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發布會很快就結束了,即便台下的記者還是全都舉起了手,想問各種問題,都被委員會的人一把擋了下來。Z市的電子屏上切換成了別的東西,宋鳴眨了眨眼睛,好久才緩過神來,和一幫成員們麵麵相覷。

緊接著,他們還沒來得及交流一下,討論個心得,就聽到一聲巨響,聲音從大詭村深處傳出來好幾裏,宋鳴一驚,抬頭望去,就見到此前深入大詭村的市局同誌們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推搡著出來了,幾乎全部都跌倒在地,衛飛咬牙往後一撐,跪倒在地,好歹維持住了站姿,沒徹底倒下去。

宋鳴立刻警覺,手心一瞬間凝出金黃色的光芒,身旁數十名外勤隊員一把握好手中的能量槍,警惕地看著四周。這時,一個人飛快地從旁邊出來,直逼宋鳴,宋鳴身體登時往後一仰,抬手去抓那人,那人的時間線居然被他抽取出了一小截!

“不要開槍!”數十名外勤隊員立馬上去支援,宋鳴這邊人多,一下子就占了上風。

與此同時,一陣金黃色的光圈如颶風一般刮來,宋鳴不得不放開那人,時間線沒了牽製,倏地縮回那人身體裏,隨即那人猛地往後一退,拿出腰間的能量槍,對準宋鳴就是一槍!

外勤部的有成員也不由得扣動了扳機。霎時間,兩顆能量彈在空中相遇,一顆飛速射向宋鳴,另一顆則飛速射向這個突然出現的白駒。衛飛一咬自己的舌尖:“不要開槍!”他猛一發力,看起來似乎是要起來,然而卻並沒有站起來。

周遭環境似乎刹那間安靜了下來,兩顆高速行進中的能量彈居然也停了下來,堪堪停在宋鳴的腦門前。

他心一沉,眼睛一瞥四周,果然這些躺倒在地的警員們全都不動了,周遭似乎連清風都停下來了,能動的就隻剩下麵前的白駒和身邊數十名外勤部成員們。宋鳴往後退了兩步,離開能量彈的射程內,沉聲道:“靠近,別亂開槍,注意周圍。”

一個人從大詭村深處緩緩走出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打扮得十分人模狗樣。白駒一聽動靜,轉過身去,朝他點了點頭:“老師。”

常含平走到白駒身邊,一抬手,把那顆能量彈揮落在地,看向宋鳴:“宋部長,好久不見。”

“確實是好久不見。”宋鳴注意到他的手心裏一直凝著金黃色的光芒,顯然是能力發動的進行時。這種情況下,就算他身邊的人再多,也抵不過他這種瞬間發動的時間能力停止,唯一的辦法就是保守試探,“您怎麽自己出來了,是想通了出來自首麽?”

“你在開什麽玩笑。”常含平十分驚奇地看了看宋鳴,隨即笑了,跳過了這個話題,“我隻是過來告訴你們,不必這麽興師動眾了。這些普通人是抓不到我的,也不可能抓到。至於你們嘛……”

他掩藏在眼鏡底下的眼眸一掃外勤部的成員們:“也都是平平淡淡的普通人,不過最起碼能使用時間能量做成的設備,接任技術部的部長是個很有才的人。宋部長,你們時間管理者集合起來一起想個對付我的方法,或許還有一線勝機。”

“隻可惜……”常含平掃了一眼已經停住不動的電子屏了,“你們至少有兩位時間管理者不在這裏吧,許新茶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沒想到他還真的做得出公開身份這種事情。”

這會兒,萬齊喑和付川川從最外圍跑了過來。他們距離大詭村入口還有一段距離,不能及時察覺裏麵發生的情況,待到察覺時心裏一慌,生怕宋鳴他們出什麽事。遙遙見到宋鳴麵前站著兩個人,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什麽人,連忙加快速度上前,被宋鳴一把攔下:“不要動。”

“常教授,”宋鳴沉聲道,“你把三十多名村民殺了,就是為了這個嗎?”

“不算是。宋部長,你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分彼此。”常含平說完這句話,看到宋鳴的臉色極其難看了一瞬間,笑了,“這些普通人才不會區分什麽是時間管理者,什麽是時間竊賊。在他們的眼裏,隻有他們自己,和異於常人的特殊人。”

“你不會想不到吧。”常含平的眼神裏帶著深深的嘲弄,“現在就算你們的許所長站出來公開表明了身份,又能怎麽樣?擺在大眾麵前的不是你們協助市局抓了多少個時間竊賊,而是三十多名無辜的百姓因為擁有特殊能力的人而死,而你們,沒來得及阻止這件事的發生。不過許所長的處理方法雖然稚嫩了些,但至少會減少很大一部分閑話。”

重大事件在前,就算許新茶再怎麽解釋說明,那落在大眾眼裏就隻能是推脫責任,恐慌會像潮水一般一瞬間淹沒所有人,網絡上的輿論根本就壓不住。可要是不出來說明,就是不作為,什麽人什麽機構都沒辦法掩藏下去,時空委員會能做的都做盡了,許新茶也沒有在發布會上對這件事做解釋,他隻是在道歉。

但錯的明明是站在宋鳴前麵一臉嘲弄諷刺的人。

常含平擺擺手:“殺了他們是必要的。看見剛才的光圈了麽,那些仍然處於鮮活狀態的時間線裏可以提取出很多東西。”他一瞥眼,看見眉頭都皺起來了的萬齊喑似乎欲言又止,笑道:“萬部長,你可是在我之後的技術部部長啊。那會兒我做個人體實驗,還得冠冕堂皇地走流程,冠以一個正能量的名字。現在沒了這層束縛鉗製,自由多了,不是麽?”

