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被帶走的時候總是精神恍惚,鐵證如山,把他們自己也給騙了……

“時間流到底能起到如何神奇的作用,這就輪不到我來說了吧……從地府到渡雲閣,這種古老而奇特的**也不知道為您鋪平了多少道路,給您搭了多少台階。我記得有位老者和我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世人也好,神仙也罷,最怕的就是沒有時間。世人的時間沒有了,壽命也就終結了,而神仙的時間沒有了,修為也就不再長進了……非但不長進,反倒可能退後甚至消失。這個話要是翻過來說呢?如果擺脫了時間的規律……非但自己擺脫了時間的規律,還可以在別人經過的時間上任意塗改……”

這就是時間流帶給赤奴的秘訣。還記得秦墨昭和穆列偽造證據試圖陷害知羽時的種種嗎?他們何以能夠如此順利地在凶器上留下知羽的痕跡,那痕跡如果被檢驗,一定會得出這樣的結論——這痕跡落在凶器上的時間,對知羽極其不利。

秦墨昭如何知道,這已經是個很古老的伎倆了。赤奴在這之前已經把時間流玩得閉上眼睛也一清二楚!

不知哪裏吹來一陣風,赤奴幾乎打了一個寒噤。他聽到有人在風裏喊他的名字,那聲音嘶啞而遙遠,一切都指向一個對他們來說並不神秘的地方。

地獄深牢。

季航說,“那地獄深牢裏關了不少您的作品呢……如今時間流越發不是個秘密了,陶知羽的事情不是就被神龍給擺平了麽?”

既然能擺平一件,那也能擺平一百件,上萬件!

“您現在還覺得我們對那個瓷娃娃也知道的很少嗎?”季航話鋒一轉,直問到赤奴的軟肋上。

瓷娃娃的事情他們也知道?

那瓷娃娃究竟對自己有什麽樣的威脅他們也知道?

赤奴冷冷地盯著這兩個手下的眼睛。

“什麽……”茗遠真人萬萬想不到這些年輕人有這樣大的膽量,一時間竟也有些慌張。“渡雲閣的劣跡早就引得人人憤恨,卻也是那麽多年沒有人敢去亂動他們。那可是個馬蜂窩,弄不好要把自己搭進去的!”

“我們何嚐不知道這個?”齊安安一字字道,“但是我們也忍夠了,地獄深牢裏那些冤鬼夜夜哭天槍地,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再者我們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就是因為有辦法,所以才敢出手治他!”

“何止是地獄深牢,”塤也說,“重月龍女被逼出走其實也是赤奴搞的鬼,他知道重月如果一直呆在天庭,遲早要對他不客氣,於是便先下手為強。隻是這手下得未免太早,有些痕跡沒清理好,倒是給他自己留下了小尾巴。這就是他忙中出錯的時候。也是天意,讓重月姐姐找到了一個安身之地,也保留了證據。”

“這樣說來……你就是焰湖邊的龍魂?”想到塤的種種神情,茗遠真人的冷汗自額頭流下,“這樣說來我倒看不透瑤成那孩子了,他如何會和龍魂相識,我竟還不知道!”

齊安按正不知道如何解圍,老神仙又喃喃道,“這樣說來,瑤成豈不是被卷進了大是非中?瑤依還生死未卜,偏偏她師弟又碰到這樣的事……他現在會在哪呢?”

塤沉思著說,“瑤成應該就在渡雲閣,就在赤奴手上。我們和齊組長觀察這片建築很久了,渡雲閣內部大有天地。我們說好的,瑤成來了先去探查一番,我們再一起潛入……現在他不見蹤影,定是被扣下了。”

“您放心,”齊安安說,“赤奴不敢隨便亂動瑤成。他起碼要將瑤成扣些時間,從長計議。我們現在就去,還是能把他救出來的。”說著就要指路。

但是茗遠真人抬手止住了她,“這樣貿然進去真能救他嗎?還是要把別人也搭進去……你們探查出來的這些都是他赤奴的秘密,他斷不能輕易放過你們。”

“是這個道理。”塤想了想說,“這樣好了,我先去。反正他們不能把我怎麽樣。”

“那我們呢?”齊安安問。

“你們就這樣——”塤壓低聲音,在齊安安和茗遠真人耳邊各說了幾句。

“這個辦法還穩妥些。”茗遠真人點頭。

“那就這麽說定了——你也注意安全,不要太逞強。一時受些氣,好歹你兩個都平安出來才是正經。”齊安安囑咐塤。

塤璀然一笑,轉身離去。

齊安安和茗遠真人從正麵進入渡雲閣,他們需要繞過高大的建築,從會客的正門進去。

“重月龍女的瓷娃娃,現在在你們手上?”茗遠真人忽然問。

“不,不在我們手上。”齊安安直說,“那娃娃到底在什麽地方我們也不知道。我曾經去楊家找過,卻發現他家已經關了門,不再賣瓷娃娃了。”齊安安略停了一會兒,又說,“我敲門問他們家傳的龍女象,他們也說已經沒了……”

