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沒有這的事,卻有人空穴來風,而且還傳得異乎尋常地熱鬧,這可不象是閑人找無聊這麽簡單的事。我看這後麵一定是有文章的,隻怕對你們很不利,如果再不有所行動,也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可是,既然明明是沒影的事……”
“話是這麽說,但是有的說法已經傳出眉眼了,有關係的事情就會沒事變有事,小事變大事,到時候怕是說也說不清楚。”
“外麵……到底傳到什麽份上了?”
“已經有指名道姓的意思了。”
沉默。
“說白了吧,茗遠真人選的護座前一陣子出了些意外,所以一直在地府暫住,地府的人發現這個人的人品隻怕是不怎麽樣的——茗遠真人不該會挑這樣的人到身邊去,而這個時候季航又往地府跑……所以……”
又是沉默。
“你不用不說話,我知道你此刻一定覺得我這個人同搬弄是非的市井女人一樣招人恨。”
“我……”
“這樣想也沒關係。我隻告訴你,這對渡雲閣很不利。可以的話要盡快有所行動,借此扭轉局勢,如果不行,”聲音低下去,“好歹咱們是同門,和我打聲招呼,我想辦法把你拉出來……我知道你隻是個老實人,別跟著他們遭罪是真的……”
齊安感覺到一雙眼睛在高空向下俯瞰,那隱隱的灼熱正打在她的額頭上。
都來吧,她想,遊戲已經開始很久了,我們也該動起來了。
細小的汗珠從瑤依的額頭上浸出來,她看在圖上看到一個特殊的圓形空間。那空間不大,裏隻標注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椅子。
一樣是鏡子。
椅子放在鏡子前,那會是個很大的鏡子,瑤依這樣想。她知道不少施法列陣的手段,千差萬別間有一處相同,那就是中心和空隙的相對位置。任何陣法都是有中心的,而施法的範圍也不可能遍布列陣的一切角落,在中心和空隙之間就存在著一些內在的聯係。瑤依並不知道塔中心的確切位置,她飛快地列出了幾種假設,不管是哪一種,這個圓形的空間都是空隙。
再者就是那鏡子。鏡子不是一般的東西,就算是普通的鏡子也擁有非凡之處。瑤依留意到整張圖上的布局,這確實很象一個用能用鏡子來操控的陣,這點眼力瑤依還有。
過了一半個時辰,瑤依就站在了那麵巨大的鏡子前。
真的是一麵很大的鏡子……
瑤依隻看了一眼,腦子就有些嗡嗡作響。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她問自己,她在一瞬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麵反映著詭異的鏡子麵前……是的,瑤依陷入驚慌了。
那鏡子在黑暗中高傲地懸著,如同一個被華麗鏡框圍起來的深淵,那無邊的寂靜裏隱藏著無法計量的秘密,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到了這個時候,瑤依才想,賽蓮怎麽不在這裏——
這裏既然是賽蓮控製塔的地方,是她看清塔中一切的地方,那這裏為什麽是空的?難道賽蓮不在塔裏?那知羽呢?是還在塔中,還是……
瑤依周身一冷,不敢往下想。不會的,她告訴自己,也許是她錯了,這也許隻是塔裏一個普通的房間。
是或不是,看看鏡子不就知道了?瑤依咬著牙,慢慢走向那鏡子……
似乎是感應到了她的氣息,鏡子的表麵開始有流光回轉,一些細小的聲音在瑤依的耳邊沉吟,瑤依屏住呼吸,握緊寶劍,一步步上前——
從鏡子裏發出的光幽幽地打在瑤依的臉上,在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中灌滿了迷惑與恐懼……
瑤依看見了自己。
不止是自己,還有知羽。
她看見自己和知羽在相擁著走在秀麗的山林裏,遠處是徐徐落下的斜陽……他們衣著樸素,一路言笑,如同一對過著隱逸生活的小夫婦!
瑤依再也無法承受,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盡管從來沒有想起,但這就是她真正渴望的生活啊!這鏡中的畫麵才是她真正的夢想,而修仙飛升又能怎樣,難道真要千百年承受冰冷的戒律,忍受無盡的孤獨?
不……不!她本不是貪圖功名的人,她隻是有著單純的正義感,喜歡打抱不平。在這一切的背後仍是一顆最平常的心,也需要溫暖和愛護……師傅說的沒錯,知羽已經在她心裏烙下了相思印。當茗遠真人說出的時候,瑤依還能在內心的是顫抖中壓抑住自己,但現在,當她親眼看到她最想要的生活,所有的辛勞、冒險、委屈、無悔都糾結在一起,瑤依崩潰了。
知羽,就是瑤依渴望得到溫暖和愛護的人;和知羽在一起,才是瑤依想要的生活。
瑤依已經淚流滿麵,她捂住口鼻,盡量掩飾啜泣的聲音。這是在塔裏,她告訴自己,要振作起來,這不是哭的時候——
是的,這是在塔裏。這倒提醒了瑤依,塔中的這麵鏡子如何會映出這樣的景象?這又說明了什麽呢?
