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從時間花本體中央飛出一條金黃色的時間線,團團裹住小時間花,一把送進了許新茶心口裏。時間線繞著他周遭飛速旋轉,把許新茶帶上了空中,他心口的傷停止流血,以飛快的速度愈合。許新茶睜開眼,從飛速旋轉的時間線上辨認出了許觀的模樣。
無數信息傳入許新茶的腦海裏,有當初許觀未曾實現的構想、有各種各樣關於時間的信息和知識,在這一刻隨著高速旋轉的時間線飛出來,條理清晰地被許新茶接收。
時間花是從時間本體分裂出來的一個分身,擁有存儲時間能力和時間線的功能,如果想要進行時間能力的轉交,需要時間能力擁有者親自歸還能力並用時間花存儲,在時間領域裏令轉交者和被轉交者的時間線相互交纏,並外麵把存儲著時間能力的時間花從入被轉交者的心口,完成交換。
許觀就是探察到了這一點,把自己的能力交給了尚在年少的許新茶。時間花鎮守許新茶時間線上波動的能力,慢慢地把能力與他自身相融結合,再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讓其覺醒。從此,許觀變為一個普通人,他年少的兒子則在無知無覺中成為了他的接任人。
許新茶恍然大悟,低咳起來,苦笑道:“原來如此——我說這段時間線為什麽沒有隨著人死而湮滅,原來是藏在我心裏了。”
既是藏在心裏的時間花花內,也存在於本體的花心裏。
“之前我受到攻擊,也是你搞出來的金黃色屏障吧。”許新茶懸浮在空中,低頭看著時間花,心口裏的那朵似乎察覺到自己沒法回歸,終於偃旗息鼓了,“多謝。雖然我這管理者的身份是假冒,但不偽劣——”
他毫不猶豫地在心裏想了常含平的模樣,朝無數時間線抬手,一條時間線飛快地應他召喚而來。許新茶嗤笑一聲,握住這條時間線,笑道:“我們堅定不移做好人的可沒有這麽卑鄙,說問心無愧就問心無愧——要是放任常含平那個瘋子進入時間領域,那就是一場災難了。”
許新茶循著多年前許觀留給他的構想,伸手聚了縈繞在時間花周圍的瑩藍色光芒,很快這些光芒在他手裏成形,成為一朵和他心口裏一模一樣的花:“時間花是時間線的載體,也是時間本體,更是時間能力的源頭,所以,你也可以存儲能力,對吧?”
他一手拿著時間花,一手抓著常含平的時間線,時間線上的瑩藍色光芒被那朵小小的花汲取著。然而若非時間能力擁有者本人自願歸還,小小的時間花並不能完全收取能力,很快,時間花就不動了。
許新茶歎了一口氣,把時間線鬆開,目送著他回到時間線洪流中。
“這麽強大的力量,你本來就不應該給世人,不隻是常含平那種混蛋。”許新茶將這朵時間花送入自己的心口,“我現在替你收走一點,好歹我們還有點勝算。”
兩朵花在他心口裏爭搶位置,根本不兼容,許新茶的臉又白了一層——這到底不是他自己的能力,隻不過是以自身為載體,把常含平的部分能力儲存其中,並且帶出時間領域。在這期間,兩朵時間花同時紮根在許新茶的心口,他必須始終保持自己處在上風的位置,否則就會在常含平發動能力的一瞬間變為他用。
因為是許新茶拿著時間花汲取能力,常含平的能力並不能完全消除,隻能被削弱一部分,不至於這麽強大。目前看來,常含平必然已經二次覺醒,能力把控更加爐火純青。現在他就像一個過大的杯子,原本承載著剛剛好的美酒被倒掉好一部分,頓時空下去不少,變得失衡。
驟然減弱的能力以及失調的身體機製,無論是誰都會有一個或長或短的過渡期。許觀為他提供的思路就是這個,他們既無法完全消除常含平的能力,也不能在時間領域裏把人殺了,隻能減弱他自己。
他們爭的,就是這麽一點點功夫的時間。
未免太可笑了點。
陸且將應付完記者之後已經是下午了,他一邊打開手機買機票,一邊回到時研所,正巧迎上從時間領域出來的許新茶,見人臉色不止白了一個色號,額上滿是虛汗,步伐似乎都不太穩,登時心裏狠狠一跳,連忙上前把人扶住。
許新茶的心在時間領域裏跳得很快,現在一腳踏出來終於好了不少,他自己的時間花也占了上風,把儲存了常含平能力的那朵壓得死死的。此時第一眼見到陸且將,許新茶不由得笑了:“你看,我說讓你放心對不對?”