“這樣說來,重月龍女的藏匿是到了盡頭了。”茗遠真人此刻已經冷靜下來,“難怪龍魂急著要了解此事,也許真的到了時候了。”

“您不問我們如何端掉赤奴?”齊安安對茗遠真人突如其來的自若多少有些驚訝,瑤成的安危現在已經和瓷娃娃暗含的證據栓在了一起。

“你們自然是有辦法的。”不想茗遠真人卻這樣說,“齊姑娘,我可是一直很信任你的。方才我心下慌亂,自然有些急,這並不代表我真生氣了……還有那龍魂,”茗遠真人說,“別人也許可以拿重月龍女開玩笑,但他萬萬不會,這我還是清楚的。”

齊安安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直以來,她的視線就緊緊盯在那個矮小而狡詐的赤奴身上。這一場戰鬥早就在暗地裏打響,老組長對這個混蛋無能為力了,齊安安心目中的一個英雄遠離是非而去,把紛雜的局麵留給了剛剛上任的她。於是年輕氣盛的齊安安便開始枕著冤鬼的哭聲入眠……即便是同在地府的人,也少有知道她為何能如此刻苦鑽研那些舊典籍的,有很多很多的人聽鬼哭聽得多了,就不當回事了。

平心而論,齊安安也好,陶知羽也罷,都不象瑤成和瑤依一樣,對各種新鮮事物都保留著旺盛的好奇心。地府那種沉重的氣息能讓所有的人都變得消沉和冷淡,如果不是追查到了赤奴的舊帳,齊安安不會去關心重月龍女。

不過齊安安到底和秦墨昭不同,在走訪過楊家以後,那種不祥的預感也曾在齊安安的心中升起。那個被反複傷害過的龍族少女,終於不用再東躲西藏了,但是等待她的是什麽呢?新的生活?還是一場幹幹淨淨的終結……

塤最近沉默多了,齊安安不知道該不該問他些什麽。

瑤成在昏迷中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他們的對話,他想起塤和他提及過重月龍女的近況堪憂……難道朱大胖子真的把重月的瓷娃娃給奪來了?

“楊家不會再延續瓷娃娃的傳奇了,一切筵席都有散的時候。”塤對瑤成說過,“重月和楊家有這一場幾白年的緣分,也是楊家的造化了,隻是天上來的總歸要回到天上去,不能一直在凡間耗著。”

朱大胖子和季航言詞越發刻薄,顯然是掌握了很要緊的東西。

楊家那唯一的一個瓷娃娃,那個獨一無二的許願娃娃,塤很早就說要找。但是當瑤成和塤一起去找的時候,她卻不見蹤影了。塤的眼光不會錯,盡管那些白白的可愛娃娃到底有什麽分別連瑤成都說不清,塤卻是能一眼看到哪個娃娃裏藏著重月魂魄的。重月龍女的娃娃不在楊家,瑤成曾經拉著楊姑娘問,卻被塤製止住。

出了楊家鋪子,瑤成不解地問,“怎麽不讓問呢?這麽重要的東西,總不能說沒就沒了吧?再說不是你說要找的嗎?”

“是。”塤卻說,“但如今局勢有變化了……盡管我也曾想到這變化來的這麽快。”又說,“能帶走瓷娃娃的因素很多,你沒見楊家人麵露疲憊驚恐之色嗎?隻怕那瓷娃娃的消失早不在他們理解的範圍之內,你又何苦去難為人家?”

瑤成對塤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我想不出攙和進這件事的還有多少人……重月龍女也不是能平白讓人擺布的,難道她也身不由己?”

“你呀……早些年人人都說我是嬌生慣養,大不知道個人事冷暖,”塤苦笑,“我看你這世外仙山上的修道人也不比我好到哪去。你想想你師傅給你講的道吧,誰沒有個大限之日呢?就算是山河日月,誰又能保證它們永世光輝……”

說著說著,塤自覺講遠了,便沉默下來。

瑤成想著塤的話,漸漸覺得中間味道苦澀而無奈,也便不說話了。那以後他也不好去問重月龍女在什麽地方,將怎樣。反是塤告訴過他——

“她自然有她的出路,我們能幫就盡量幫,但是有的事確乎是天定的,也不必太過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