這個時候,一雙紅色的眼睛在黑暗的掩護下睜開,盯在了白衣仙子的身上。
那眼睛是微微眯起來的,他在笑。他沒有看到鏡子裏的景象,但他猜出來了。而從這個小仙子踏進時間之塔的第一步起,他就一直尾隨再她的氣息後麵。
遊戲越來越有趣了,他想。
穆列和秦墨昭路趕得還是很快的。他們有時乘風偶爾徒步,那速度如幻影的漂移一樣。
穆列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先前還害怕看到什麽熟悉的東西,見到什麽從前見過的人,或者遇到什麽意想不到的,針對他的事。事實是他們走的真的太快了,周圍的一切就如同花花綠綠的布景一樣,隻是平靜地襯在身後。他們是他們,布景是布景,二者隻是同時出現,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交集。
穆列發現自己也漸漸變得有些神經質了,也象自己的妹妹一樣開始擔心一些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這樣的變化是從他逃離時間之塔開始的,從前穆列從不這樣。
在路上,兩人竟之間竟冷了場,漸漸不說話了。秦墨昭開始還放低姿態,逗著穆列說話,到後麵看不怎麽管用,幹脆裝出不勝顛簸的樣子,也就不說話了。穆列看在眼裏也不做聲,倒討個清靜。
不知趕了多長時間的路,秦墨昭小聲說:“快到了……”
這個時候,穆列才向他打聽起這位老神仙的情況。
“要跟那些名聲特別大的仙人比,茗遠真人倒顯得普通些,但是他是仙界很有威望的幾個仙人之一。”秦墨昭慢慢說:“他麽,很早就修仙了,據說一開始並不十分出色。但是到後麵,聽說是因為他品格上更好,所以慢慢地就比旁人修行容易了。他並沒有做什麽太耀眼的事情,倒是常管些瑣事,他的威望是慢慢積累出來的。”
“那……是個很單純的人?”
“這個我可不敢說。人家可真是神仙,深不可測,猜是猜不出的。可不能用評斷常人的辦法來評斷他。”
穆列有些不明所以,秦墨昭解釋道:“比如說,平常象他一樣的老人可能就刻板些,對規矩道德要求就高些,但茗遠真人未必不知道通融。平常象他一樣的老人也許想法都很簡單,不十分能分出歪門邪道,但如果拿些個把戲來糊弄他,那純粹是自取其辱。”
如此看來,原先在老師家長麵前的那點小聰明可能還真不大用得上。穆列心裏有些煩躁。
但是秦墨昭又說:“不過老神仙也是有弱點的,也有看不清楚的時候,但是這些東西不好找。我們怎麽可能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太難,也太累……”
“你也就知道他會因為夜書的事和知羽決裂麽?”穆列的話帶著諷刺的意味。
“那個麽……”秦墨昭笑了笑,“我哪有歐陽先生聰明?不過是混的時間長了,吃了無數耳光,慢慢學會點什麽。歐陽先生來,那當然是三兩下就摸清楚門路啦……”
這話無疑是有水分的,穆列也知道這是拍馬,但他私下覺得這並不離譜。
這個時候,兩人都突然想到了一件要緊的事。
“那個,瑤依的事情……”
“我已經報上去了,說就是意外,上麵的答複倒沒毛病,隻是老神仙一直沒什麽反應……”
穆列不做聲了。他們千想萬想,竟沒有來得及把茗遠真人如此疼愛的女弟子給“安排”明白。
“沒什麽反應,是小小地附和上麵一下,還是幹脆什麽都不說?”
“那個……是什麽多不說……”
那就麻煩了。
秦墨昭看著穆列的臉色一點點變化,問:“要不先回去?”
“不回去。”穆列忽然笑了,“我有辦法,這件事不會影響太多。”
“什麽辦法?”
穆列笑了笑,“一會兒再告訴你。”
在秦墨昭遞上去的材料裏,瑤依是失足跌入忘川的。上麵曾經來過一次人,象征性地探查了一下。之所以說是象征性的,是因為忘川實在太大,在裏麵受煎熬的亡靈太多,殘破的屍骨堆來堆去,根本認不清楚誰是誰。
這還有什麽可說的,就算裏麵有貓膩也查不出來了。
那麽老神仙再怎麽不服,也沒有辦法搞清楚真相。想到這裏,秦墨昭鬆了口氣。想來這件事已成定局,又有什麽好羅嗦的?
前麵就是仙山了,五彩祥雲悠然繚繞,兩人向山上攀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