“你這是狡辯。”陸且將也不直接駁斥他,“機票已經買好了,現在過去Z市麽?”
他們現在一刻都不能耽誤,許新茶一擺手擦掉自己額上的冷汗:“走。”然而他們剛走到時研所門口,就見門前已經站滿了好一群記者,一個個都拿著攝像機往裏拍。開了最高警戒狀態的時研所把他們都攔在外麵,一群留守成員們根本沒遇到過這種陣仗,在一旁手足無措。
後勤小姑娘都快急哭了,見到許新茶猶如見救命恩人:“許所,這……”
許新茶歎了口氣,安慰小姑娘道:“寫個申請麻煩委員會派人來保護咱們所。另外現在起,大家提早上下班時間一小時,走後門,最高警戒狀態保持到我回來。至於這群記者朋友,就讓他們拍吧。”
反正也進不來。
許新茶瞅了一眼外麵,最後交代了幾句話,便直接到達了機場。一踏進候機室,許新茶就接到了付川川的電話:“許所,之前忘了跟你說,白駒的身份已經查出來了。”
“怎麽?”
“白駒真名謝權,是常含平的某一屆學生。”付川川道,“你那邊好吵啊,怎麽回事?是還在新聞發布會嗎?”
許新茶道:“我已經到了機場,差不多今晚就能到Z市。既然是某一屆的學生,那白駒的家人呢,就不管管嗎?”
“白駒沒有父母,小時候是孤兒院的,隻有一個玩得比較好的姐姐,但是現在也不知道那個姐姐在哪裏,”付川川說道,“常含平工作之後就一直暗中資助那家孤兒院,也偶爾去孤兒院講講課,其中謝權這人對時間研究的天賦很高,不久之後常含平發現他是時間能力擁有者,就資助他開始上學。之後謝權果然按照他的想法考了時間係,在常含平手下讀書。他稱呼常含平為‘老師’,對他一直十分尊敬。”
許新茶沉默了片刻:“身世淒慘又怎麽樣,為非作惡就是為非作惡,就算他小時候再怎麽可憐,那也是倆回事兒,查出他的時間能力了沒有?”
“沒有,”付川川皺眉道,“問題就卡在這裏,他自從出現以來,無論是攻擊還是挑釁,從來沒有發動過自己的能力,我們根本無從查起啊!”
聞言,許新茶抿了抿唇:“但至少白駒是常含平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他話音剛落,陸且將便拉著他站起來示意快登機了,他連忙跟付川川說先掛電話,對麵的人慌張地道:“等一下等一下,還有一件事!”
許新茶急著關手機:“怎麽了?”
“今天上午的抓捕計劃失敗了,常含平真的太強大了,我們打不過。”付川川嘴皮子飛快地一碰,“所以他說讓你和陸所去見他。老大,這可是下戰書啊!我平時隻在電視劇裏看到的,沒想到咱們今天這個時代也能碰上啊!”
“滾蛋。”許新茶送給她兩個字,飛快地關機跟陸且將上飛機。他不由自主地抬眼去看陸且將,心裏沒由來地覺得慌。常含平要見他這不奇怪,畢竟自始至終常含平都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時間能力不是天生的,也許這次見麵是要告訴他當年許觀是怎麽死的。
那他為什麽又要見陸且將呢?
