒,不願跟天魔合作,一時大驚,道:“赤尊稍等,我且去探查一番!”

然而還沒動身,就被甘煞叫住:“閣下此時動身又有何用?莫非可再從妖域尋出極寒冰潭,補給其中?”

不說妖域會不會給,就算時間怕也是來不及???了。

他們這一日的衝擊雖還未暴露馬腳,但要不了多久,陳青便會發現端倪。屆時他親自前來,若再將閉關多年的老祖尋來,莫說救出魔皇之子,就連全身而退都難。

甘煞受托援助,不是來送命的。

更何況他的目的也並非魔皇之子,而是……

“囚魔刀……”

殷玄憋紅臉,卻半天說不出話來,聽赤尊說囚魔刀,以為他有辦法,便問:“赤尊可能破開神器?”

傳說中丟失已久的囚魔刀就在囚魔塔中。千年前靈修界和魔界大戰,魔皇斬滅正道魁首,壓過靈修一頭。靈修界施以報複,私自動用囚魔刀鎮壓魔皇之子。

調查千年,才終於尋到這裏。殷玄此次被派來時寄予厚望,若成則大功一件,但若敗,必將引起魔皇動怒。

所以此時即便是自己辦事不利,羞愧於人,也必須厚著臉皮請求賜教,不然性命不保。

然而他卻不知,不管如何,他的性命今日都難善了。

甘煞聞言,竟緩緩勾唇:“我自然有辦法。”

殷玄大喜,剛想問什麽辦法。就見甘煞忽然化身赤紅大鬼,一擊捏住他的脖頸,登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聽聞天魔血脈擁有強大的力量,不知是真是假,今日便讓我來檢驗一番。”

殷玄口中溢出鮮血,猙獰掙紮:“不!你不能!”

他可是天魔後裔!魔界王族!

然而一切都是枉然,隻聽哢嚓一聲,殷玄的脖子被無情碾碎,血液噴薄而出,滴落在法陣上,轉眼間就將湧入龐大的力量。

與此同時,囚魔塔頂,一把漆黑的刀錚鳴顫抖,散發出猙獰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