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蛇早年獲得災蛇的稱呼是因為它最為強大的三種天賦, 一為詛咒,但凡中咒之人便會被剝奪壽元,至多可令他人損失一半壽命。二為神火, 鳴蛇口中可吐烈焰, 熾熱滾燙,一旦沾染, 就連神魂都可焚盡。而最後一項天罰,則比前兩者都要恐怖。

鳴蛇作為古獸, 可以輕易勾連天地異象。若是發揮全力, 甚至可以越過天道審查, 隨心降下不死不休的天譴。

早年出世時,曾有魔修屠戮生靈, 卻因身懷異寶,可規避天道責罰。鳴蛇震怒,調用天雷降下天譴, 親手將其誅滅。

但這項力量太過強大,一旦使用必定殃及自身,所以鳴蛇極少使用。

它心地善良,即便是麵對欲要奪取它性命的討伐者,都沒有用天譴誅殺,隻剝奪一半壽元作為懲戒。

然而今日, 麵對殘害上萬生靈的“李墨蘭和甘煞”等人, 心中怒火徹底燃起。見到對方甚至欲圖染指神尊, 心底的惡念瘋狂滋長,像是陰暗岩石下的蟲豸, 很快便侵襲全身。

它並未發現, 隨著幽冥符的侵染, 自己的情緒越發暴虐。

“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也不再手下留情!”

鳴蛇怒叱一聲,霎時間天地色變,本就昏沉的陰暗天空,如今變得更加沉厚,無數雷雲凝聚一起,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分明已是天光大亮的時間,卻昏暗漆黑猶如夜晚。

唐木溪感受到雲層之上的玄奧存在,連心跳都慢下半拍。

“天、天譴?!”天譴是天道懲罰,不死不休,從未聽聞有人竟能越過天道擅自降下天譴!就連傳說中蘊含天地權柄的九方神器之一誅魂盤,也至多降下僅次天譴的血雷!

不可!

“師姐!那是天譴!抵擋不得!”唐木溪立即上前,緊緊攥住薑垠的手,轉身便想要逃跑。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其一。無論狀況如何艱巨,也終究會留下一抹生機。

然而天譴代表天地怒火,不死不休,一旦被其鎖定,再無回轉的餘地。

可她還沒走幾步,就被薑垠生生拉住。

“師姐!”唐木溪以為她還要逞強,有些急了。

薑垠卻是搖頭:“逃又能逃到何處?師妹莫要忘記,整座盤龍已經被魍魎印封鎖,即便有歸一令可以進出,對方又怎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逃開?更何況,若是當真離開,便無人阻止血魂陣,屆時釀造的慘劇隻怕有過之無不及。”

她不知道李墨蘭臨死究竟給幽冥符下了多少命令,但既然這般大張旗鼓,絕不可能僅僅是蠱惑鳴蛇心神。

辛苦吸納上萬魂靈所製造出的血魂陣,就連心狠手辣的魔君都覺可怖。放任一頭神誌不清,可以調動天地威能的古獸在此不管,怎一個“血流成河”可以形容。

唐木溪啞然,事到如今才明白,自己選擇的“善意”究竟需要背負什麽。

陣腳慌亂的並非唐木溪一人,在聽聞即將有天譴降世時,在場的修士無一不心驚膽顫。尤其是聽命於主妃的九煞殿修士,見到李墨蘭身死,大勢已去,本就亂成一鍋粥。此刻再見到天空之上電閃雷鳴,隱隱有天地震怒的跡象,皆是潰散而逃,生怕落後半步,在天雷之中化為灰燼。

他們跑得極快,不過幾息時間,宮城之內就隻剩下妖域的修士。

然而剩下的這些人也並非心無畏懼,隻是顧念大義,多少有些身不由己罷了。

“老大……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睜眼吧?”林安景修為剛至元嬰初期,身無異寶,此刻麵對濃濃天威已經忍不住戰栗發抖。

他兜裏揣著一支精致發釵,是前幾日拜托姨娘煉製的。說話時頻頻朝著唐木溪看去,就連傻子都明白他心中想法。

溫明玉注意到他飄忽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本想直接告訴這傻小子實情,但一想到這或許當真是人生的最後一日,就忽然有些舍不得。

“不會,總有對策。”溫明玉最終還是沒有阻攔,抬頭望天,語氣悵然。

她平時從不會說這樣曖昧的話,可如今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天譴”。

白靈感受到她低落的心情,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索性伸手握住她。

溫明玉一怔,展開眉回握過去。

林安景本來還想找老大參謀參謀此事有幾分希望,但見對方已經跟雪狐你儂我儂,忽然就開不了口,握著發釵許久,還是沒鼓起勇氣。

他對小師妹十分在意,十分歡喜,但不知為何,自從對方的頭發和眼睛變色之後,總感覺給人的氣勢變得凜冽莊嚴起來,像閶闔神靈,神聖不容褻瀆。

而另一邊,溫斐盯著陰沉天空,總覺得雷雲的力量似乎過於薄弱,斟酌許久才開口:“鳴蛇的力量,似乎有所???缺損……”

此言一出,在場的修士皆探尋望去。

薑垠微頓,立即想起師妹告訴自己的“生命髓液”一事,抬頭感應,果然也發現不對。

“雷雲猶疑,力量薄弱,這……這不是天譴!”