飛機開始滑翔,許新茶放鬆地靠在椅背上,一眼一眼地瞟陸且將,後者輕易地就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無奈地看過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眼睛好著呢。”許新茶衝他眨了眨眼,隨即道,“這麽多年來,常含平都沒有向你透露過一絲當年的事嗎?”
陸且將淡淡道:“沒有。”
這人城府極深,根本不知道真實麵目到底是什麽樣的,他離開時研所之後就成為了一名教授,開始教書育人,發表論文,著書立傳,成為一個享譽全國、道貌岸然的人。誰知道他背後的心狠手辣,誰又看得出他的心思?
他仿佛是把前塵過往通通封存了起來,隻有自己知道,活成了一個“優秀”的人。
“惡心極了。”許新茶抖了抖身體,又問,“我發現你最近經常皺眉,都不好看了。少皺點吧,你要是變醜了我可不要你了。”
陸且將冷淡地瞥他一眼:“你不如少出點事,讓我省心更好。”這一陣子許新茶幾次三番出現吐血暈倒的狀況,現在又壓根兒沒來得及休息就踏上了回Z市的飛機,陸且將毫不懷疑這人就是在硬撐著。
想到這裏,他眉頭皺得又深了幾分,一把把人按在椅子上不許亂動,叫乘務員拿來了一張小薄毯子和一杯溫熱的水,逼許新茶喝下之後又讓人閉眼睡覺。許新茶拗不過他,隻好繃著一根神經靠在了椅背上,沒過多久,居然真的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陸且將見人的呼吸終於平緩,心底鬆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燒灼。他深呼吸放鬆自己,靠在椅背上,珍惜這幾個小時的放鬆時間。自從出事以來,陸且將時常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仿佛用不上力一般,看不得許新茶出一點事,看不得他吐一口血,那會兒許新茶暈倒在二十年前的時間線裏,陸且將當即瘋了,四肢一麻,顫抖得抱不住許新茶。
現在想起來,餘驚猶在。陸且將捏了捏自己微麻的手,也跟著睡過去了。
飛機從C市飛到Z市,轉眼之間已經天黑,Z市的三個人已經惴惴不安地等在機場了,這會兒宋鳴終於把來龍去脈了解了個清楚,三個人悲傷的氣氛還沒消散,付川川猶猶豫豫道“等他們一會兒回來了,咱們怎麽麵對老大啊?”
萬齊喑沉默了一會兒:“那天晚上我就覺得他聲音有點不對勁,新聞發布會的時候也是,雖然聲如洪鍾,但總覺得是他硬撐出來的。”
宋鳴提議道:“許所剛經曆這種事,還是別刺激他了,就比以往稍微兒好點,別跟他扯皮了,盡量順著他的心意來。”
三個人討論良久,終於決定按照宋鳴的提議來,開始醞釀情感。
事實上,他們完全不必這麽做。
陸且將一下飛機,就直接把許新茶帶到了他們所在的酒店。許新茶沒有向幾個人報備自己行程的習慣,於是直到付川川沒見到人出來,才發現這仨人居然還等在機場。
無端在機場等了幾個小時的付川川臉都黑了,還沒等到人,於是立馬拋棄了宋鳴的提議,氣衝衝地指著許新茶怒道:“氣死我了!”
許新茶連忙安撫核心成員裏唯一的姐:“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
雖然生氣,但日子還得繼續,付川川得了許新茶沒什麽誠意的道歉,氣也消了,但態度一時半會兒還沒法完全變好:“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兒。”許新茶把話題岔開,“之前你說常含平讓我去見他?什麽時候,在哪裏?”
“這個他就沒說了,你以為還真是下戰書嗎?”付川川笑了一聲,“估計是他自己找上門來吧。”
這個姑娘隨口一說,就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