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血液療傷開頭,後續就慢慢熟練起來。
每頓飯後,唐木溪都會借口出去,然後躲在無人窺探的隱秘角落,劃開手指,滴落少許鮮血。等到各種奇奇怪怪的藥材組成的湯藥熬好後,便悄悄混合在其中,端給薑垠喝下。
除卻頭一次的防備,薑垠後續再喝藥時便爽快許多,每每聽到唐木溪旁敲側擊的詢問,也都會耐著性子仔細告知。
血液珍貴,薑垠自覺承受不起,但秘境內危機重重,傷勢嚴重又離不得血,所以隻好將自己的恢複了多少詳細解釋,以防止唐木溪在自己身上過多浪費。
她不是沒有好奇過這些血液來自何處,又為何擁有如此神效。但見唐木溪關心憂切的表情後,漸漸也不再將其放在心上。
畢竟人家都刻意隱藏了,想來是不想暴露。那麽她作為堂堂魔君,自然也不屑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可有時就算她不想知道,上天也非讓她窺探一二。
今日是休息整頓的第三日,薑垠身上的傷基本痊愈,心裏感激唐木溪,便想著替她幫些忙。然而因拉不下臉,隻能沉默著跟在唐木溪身邊,看看何時用得上自己。
但反響無疑不好,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
唐木溪發現今日的大魔頭有古怪,從早上開始,視線就一直黏在自己身上。最初她以為是錯覺,可當她每次循跡望去都恰好跟其視線錯開後,便知道大魔頭是故意的。
唐木溪:……
這是何意?莫非她昨天沐浴時沒洗幹淨?
唐木溪自我檢查了幾遍,沒看出什麽異樣,索性再沐浴一次。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即便遠遠躲開,豎起屏風躲進浴桶中,那詭異的視線都不曾離開。
這……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該不會又不經意間得罪了大魔頭吧。
唐木溪被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原本享受的洗浴也變得如同淩遲一般難熬。草草了事後,她本想換身幹淨衣服,誰知今日出來太急,竟然忘記帶儲物袋了。一時間變得尷尬無比,縮在浴桶裏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事實證明,禍不單行絕非空穴來風。這頭剛發現沒帶裝衣服的儲物袋,天空便暗淡下來。濃密的烏雲黑壓壓地擠在一起,時不時響起一聲悶雷。冷風呼呼,看樣子山雨欲來。
唐木溪知道不是矯情的時候,伸手去抓掛在屏風上剛脫下的衣裙,誰知還沒碰到,一陣大風便將其整個吹倒。
屏風啪得一下摔在地上,原本還算整潔的衣服便全部壓在土上,瞬間便髒得不成樣子。
唐木溪:……
今天該看看黃曆的,說不定不該出來。
薑垠在遠處偷看多時,就等著合適的機會幫上忙,見到此景立馬眼前一亮,裝作碰巧路過的模樣慢悠悠晃**過去。
臨近,為了防止嚇到唐木溪,還特意咳嗽兩聲,道:“好巧,師妹,竟然在這裏遇到你了。”
巧個大頭鬼啊!
唐木溪再度無語,懶得拆穿,問:“師姐能幫我拿身衣服嗎?儲物袋裏有,休息的石塌上也有。”
薑垠鄭重點頭:“放心交給我吧。”然後飛速轉身離開。
回到居住的洞穴,原本想拿儲物袋的,但想到唐木溪還要自行取出衣服,便索性直接拿石塌上放置的一套。
誰知剛抓起石塌上的衣物,便有一把匕首和一個精致的瓶子跌落。
薑垠眼疾手快,在兩者碰到地麵之前,迅速彎身抓住,拿到手裏才發現這瓶子十分眼熟。
仔細一看,正是這段時日唐木溪用來裝血液的小瓶。隻是此時瓶中空****的,除卻殘留的腥甜氣味以外,別無他物。而那匕首的刀身則隱約可見一點幹涸的血跡,應當是用來取血的。
薑垠鬼使神差地低下嗅了嗅,發現那血正是唐木溪喂給自己的,心裏瞬時閃過很多思緒。
如此精巧的匕首能夠傷的了誰?方圓數裏莫說妖獸,就是一隻雞都少見,唯獨小湖裏有幾條草魚。
那……她取誰的血需要用到這樣小巧的匕首?就仿佛怕刀身太大,不小心誤傷一樣。
薑垠不自覺握緊匕首,凝眉不斷沉思。
小雪狐在一邊窩著,見到這人拿著一把匕首呆怔半響,內心的好奇還是占到上風,問:“你拿著她的匕首做什麽?”
麵前冰沙凝成的字體讓薑垠回神,卻像是心虛一樣將匕首藏到身後,下意識反駁:“你知道這是她的?”
小雪狐頓時翻了白眼,如同看傻子一樣看著她,精致的鼻尖高高昂起洋洋自得道:“她每天出去必帶匕首和瓶子,連儲物袋都會忘記,卻從不望這兩樣。我自然知道是她的。”
小雪狐似乎沒發現自己說了什麽驚駭的秘密,繼續道:“你小心些,她可寶貴這兩樣東西了,平日裏藏得很嚴實,若弄壞會生氣的。”
薑垠心中更加猶疑,捏著匕首怔了片刻,忽然發覺耽擱的太久了,便不再多想,放下匕首和瓶子轉身離開。
*
“大魔頭好慢……該不會故意將我撂在荒郊野嶺看我笑話的吧?”