豈止不是,甚至遠遠抵達不到天地責罰的程度。

鳴蛇失去生命髓液,無法凝聚肉身,力量本就大不如從前,又經過三番五次的損耗和天地約束,此刻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量甚為有限。

此刻強行凝聚雷雲,徒有威壓卻力量不足,因而遲遲沒有天雷降下。

薑垠思緒轉得飛快,立即將李墨蘭手中的破碎鬼印拿出。

魍魎印是鬼域神器,雖然被一分為三,無法打開鬼門,但開辟空間的特殊力量依然存在。

鳴蛇無法召喚真正的天譴,意味著並非毫無生機。屆時天雷落下,隻要用法印破開虛空,說不定能夠將天雷吞噬到異域!

這想法十分大膽,但薑垠並不覺有錯。

魍魎印是天地親鑄的九方神器之一,即便已經破碎,也絕不是那麽輕易能夠摧毀的!既然神劍可沒入虛空,那天雷應當亦然!

眼看著天上威壓越發沉重,薑垠半點不敢耽誤,立即嚐試催動法印破開虛空。

然而盡管她是萬中無一的極品鬼靈根,與魔氣鬼力十分相契,卻也無法調用半點鬼印力量。她的魔氣探入法印後仿佛石沉大海,沒有收到半點音訊。

“可惡!”身為囚魔刀主人,薑垠對神器難免存了一份傲慢,此刻見到這尊法印全然不為所動,臉色越發陰沉。

“師姐?”唐木溪發現師姐不斷將力量注入法印,心中忽然有了詭異的猜想,“你想……催動魍魎印?”

“不錯!鳴蛇力量受損,召喚出來的雷劫必然威力大減!我們隻要用魍魎印破開虛空,說不定就能躲過一劫!”

可是,她怎麽都想不到,就連李墨蘭都可隨意驅使的法印,落到她的手中卻格外固執。

若非方才還親自見過李墨蘭使用,她險些以為破石頭壞掉了。

魍魎印並無靈智,但畢竟是神器,對旁人心思有一定的感知。

聽到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罵它破石頭,整個神器都不好了。

分明已經手握一把魔刀,卻還恬不知恥地勾引它!

魍魎印忽然符光閃爍,憑空召喚出幽冥鬼火將自身包裹。

薑垠初時看到法印亮起,還以為對方終於肯回應自己。可還沒等她高興,雙手就被幽寒的鬼火灼燒。

幽冥鬼火與尋常火焰不同,屬性陰寒,但威力卻是普通的幾倍不止。

饒是薑垠有護體魔氣和法衣相護也無法抵擋。不過幾息時間,就被灼傷經脈。手心發紫,已是火毒入侵的征兆。

“師姐!”唐木溪見到對方受傷,立即用屬性相異的冰屬性力量驅逐火毒。同時將部分靈力轉為魔息,緩慢地輸送到薑垠手中。

灼燒的刺痛感被悉數安撫,薑垠本想言謝,卻意外地發現方才還在懲罰自己的魍魎印,此刻卻乖巧無比,幽寒鬼火悉數收回,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是冰靈力的緣故?

冥冥之中,一個荒誕的想法從心底冒出。

“師妹,你能否催動此印?”薑垠試探開口,將魍魎印碎片交到唐木溪手中。

“啊?我嗎?”唐木溪稀裏糊塗地接過,抬頭見到天空中電閃雷鳴,雷劫隱隱有落下的趨勢,知道不是推辭的時刻,隻好硬著頭皮答應,“好吧,我試試。”

她不知鬼域神器該如何使用,索性直接將自身靈力注入其中。

本來隻是不抱希望地胡亂操作,誰曾想靈力剛一注入,乖戾的鬼印便倏然亮起,表麵符文閃爍,似有精妙生命一般微微悅動。

她並未下達任何命令,但魍魎印卻仿佛會讀心術一般,依她心意操縱冥火在空中開啟虛無的裂縫。

空間亂流一瞬傾出,卻還未來得及觸碰到唐木溪,便被另一方奇妙的空間之力轉移他處。

唐木溪不可思議,捧著手中的法印驚道:“師姐,我好像能用誒。”

活過這麽多世,分明從未接觸過神器,卻對他們有著極為濃鬱的親和力。

唐木溪心中古怪不已。

薑垠見此,心中徹底明晰。

她的師妹,或許當真是神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