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裂縫由魍魎印碎片開啟, 兩處罅隙互相連接。一個在薑垠背後,一個在李墨蘭身前。薑垠執刀刺入身後的裂縫,刀尖斬斷虛無翻湧的亂流, 從李墨蘭身前破出, 最後沒入她的身軀內。

這一擊狠辣凶悍,幾乎蘊含薑垠所有的力量。即便化神肉身極為堅韌, 在神器麵前也不堪一擊。

隻聽嗤得一聲,李墨蘭的腹部被狠狠貫穿, 經脈震斷, 半數力量瞬息潰散, 血流如注,生命急速瓦解, 就連神器都難以維持。

薑垠本想給她最後一擊,沒曾想魍魎印開辟的空間裂縫忽然崩潰,無數空間亂流踏碎虛空, 噴薄而出。

她無法強行抵禦,隻能暫時避其鋒芒,拔出魔刀急急後撤。

李墨蘭遭到重創,身軀搖搖欲墜,若非有神劍支撐,隻怕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怎會……”剛一開口, 便又吐出鮮血。

分明是她搶得先手, 卻反而被將一軍。

她的聲音細弱蚊吟, 但在場的修士修為皆不算低,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周裕北眼皮輕顫, 深吸一口氣狠心別開視線:“殺人償命, 墨蘭, 贖罪吧。”

周琴則冷眼相待,緊緊提防,生怕對方臨死反撲。

“贖罪……”李墨蘭狼狽躬身,捂著被魔刀貫穿的腹部,指間溢出鮮紅的血液。她似乎想笑,但重傷至此,連笑容都難以支撐,隻勉強勾唇,輕輕飄飄地詢問:“墨蘭,何罪之有?”

即便到現在,也半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

“鳴蛇……”她抬手想要操縱古獸繼續反擊,然而體內經脈寸斷,幾乎使不出力量。細薄的靈力還未成功凝聚,就徒然潰散,像是熄滅的烈焰,隻留下點點火星。

自從那名白發女修妖言蠱惑之後,這頭戰無不勝的災獸便迷茫起來,冥火忽明忽暗,竟連命令都能違抗。

“鳴蛇?為何、為何不聽我號令?”她如風中殘燭一般低語,卻沒有人再回答她的問題,就連進攻的守衛,都在見到主妃即將身死,慢慢停下手中攻勢。

所有人都知她大勢已去,隻等跌倒在地便可終止這場慘烈的鬥爭。

“主妃殿下,不用再做無謂的掙紮了,受死吧。”薑垠不想再浪費時間,見她敗局已定,催動手中魔刀,欲要給她最後一擊。

“受死?”李墨蘭體力耗盡,自知已無力挽回,索性不再捂住腹部的傷口,修長的十指緊緊攥著九煞劍,眼中盡是狂亂,“本宮……本宮還未言敗!”

薑垠嗤笑,提刀漫步上前:“殿下敗與不敗又有何用?事已至此,莫非還以為能夠翻盤?”

李墨蘭大笑,滿身衣衫被鮮血沾染,腹部穿洞,血肉經脈一覽無餘,不論何時死去都不奇怪:“你所言不錯……本宮贏不了,今日大概要死在這裏。”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緣故,此時的聲音反而響亮不少。

“但毒蛇臨死,也要在敵人身上撕扯下一塊血肉!”

話音方落,李墨蘭徒然發力,拿起神劍毫不留情地刺入自身丹田。她雖然得到神劍認可,卻並非主人,被鋒利的劍刃刺中,丹田立即碎裂。如柱血流噴薄而出,所剩無幾的生命迅速消弭。本就搖搖欲墜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嘭得一聲跌倒在地。

然而這一次,猩紅的血液卻並未灑落碎裂的石板,反而漂浮半空,凝聚成一個個詭異晦澀的符文。

“此身為引,此城為祭,鬼符……聽令。”

李墨蘭說完最後一句話,眼中僅剩的殘光徹底消散。與此同時,血符翻騰,一道蝦青色的幽暗虛影忽然從身上射出,漂浮半空,貪婪地將血符吸收殆盡。

這還不夠,她的皮毛,她的肉身,乃至三魂六魄都因血符桎梏,悉數被幽冥符吞噬。

一時間,本就幽涼詭厄的鬼符變得更加森涼瘮人。

它漂浮在半空中,符籙表麵血煞翻湧,似有萬千道紋變幻無常,四周鬼力激**,形成一團駭人的陰冷漩渦,恨不得將一切事物吞噬。

城中魂靈受到牽引,身體被迅速拉扯,牽引著沒入其中,除卻一聲刺耳的尖叫之外,連一絲命火都未曾留下。但凡被牽扯其中,無一不是粉身碎骨,隻剩下淩亂斑雜的魂力,不斷滋養漩渦。

莫說沒有肉身的生魂,就連一眾修士都有些抵抗不住,神魂動**,隱隱有魂魄離體的征兆。

“血魂陣!”薑垠見此,臉色劇變,立即上前,祭出囚魔刀欲要將整座法陣的核心——幽冥符虛影徹底斬斷。

幽冥符畢竟並非本體,根本無法與囚魔刀抗衡。隻肖一個照麵,便會被砍得四分五裂。

然而李墨蘭既然狠心用自身祭陣,自然早就料到這種情況。

凜冽的魔刀還未來得及撕裂鬼符,便有一把神劍急急飛來,依托神器的強大力量生生抗下這一刀。

李墨蘭已死,這把神劍應當無人調用才對,可現在……

薑垠不???可置信,順著神劍上的鬼力探去,才發現竟是身後的巨獸將其催動。

鳴蛇眼中血光閃爍,身上冥火飄忽不定,口中艱難低語:“莫傷、神尊……”

神尊?