宋鳴一愣,他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技術部部長?”

“別褻瀆你所擁有的東西了,”萬齊喑握著拳,似乎忍著強烈的怒火,“常含平,你配不上!”

聽了這話,常含平縱聲大笑,他道:“多年輕的一群人啊!麻煩回去告訴你們的許所長,我在這裏恭候他的到來,順便帶上我的學生,且將可是我最優秀的學生啊!”他手心猛地迸出金黃色的光芒,下一秒,宋鳴腳下一動,就聽到周圍的警員們開始發出聲音,衛飛猛地站了起來。

可白駒和常含平已經不見了。

C市。

許新茶從新聞發布會上下來之後就馬不停蹄地到了後台,一把抓住陸且將的手,說道:“接下來委員長估計會讓個別記者進來針對采訪,你幫我推了或者你來回答也行,我現在回去時研所。”

“你要做什麽?”陸且將一把抓住他,“又去時間領域嗎?”

他一語中的,許新茶隻好撐出一個輕浮的笑容來:“你這麽聰明,以後我怎麽辦,能不能讓著我點兒?”他頓了頓,注視著陸且將那雙漂亮的眼睛,誠懇道:“我有很重要的事,關係著我們這場仗到底能不能打贏——之前我爸的文件裏一半兒在我媽那,一半在常含平那裏,現在我都看到了——記者那邊你不用擔心,委員會有專門處理這種事情的人,輿論不需要管它。”

許新茶這番絮絮叨叨的話看起來特別多,但說起來十分快,陸且將全記住了。他緊緊盯著許新茶,良久才艱澀地開了口:“我送你回去。”

“好。”許新茶一顆心放了下來,“你不用擔心我。”

他們到時研所不過是眨眼間。留守在這裏的成員們剛把時研所提高為最高警戒狀態,生怕有不理智的記者闖進來,一見許新茶回來連忙圍上去,而自家領導一擺手,匆匆忙忙道:“都去忙自己事兒!”

陸且將拽著他的胳膊:“早點回來。”

“放心吧。”許新茶一點頭,接過後勤小姑娘遞過來的手套和工作服,步履匆匆地下了負一層。陸且將則叮囑了留守成員們幾件事,再次回到了委員會的後台——那裏果然已經有幾個記者在等著了,都是年紀較大的,而且是國內的官方媒體。

時間領域屬於另一個維度,這裏安靜極了,摒除外麵一切嘈雜的聲音,許新茶撐著的皮囊在這一刻得到了短暫的解放。他扛著排斥反應一路走到了時間線的洪流,隨即他站定,看了看時間洪流的源頭。

“盡頭在那兒麽?”許新茶抬步往前走。

時間線洪流浩浩****,遙無盡頭,許新茶溯洄而上,幾乎看不到終點在哪裏。但不知道為什麽,每當許新茶找不到方向有些猶豫的時候,總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指引召喚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他隱隱綽綽地看到前方出現一點瑩藍色光團,那召喚的感覺越發強烈。

那瑩藍色和他們時間能力擁有者時間線上的瑩藍色一模一樣,許新茶加快了步伐過去。

越往前越能看清,幾步之外,許新茶驀地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景象居然讓他一時不敢靠近,他心裏雖然已經隱約有了猜測,可看到的一瞬間,還是覺得震撼無比——那是一朵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的瑩藍花,無數條金黃色的時間線以它為源頭,往一個地方奔流而去。

他仰起頭,自下而上地望著這朵巨大的花,腦海裏倏地跳出一個念頭:“原來這就是時間。”

世人總是說著時間,探求著時間的真理,然而他們從不曾想到時間居然隻是一朵飄浮在不知道哪個維度的花,不染塵埃,也不為世人言語所阻礙。它兀自散發光芒,為無數時間線提供生機和活力,維係著千千萬萬人的生命。

神秘的召喚感在此刻尤為強烈,許新茶的心髒開始瘋狂跳動起來,他從沒來過這兒,心裏的那點兒沒底都被方才神秘的召喚牽引感給填補走了,現在站在時間麵前,他才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原是一頭霧水地過來了。

他被迫承受著排斥反應和心髒跳動過快的壓迫,本能地不想心口裏被許觀植入的那朵花應召飛出去,死死地按住:“你別想走,我還活著呢!”

當初許觀通過向時間歸還能力這個途徑,把自己的能力凝成了一朵時間花,並且完成了能力的轉交。多年後許新茶由此得到啟發,來到了時間的盡頭:“我剛覺醒能力那會兒,經常會想,為什麽是我?”

“不是埋怨,而是高興。誰知道我是人造的,根本不是你賦予的天生管理者。”心口快速的跳動讓許新茶根本無法適應,他還得扛著排斥反應,他隻好一咬舌尖,逼得自己清醒,“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隨機欽點,而我恰好比較非,沒中這個獎。不過現在沒關係了……”

他眼前一陣眩暈,終於控製不住心口,一朵瑩藍色的時間花破開他的血肉而出,居然片葉不沾血,大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態。瞬息之間,時間花離體變成半個普通人的許新茶感覺到了更加強烈的排斥反應,身體裏的五髒六腑霎時間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碾壓過去,許新茶猛地吐出一口血,眼前登時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