唐木溪等了好久,依然沒能等到薑垠,不由有些抱怨。心裏琢磨著要不要撿起地上的衣服,用個除塵訣,馬馬虎虎套在身上應付一下。
天上陰雲陣陣,方才好像還有幾滴雨水跌落下來,應該要不了多久便會下起大雨,屆時可就當真麻煩了。
正在她出神權衡利弊時,忽而聽到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以為是薑垠,頓時喜上眉梢轉身過去:“師姐,你可終於……”來了?
後半句話在看請麵前之人時瞬間噤聲。
段玉容冷笑一聲,慢慢從腰間抽出長刀:“師姐?看來唐師姐最近跟那廢物相處十分愉快啊,叫得可越發親密了。”
她長刀亮出,身後也慢慢跟著的七八位弟子也同時拿出武器,個個神色陰狠,一看便知來者不善。
唐木溪瞳孔緊縮,也顧不得什麽臉麵,雙手一勾就想將地上的衣服隔空抓來。然而終究要失望,衣服剛剛浮空,一把長刀便迎麵砍來,轉眼間就將其劈了個零碎。
段玉容饒有興趣,用刀尖挑起一塊碎布,搖頭默歎???:“唐師姐好不檢點,荒郊野嶺,麵對一眾弟子竟然連衣服都不穿。難以想象平日裏跟那廢物,和敬愛有加的師尊又是何其……放浪。”
唐木溪捏緊拳頭,對於她的羞辱不做應答,問:“段玉容,我捫心自問不曾愧對於你,為何卻以怨報德?”
段玉容似乎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話,臉上笑意更加肆意,情緒劇烈翻滾,連帶著周身的魔氣都跟著翻騰踴躍。恰逢一道驚雷落下,陰寒的冷光照在她臉上,給本就凶煞的人平添幾分陰狠。
她似乎用了提升修為的丹藥,入魔前分明練氣初期的水平,此時不過一二十日,便已經抵達築基。但副作用是難以控製自身的力量,且隱隱有被魔氣腐蝕神智的趨勢。
“以怨報德?唐師姐可真是什麽話都能說出口!”她話音徒然一厲,迎麵揮砍來一道魔氣騰騰的劍氣,來勢洶洶,怎麽看都不是善茬。
唐木溪不敢怠慢,雙手翻飛,快速結印。在劍氣逼來之前,手指頂著藍色術光,將其震碎。
雖看起來勢均力敵,但其中負擔隻有本人才知曉。
唐木溪臉色微沉,看來今日要吃苦頭了。
好在段玉容並不著急出手,方才一擊被擋後也滿不在意,赤紅著一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苦苦哀求唐師姐,一心想脫離王曲,可唐師姐卻袖手旁觀,任由我受人欺辱。現在又說我以怨報德,當真讓人心寒。”
“不過……都無所謂了。”段玉容抬起手,洶湧的魔氣爭相湧現,不一會兒就布滿整個手掌,像是黑色的枯枝,緊緊纏繞著,“那晚跟王曲雙修過後,我不僅得到了秘境令牌,還得到了這一身魔氣……”
“魔……真好啊。即便是下品四靈根,也能如此迅速抵達築基。早知如此,我該早點答應他的。”
怨不得段玉容會入魔,原來是跟王曲雙修了。那日她分明已經求師尊讓段玉容歸到聚靈峰,可誰知她竟和入魔的王曲攪在一起,草菅人命。
唐木溪深歎一口氣,不想再跟這人廢話,視線穿過她投向那些天璣門弟子身上,不明白這些家夥為何會心甘情願地聽從段玉容驅使。
她對魔氣靈氣十分敏感,能感受到這些人並未入魔。
段玉容順著她的視線向後看去,知她疑惑,嘴角不由勾起:“你以為沒有入魔,便不算‘魔’嗎?可笑可笑……這世上願為魔皇殿下效忠的人隻多不少!”
像是要印證她說的話,她突然大聲嗬道:“爾等為誰俯首?”
身後一幹弟子齊齊跪下回應:“願為天魔身死!”聲音之大,震天動地。四周的鳥兒被驚起,撲閃著翅膀逃離,沒有誰會懷疑這些人的話。
段玉容大笑,忽而神色陰狠:“既然如此,就將我們的‘唐師姐’作為賀禮,獻給天魔吧!”
話音方落,轉眼間十數道攻擊迎麵而來。魔氣與靈氣交織,卻那般荒謬。
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天璣門內潛伏了如此之多的魔族奸細?
這個問題的答案,唐木溪無從知曉。
她相當後悔今日不曾帶上儲物袋,隻能在浴桶中受製於人,可同時也慶幸,師尊給她的玉符,她一直戴在脖子上。
唐木溪剛要捏碎保命,卻怔然發現一眾敵人身後,有人捏碎玉符的速度比她還快。
刺眼的劍光飛速逼近,她卻分毫不怕,驚喜交加:“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