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蓮知道,這龍珠在塔裏的用處並不是很大,也許最大的用處也就是刺激小鐵。她並沒有太把這顆龍珠當個寶貝。
現在,在她的口袋裏藏匿了這麽久的龍珠竟忽然變得灼熱和躁動,火焰撕開了賽蓮的口袋。龍珠把自己給解救出來,還把塔給侵蝕了一塊,最後安然坐在那凹下去一大塊的大理石磚上,滿臉怒火得等著賽蓮。
賽連仔細地看著這龍珠,它竟比先前小了一圈,而且更加明亮,直灼得人眼睛疼。她還看到這龍珠的火紅色似乎變得透明了,她盯著它看,能看穿這龍珠的表層,看到它的中心有一個金黃色的光點,一跳一跳的,正在孕育著什麽未知而強大的力量。
賽蓮的心一沉,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意思就是說,這龍珠被拆分開了。
掠走這顆龍珠的時候,這龍珠並不在知羽的身上,賽蓮利用時間流和鏡子掠走的隻是擁有那龍珠全部特點的,龍珠的一部分,那可以說是龍珠的過去,也可以說是過去的龍珠。這並不妨礙龍珠的現在和現在的龍珠。
也就是說,在同一時空中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兩顆龍珠——其實它們是同一顆龍珠。
一般的來說,這龍珠並不會因此產生什麽傷害,而那顆從回憶裏取來的龍珠經過一定的時間就會自己消失。不過一旦有一顆龍珠進入完全封閉的另一個時空,那麽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怪事發生,拿著龍珠的兩個人,最後的結果隻怕都會很慘。
賽蓮把龍珠掠走的時候,沒有追問一件事,那就是,龍珠現在在哪裏,在誰的手上……
於是現在這個狀況一出,她利馬無比頭痛。她要到哪裏去找那個掉到另一時空的龍珠呢?而如果找不到,她又該如何應付下麵的事情?
要不要去和陶知羽做個交易……畢竟他是知道龍珠應該在誰手上的。
這個念頭在賽連心中一閃,她卻惡狠狠地問自己,你拿什麽和他交易呢?
不如先去和他談談,看看他對什麽東西感興趣。心裏有個聲音低低的說。
知羽,你對什麽東西感興趣呢?什麽東西會讓你想做交易呢?你這個逍遙人。
如果是和我做交易,那就太好辦了。賽蓮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看這塔。我想要的東西從來就那麽簡單,但是我得不到,所以我拿出我的一切。
而你,你陶知羽可有什麽東西是沒有不行卻時時有可能被掠奪走的?有嗎?從生前到死後。
其實是有的……過去那麽多年,也許你真的有點忘了……
賽蓮沉默。
那輪紅色已經露出大半個臉來。
石縫裏,又是半晌沉默。
終於,唐主編盯著知羽說:“你知道的很細嘛?”
“我盡量把細節都講出來——這些都是我的推測。”知羽話說的多了,這個時候聲音降了下來。“我說過,被關在這裏的其他幾個人我已經見過了,我在他們看到、聽到的也很多——我想知道我的推測對不對,有沒有遺漏什麽。”
唐主編慢慢道,“沒有,你的推測是對的。我們確實是被這麽對待的。不過有一個件事,你似乎並不知道。”
“請講——”
“這個我提到過的,就是水妖的歌聲。剛進入塔中的時候,那歌聲總在周圍盤旋著,從不間斷。時間長了以後,聽習慣了,就當是沒有了。”
“您是說,您現在還能聽到有水妖的歌聲?”知羽問,“可是我怎麽聽不到呢?”
“我也不能確定,大約你是客人吧。”唐主編的話裏有點帶刺,“你終究是和關在這裏的人不一樣的,不是麽?我們就算是找到了所謂的出口,也別想出去。”
知羽一時間竟拿不準該不該相信唐主編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唐主編轉過身去,盯著那輪鮮紅妖嬈的月亮,喃喃地說:“我再給你點建議吧——我最後的建議,我倒覺得這中間的一切,不敢是水妖的歌還是這時間錯亂的塔,都是有意象的,是和古典神話有關聯的。你讀古典神話嗎?你看那些老掉牙的書嗎?如果看,那就想想,再想想,如果不看,那就算了……”
唐主編轉身去看那紅色的月亮了,把知羽放到了一邊。
那月亮確實很漂亮,很圓滿,而且在這個地方看很清晰。知羽也看著那月亮,不說話了,他在想,從一開始想到剛才,一切的細節,一切的蹊蹺,一切的線索和痕跡。
現在他知道了什麽呢?他還不知道什麽呢?
