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溫斐的叮囑, 接下來一連幾日再去盤龍時,唐木溪和薑垠便沒再單槍匹馬地過去,總會叫上她一起。

豐原這些日子在忙碌公主逃走一事, 一日中絕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城門附近。見到她們外出尋師的人又增加一個, 還是修為最深不可測的那位,心中驚奇, 忍不住上前多事地問一嘴。

“這位尊者也是外出尋師?”

尋師?

溫斐滿頭問號,不知道自己何時憑空多出一個師父。

唐木溪生怕師尊露餡, 連忙上前解釋:“閣下誤會了, 這位是師尊的道侶——我們的師娘。師尊消失這段時間, 我和師姐無依無靠,多虧師娘收留教導, 才不至於流落在外。師尊杳無音訊,師娘比我們更加傷心,整日以淚洗麵, 如今聽聞師父的消息,這才不顧一切地趕來,還請閣下莫要阻攔。”

說完擦擦眼睛,紅著眼睛抽搭兩聲,模樣瞧著我見猶憐。

一邊的薑垠見到溫斐氣得臉都黑了,卻偏偏不能發作, 隻能強忍著火氣訕笑的模樣, 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師妹莫要傷心, 師娘深愛師父,即便師父很可能已經仙逝, 師娘也一定不會另尋歡好, 為師父守身如玉的。”她看熱鬧不嫌事大, 在這時還要繼續煽風點火,故意氣溫斐。

可唐木溪卻不知,隻以為師姐也在跟自己演戲,輕輕地嗯一聲。

豐原聞言,忽然後悔自己多嘴,滿臉愧疚道:“原來如此,是下官心胸狹隘了。尊者與道侶的情感至死不渝,情深意重令人動容,相信您一定可以尋回愛侶。”

嗬嗬,至死不渝?守身如玉?真好,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的道侶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溫斐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看這對師姐妹一眼,最後強裝著溫和柔軟對豐原頷首謝道:“多謝閣下祝福。”

“尊者客氣,下官公務繁忙,便不再打攪各位,就此告辭。隻是先前叮囑要從偏門進城,還請各位記在心上,最近形勢嚴峻,太過明目張膽對下官和各位都不好。”

“閣下放心。”

從七玄順利出來,溫斐再也忍不住,抬手就給唐木溪的腦袋來一巴掌。

“嗬嗬,為師的道侶杳無音訊?徒兒口才當真不錯,來修仙屈才了,應當去茶樓說書才對!”

這一巴掌力道不輕,打得唐木溪淚眼汪汪。

“師尊,出城自然要尋些理由才能避免回來時再次審查,我這不是為師姐安危著想嗎,你怎還打人呢,真不講道理。”

溫斐氣笑:“為師姐著想,所以為師就必須死個道侶?你就不能換個理由?”

偏心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吧!

平日裏欺負她孤苦無依也就罷了,怎麽還咒她守寡呢!她可是才女!很早很早之前,追她的人數都數不過來。

徒弟或許是當真傻,沒想那麽多,但她的道侶就不同了!蔫壞蔫壞的,分明知道她不悅,還要故意火上澆油。

溫斐冷著臉看薑垠一眼,若非忌憚她手中的囚魔刀,一定也一巴掌下去。並且力道會更重,更狠一些,一定要讓對方長記性!

然而這麽想的時候卻忘記徒弟手中也有重歸天階的幻神,隻論法器,她一個都比不過。

薑垠風輕雲淡,隻當看不見她的凜冽如冰的視線,見到師妹委屈巴巴地抿唇,愛憐地上前攬住,小聲安慰的同時含沙射影:“莫哭,前輩年紀大,不明事理,身為徒弟自然要體貼一些。”

“年紀大都會這樣?”唐木溪後怕地抬頭。

幾乎一瞬,薑垠便明白她的意思,眸光一閃,壞笑道:“不會,但沒道侶的人會,所以師妹不用擔心步入前輩的後塵。”

唐木溪這才放下心來,鑽進師姐溫暖的懷抱。

“還是師姐對我好。”

她們旁若無人的親昵,一邊的溫斐卻膝蓋連中兩箭,真後悔當初沒阻住薑垠騙走唐木溪。

看看現在,多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麽被帶壞了!

一陣鬧騰過後,三人收起玩笑,一路朝著盤龍飛去。

因已經聽過兩人的口述消息,對盤龍城大概有一個印象。可畢竟耳聽為虛,親眼見到才知道昔日輝煌的王都,如今又變成怎樣清冷的模樣。

如唐木溪她們所言,王都附近沒有九煞殿的修士,倒是尋常百姓和無甚名氣的散修數不勝數,圍繞在城池四周,風餐露宿,隻等著城門打開,立即進去尋親探友。

溫斐站在高處,向下望去不禁啞然。

“你們可知盤龍城中當真有‘盤龍’?”

