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成想著,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等他覺得周圍靜得可怕的時候,才發現那三個人都在盯著自己。瑤成冷笑。

“怎麽,”赤奴淡淡問,“想到什麽了麽?你醒得倒也快。”

瑤成不說話。

季航看著瑤成滿臉奇怪的笑意,心裏有些發虛,隻說,“不如先結果了他,我們再商量我們的事——”

朱焦卻瞪了他一眼,轉身對赤奴說,“您怕是不用想了吧?這點事情我們說的也夠明白的了……您早些決定,我們也好走下一步。”

赤奴不情願地問,“如果我答應你們把梁奇給撤下來,你們能把重月的瓷娃娃給我嗎?”

“不能。”朱焦笑著回答,“您要是秋後算賬,我們又將如何呢?所以還請您寬容寬容。”

好吧,我算是明白了——

赤奴看著朱大胖子那副裝出來的道義樣子,心裏一片清明。他們這是忍夠了,打算找個機會把自己給端了。別看現在他們還口口聲聲說是為大家好,別看現在他們還不敢亂動他,那不過是因為赤奴要突然倒了,有太多的事情他們應付不過來。一旦有一天他們覺得不需要這個矮子了,任何條件都不中用了。

這樣看來赤奴似乎已經被人扼住了咽喉。

但是在這緊張的氣氛中,赤奴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既然這樣,那就隨了你們的心願也好,不過——”

朱焦心下莫名慌張起來,這也許是種預感,果然,隻聽赤奴說,“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一個很小很小的條件,我要你們馬上把這個貿然觸犯了渡雲閣的小劍仙給殺掉。要讓他魂飛魄散,要讓他徹底消失……”

季航正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朱焦忙說,“這……是不是有點倉促了?”

“這有什麽倉促不倉促的?”赤奴欣賞著朱焦的慌張,一邊說,“這小子反正是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好在他現在是載在渡雲閣裏。如果我們在荒郊野外把他給解決了,倒成了件說不清楚的事,反正外人也查不到渡雲閣還有這麽個地方,問到頭上了,你們隻說不知道,我自然有辦法把所有痕跡洗幹淨。”

這番話說得朱焦不吭聲了。跟著赤奴混了這麽多年了,他們當然知道他都有什麽能耐。

“快動手吧,難道還要我親自來?”

朱焦臉色難看起來,隻站在那裏不動。

季航不解地看著朱大胖子,“你什麽時候也開始維護起他來了?難道不該把他殺了嗎?人家可已經答應咱了,現在我們隻需要……”

“你知道個屁呀!”心下正著急的朱焦實在耐不住季航的絮叨,衝他翻了個白眼。

赤奴冷笑,“朱焦,這麽一來你還能怎麽樣?我有什麽毛病我自己心裏清楚,所以早就事事留神了,你才混了多久就想絆倒我,也不看看火候——你至少該等那把柄抓得牢靠了再來!”

話音剛落,赤奴的目光又回到瑤成的身上,卻聽一聲慘叫霎時間充滿了整個大廳……朱焦幾乎跪倒……

“果然如我所料——朱焦,你終究不知道到底怎麽用那個瓷娃娃才能讓我徹底完蛋。你不能讓瑤成死,因為他更清楚怎麽用瓷娃娃遏製我,即便他不夠清楚,也有和他一處的人清楚。如果我現在就把他給殺了,你掌握的瓷娃娃到底什麽時候能用,那就誰也不知道了。也難為你這個謹慎慣了的人,竟然出此險招。你知道如果不能把我治死,那就還不如順著我,因為一旦我活過來,你們就誰也別想好好的!但是你們的時間不是很多了,朱大爺知道我要想處理誰,總是不動聲色的,隻管到時候讓那個人徹底完蛋。於是你決定冒個險,裝作什麽都知道,來威脅我……”

朱焦聽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滿頭大汗。

赤奴冷哼了一聲,“我說麽,那瓷娃娃的事情除了龍族的人,也沒幾個知道的,即便是龍族,也不過是那些嫡係還算清楚。我倒是聽說你和那些雲遊仙人混得熟,可是那些老頭子也沒聽說過誰和龍族嫡係有交情的。你上什麽地方知道這些呢?看來確實是不知道的——”

“那……”季航忍不住問,“那瑤成怎麽會知道?他也不過是跟隨茗遠真人而已……”

這個季航,誰認識誰他都搞不清楚呢,還來折騰這一糟?赤奴也懶得回答。“你不妨在跟別人鬧事之前先和別人學習學習,免得來這裏丟人顯眼!”