首先,知羽從來沒有聽到過所謂水妖的歌聲,不管當年還是上任冥使以後。這歌是從哪來的?是不是賽蓮在唱?他完全不知道。
另外,賽那場大病很是奇怪,這中間一定是有隱情的。知羽想到歐陽教授和唐主編的描述,他有了一個猜測,卻還不敢肯定。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瓷娃娃反複在知羽的腦海中出現。實際上知羽是見過和那一模一樣的瓷娃娃的。中學時他和賽蓮從雲街的楊記經過的時候賽蓮曾經語意含糊地指過一個瓷娃娃給他看。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一路上來時的蹊蹺,都是些細節。比如從沙雨萌那裏出來時穿越的那麵鏡子,比如米新那裏的那場混亂,比如小鐵,比如歐陽教授,他們現在是什麽處境,以後會怎麽樣?被牽扯到這件事中的人,包括歐陽賽蓮在內,他們有什麽共同點?
沉默持續了很久,小棉這個時候神誌清醒了,坐在一邊看著知羽和唐主編,大眼睛直轉,卻也不說話。
過了很久,知羽說,“唐主編,這樣不行,您恐怕還得告訴我點事。”
唐主編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知羽繼續說,“有的事我知道您可能不太願意說,我知道您一直是個很注意形象的人,我也無意讓您丟麵子。再說,現在這個情況您也看到了,我是要救您,救所有被關在這裏的人。您是個識大體的人,我希望您能多告訴我一些東西——那些您平時緘口不提的東西。”
唐主編似乎有點猶豫,又有點不耐煩,隻說:“你想聽什麽?”
“我想知道賽蓮上大學以後的事情,從在家的到在學校的,一切不十分符合常理的細節,您想到什麽,最好都能說出來。”
“這也太籠統了吧?她從上大學到……有一兩年呢——”
知羽想了想說,“比如她身上的傷口,有什麽變化沒有?”
“什麽傷口?”唐主編似乎緊張起來。
“就是……”知羽壓下聲音說,“就是她往日挨打留下的傷,傷口有沒有什麽變化?”知羽生怕唐主編不樂意,特地說“挨打留下的傷”,把挨誰的打給空了過去。知羽知道,上了大學以後,賽蓮很難就不再挨打,而且賽蓮體弱,恐怕仍時不時地需要臥床休息,這期間唐主編應該看到過她身上的是傷。
唐主編竟似乎沒有聽明白,“傷口?哪個地方的傷口?”
“哪個地方……”知羽飛快地想了一下,“哪個地方都說說吧,脖子上的,背上的,胳膊上的,額角的——”
知羽依稀記得賽蓮的額角有一處傷口,形狀比較奇怪,不太象是磕碰所致,大約也是被唐主編烙上去的。不過那處傷很小,而且賽蓮往日會用頭發把它擋起來。
唐主編先是安安靜靜聽著,到後麵竟愣了。
知羽盤算著,時間隻怕也不太多了,就催促,“您快說啊——”
“我不知道。”
知羽不可置信地看著唐主編。
唐主編也許是個獨斷而神經質的妻子,也許是個又殘暴又無能的母親,但並不是個說得道理的人。身為冥使的知羽知道,象唐主編這樣的人對不太熟悉的人大多比較客氣而且很好講道理。經過他們剛才的對話,知羽已經想當然地認為隻要在自己把局麵講親處,唐主編就會把他需要的告訴他。
“您就說吧——”知羽不相信,當然更不願放過,“那些傷口,我知道您一定是看過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
“我不知道。”
“您這是怎麽了?您不是等了很久,就等著要從這裏出去的嗎?”
“我不知道。”
“隻要您說,有什麽顧慮,有什麽為難的,盡管告訴我,我一定想辦法……”
知羽隻顧追問,卻沒有發現唐主編的臉色這悄然變化。當他注意到這個的時候,唐主編的臉已經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知羽隻好換一個問題。
“好,這個問題先放一邊……這個問題希望您能回答——”知羽一字字道:“小鐵是突然間和賽蓮湊到一起的,後來和您的兒子也有些來往,她在您家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麽奇怪的東西?比如,帶有七芒星的?”
唐主編如沒有聽到一樣,冷冷地看著知羽。
那就再換一個問題。知羽決心問道她開口為止。“最後那段時間您家裏有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現象,比如聽到陌生人的聲音,比如有明明放好了的東西掉到地上……”
唐主編睜大了眼睛。
知羽仍滔滔不絕,“比如有人影從窗戶前閃過——盡管您家裏住的是十其層。還有,賽蓮和小鐵之間是怎樣的?從表麵上兩人的關係似乎沒有什麽變動,但是您一定能看出來賽蓮對她的態度是有變化的,這個變化是什麽?是什麽時候開始的,還有……”
“夠了——”
知羽吃驚地看著唐主編……
她的聲音變得嘶啞而可怕,雙眼充血,惡狠狠地瞪著知羽,“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從這裏推下去!”
那沉重的鐵鏈嘩嘩作響,知羽不由自主地向後挪了挪。
唐主編轉過臉去,仍去看那鮮紅的月亮。
唐主編不會把身為冥使的知羽怎麽樣的,她沒有那個能力,何況這隻是個幻境,從這裏被推下去會遇到什麽,誰知道呢?
但是她的眼神確實嚇到知羽了,那真是太怨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