她突如其來的言語讓唐木溪兩人俱是一愣。

“可徒兒聽聞,盤龍遭遇數次征戰,也未曾有神龍降世。”

盤龍城曆史久遠,是神獸還未徹底隕滅的上古時代便存在的古老城池。後來征戰無數,被新興勢力九煞殿掌控,才成為王都。

若要細細推論,就連九煞殿都是以武力奪走這座城池,可鎮守在此的神龍卻從未出現。

溫斐淡笑,“上萬年前,古域有神獸鳴蛇,背生四翼,身長百丈。鳴聲如鍾磐,震天撼地。鳴蛇生來心善,愛萬千世人,與天同壽,可惜它身帶災厄,是霍亂天下的災蛇,一經出現必定伏屍百萬,火燎九天。”

“鳴蛇不忍禍害修真界,在荒野血祭肉身,隻餘殘魂。而後有靈修為之動容,尋到它的藏骨之地,立城盤龍,永生守護。”溫斐說完,歎道,“因而‘神龍降世’一說本就是虛妄,若鳴蛇當真出現,隻會令此處化為血海。”

唐木溪越聽越驚駭,尤其當她聽聞此處的“神龍”是鳴蛇時,幾乎一瞬便想起曾經托夢給她的蛟蛇。

她有些記不清當初那條模樣,但的確看到了屍山血海。無數亡魂纏繞著白骨,儼然是人間鬼域。

溫斐見她神色驚慮,立馬便明白她的想法,笑道:“不過鳴蛇早在數萬年前便自毀肉身,殘魂經過時間輪轉,早便魂飛魄散。我隻是道聽途說,無需害怕。與其擔心虛無縹緲的鳴蛇,倒不如將目光放在這片……陣法上。”

提到陣法,薑垠便來了興趣,“前輩可看出什麽?”

溫斐眼神微沉,點頭:“封城的陣法力量凶煞,連雨雪都能阻隔,若所猜不錯,恐怕已經逃脫此地,自成一域。”

隻是如今地脈和日光猶在,說明這片城池還未完全跳出六道之外,還有回轉的餘地。

“若用囚魔刀再加上幻神,可否強行突破?”唐木溪不懂陣法,但知道每個陣法都有可承受的力量極限,使用兩把力量強橫的天階法器,說不定可以破壞。

溫斐凝眉,憂慮半響才???緩緩搖頭:“若要強行撕開陣法的確不難,但恐怕陣法碎裂所爆發的力量會同時牽連許多人。神器之威,修士尚且難以抵擋,更不用說尋常百姓。此法為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切莫動用。”

唐木溪聽完利弊,渾身一哆嗦,心道:即便當真萬不得已,她也不想用這般方法。

頭一日無功而返,後麵她們又趁著夜間來到盤龍數次,嚐試對封鎖陣法試探,可全然無用。陣法中流轉著至純徹骨的幽冥之力,分明處在人間,卻宛如鬼域,任何手段都無法突破。

薑垠和唐木溪幾次接觸這般力道,一眼便認出是魍魎印。有神器在法陣背後支撐,即便已經一分為三,力量大大不如從前,卻也不是尋常術法能夠抗衡的。

除非動用神器強行壓過破碎的魍魎印,否則想要破陣難如登天。

一時間眾人陷入束手無策。

幾日一晃便過去,應對的方法還未曾想出,妖域的人便先一步到來。

這些日子為了尋求入城方法,唐木溪和薑垠每次外出都會帶兩人同去。但她們對星移決已經融會貫通,趕起路來速度極快,除卻溫斐幾乎沒人能跟上她們的速度。於是其他人來過一次之後,便都不再去第二次。

這天剛巧又是唐木溪薑垠和溫斐出來探查,早晨外出,傍晚歸來。本要同往日那般從七玄的偏門進入,不曾想城池前卻圍繞著數十個修士。

一方衣著深色繡花的長袍,顯然是九煞殿的修士和官員,而另一方則衣著較為鮮亮華貴,肩頭掛著三片極寒玄冰雕刻的新葉,氣宇軒昂,十分引人注目。

他們雙方緊緊對峙,手中祭出形態各異的精美法器,焦灼緊張的氣氛隔著很遠都能感知,似乎隻要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徹底引爆。

唐木溪逐漸放緩腳步,狐疑地望著那邊:“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有人敢在王都附近鬧事?”一邊說著,一邊還欲要往前湊近。

然而沒走兩步,便被薑垠拉住:“莫要輕舉妄動,我們暫且在這邊看看情況,以防引火上身。”

唐木溪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便沒有再往前走,隻是遙遙觀望。

她們兩人不曾見過妖域援助,但溫斐卻不同。她自小生活在妖域,對那裏的衣著打扮十分熟悉。一見到肩頭的三片極寒冰葉,便立馬反應過來。

遙遙望到雙方麵容嚴肅,似要動手,連忙高聲製止:“且慢!”

作者有話說:

師尊關於鳴蛇的解釋是道聽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