在場的眾人皆是一怔,似乎不明白這頭古獸在說什麽,唯有看過它和幻神記憶的唐木溪心有預感。

“鳴蛇……?”她再度開口,聲音依舊清脆,但落入鳴蛇耳中,卻是奸邪醜陋的魔音。

薑垠下意識覺得不對,若所猜不錯,方才鳴蛇口中的神,分明是形容師妹,可現在……

不知想到什麽,她驀地瞪大雙眼:“不好!是幻術!”

怎會忘記,幽冥符不止可以操縱魂靈,還可令其蒙蔽感官!上一次溫明玉中招,便是將她錯認為惡靈!

“‘鬼符聽令’竟是這個意思嗎!”薑垠眼神一厲,死死盯著麵前的漩渦。

血魂陣是以魂魄交換力量的陰邪陣法,因付出代價極為沉重,收獲的力量也格外強大。

李墨蘭不惜以自身為引,整座城池的魂靈為祭,一旦血魂陣落成,獲得的力量將會是無可比擬的。

她依靠幽冥符蒙蔽鳴蛇,將敵我身份調轉。屆時古獸經過血魂陣的增益,爆發的實力將勢不可擋!哪怕是有囚魔刀和帝星晷儀相助,也絕無勝算!

不論是救下魂靈,還是阻止古獸,都必須毀去陣法!

“殿主!帝星晷儀可還能催動?”

“可以!”周裕北一口應下。

帝星晷儀雖然理論上獻祭百年壽命隻能使用一次,但周裕北家族世代傳承,早將法器特性摸透。隻要獻祭壽命後不停維持,便可多次使用。

但百年壽命可令帝星晷儀獲得的力量有限,一旦消耗殆盡,即便繼續維持也無法再使用。

周裕北先前已經三次消耗,如今法器所剩力量不多。

他並不知曉古獸的話語有什麽含義,卻知道血魂陣何其恐怖。

就算隻為盤龍境內數萬無辜百姓,也該不遺餘力地阻止陣法。

得到殿主應答,薑垠不再遲疑,立即催動囚魔刀:“師妹,你手中幻神僅次於神器,對幽冥符也可造成損傷。若還有符籙,盡管使用!助師姐一臂之力!”

唐木溪立即點頭:“師姐放心,木溪自當全力以赴!”

“好!”薑垠體內力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時為彌補損失,不得不拿出一瓶培元丹,盡數服下。

隨即再次催動魔刀,與師妹一起進攻血魂陣的陣眼——幽冥符虛影。

前有帝星晷儀加速時間,後有幻神和地階符籙增強力量。原本就強悍暴虐的魔刀,此刻更是發揮出遠超平時的力量。

若是現在,說不定連魔皇都要避其鋒芒。

隻見天地間一道耀光閃過,漆黑刀刃攜帶著無上威壓朝著魂力漩渦傾軋而去。分明隻要一瞬間便可將其徹底摧毀,卻不料還未碰到便遇到更為堅韌的阻礙。

“莫要……傷她!”鳴蛇怒吼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血魂陣前,巨大的蛇尾盤握神劍,拚盡全力阻擋囚魔刀的進攻。

它被幽冥符徹底蒙蔽,如今識人不清,誤把薑垠等人錯認為甘煞和李墨蘭。

鳴蛇本就實力強大,雖被天道強行抹除過半魂力,又因損失生命髓液而無法修複傷勢凝聚肉身,但此刻再度啟用神器,力量隻增不減。

擋在眾人麵前猶如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巒,堅不可摧。

血魂陣被它保護在後,源源不斷地將城內魂靈拉入其中,攝人的驚吼響徹雲霄,鳴蛇卻恍若未聞。

薑垠麵色不善,眼看著魂力漩渦越發龐大,攪碎的魂靈越發繁多,再也無法繼續忍耐,出聲怒叱:“鳴蛇!”

隨即抬刀朝著古獸眼眸刺去。

但對方眼中藏匿著幽冥符,若是直視,恐會侵襲心神。薑垠不得不低頭,隻憑借神識掌握動向。

鳴蛇身中幻術,見到“李墨蘭”一而再再而三地拚死進攻,也甚為惱怒。發揮神劍威能,抵擋過後生生將其震開。

“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也不再手下留情!”鳴蛇一聲嘶吼,昏暗的天空陰風大作。

無數濃雲盤踞半空,電閃雷鳴,似有天罰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