朱焦沉住氣,“不過我們還是掌握了您不少事情的,即便那個瓷娃娃……”他知道幹在這裏等著是沒有好結果的,不如在掙紮掙紮,卻不想陣腳已經亂了,根本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說。

“這倒是真的。不過你們知道的那些東西不但不能幫你們,反倒會把你們往火坑裏推。”赤奴慢慢說,“再者,地獄深牢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呢?那血殺的事情你們又知道多少呢?不要說這些,就是那時間之塔的案子,你們不也隻能看到表麵上的那一層嗎?”

時間之塔。

季航和朱焦各自忙碌的都是關乎自己的事情,他們並不十分在意那個鬼魅一樣的女子,和她高聳入雲的塔。對這塔的來龍去脈,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惜走了一大圈,所有的人都要回到起點。

這個故事講的不是焰湖,不是地府,也不是渡雲閣,這個故事由時間之塔開始,也必定在時間隻塔結束。

故事裏所有人物的命運都會回到時間之塔的陰影裏。

“我和血殺確實是很緊要的交情,我到什麽地方他是定然知道的,而他在做什麽我也是定然知道的。你們知道他現在在什麽地方,做什麽嗎……你們不會知道的,我可以來告訴你們。那座引起了無數是非的時間之塔正是血殺誘惑那個歐陽賽蓮建造的。對,你們的反應很正常,我知道時間之塔的秘密,一直都知道。”

赤奴一笑,“不僅僅是知道。老朋友做大事我如何能幹看著不管?而且我正好也有些發愁的事情,比如深牢裏有些家夥窮凶極惡了,又不好處理……”

地獄深牢與世隔絕,就算是在地府當差的人也不能隨便出入。那些被赤奴陷害入獄的冤鬼經過折磨會變得異常瘋狂,一個個恨不得要和赤奴同歸於盡。有幾個這樣的也不算什麽,但是日積月累下來,赤奴越爬越高,這樣的鬼魂就成了黑壓壓的一大片……

朱焦在直覺上抓住了地獄深牢這件事,因為他知道赤奴積怨太深,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赤奴早就找到了轉嫁這積怨的途徑。這途徑不是別的,正是血殺慫恿歐陽賽蓮建起的時間之塔。

“除了血殺和歐陽賽蓮,我大約是最清楚高塔構造的人。實際上,在塔剛開始建的時候,血殺就希望我幫他召集怨氣深重的鬼魂。他們需要在塔基和塔底的一些夾層中灌滿這樣的鬼魂,這才能讓高塔穩穩地坐落在地基之上……說了你們也不懂。”赤奴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不過你們可以回去打個申請,去深牢裏看一看,就看能不能找到你們以為可以威脅到我的那些鬼魂。”

那自然是不能的了,那些往日被赤奴拉下馬來的冤魂現在正在時間之塔中,同知羽、瑤依一起和紅眼睛周旋。

“你們難道和血殺也有聯係?”赤奴懶懶地嘲弄著,“我怎麽沒聽他說過呢?”

朱焦沉默半晌,慢慢道,“我們走錯了這步棋……這樣看來,老季,咱們兩個是完蛋了?”

季航一心依仗著朱焦呢,聽他這麽一說,一下子就慌了,“你……你沒辦法了?”跟著就給赤奴跪下了,“您饒命啊,都是這個死胖子慫恿我……我一時糊塗做了壞事了……我……”說也說不下去了,隻有連連磕頭。

朱焦沒有動,他知道赤奴主意已定,這樣的低三下四不會改變什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朱焦也在想,他告訴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

齊組長的推斷果然是對的,瑤成原先還不相信,這時候親耳聽到赤奴講出來,也顧不得這中間的許多荒唐,隻有感歎齊安安果然是個怪才。

齊安安對地獄深牢裏的齷齪早就留心了,卻不知道她最後用什麽辦法將赤奴整治下來。那時間之塔的事情天庭似乎也有些怕麻煩的意思……可是赤奴在天庭到底有多深的根基呢?瑤成想著想著心裏倒有點亂了。

他一直麵色蒼白地倒在地上,聽著這三個人的對話。瑤成在恍惚中感覺到大廳的氣流正發生著什麽特殊的變化。這不是法術,而是直覺。誰來了……是他們來救我的嗎?他們本來和瑤成說好了見麵的時間,看樣子也過了,齊安安和塤一定是著急了,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瑤成怕那三人發現,隻有自己側耳聽了一會兒,沒錯,是有人來了。他還不知道是誰,但心裏已經平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