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的動作十分迅速,沒過多久,等在派出所外麵的許新茶就見到了趕過來的局長,旁邊還帶著兩個人。他吃了一驚,趕緊站起來。然而他還沒有開口,老局長就搶了話頭:“是許同誌嗎?我剛接到通知,才知道您過來,接待不周啊。”
“別別別,我就是過來看看。”許新茶的手被握了一下,覺得有點汗顏,說實話他的確沒有想到局長會親自過來,當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他明明隻是想等個批準的電話再走的,誰知道把真人給等來了!
方才的小警員帶著他們進了一個小房間裏,把門帶上,走了。許新茶跟局長隨便扯了幾句客套話,才終於提到了正題:“目前那位老大媽的家屬有沒有說什麽,報了案嗎?”
“圍觀群眾報了,但是家屬沒報,”局長帶過來的其中一人回答,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梳著寸頭,“死者在當場就已經沒有呼吸和心跳了,雖然送去了醫院做心肺複蘇,但還是沒能救回來。不過很奇怪,醫生那邊也給不出死亡原因,家屬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老人的死亡定義為善終。”
另外一個人則道:“因為家屬也不想節外生枝,我們也找不到可疑的地方,所以也不會提起公訴。”
許新茶略一點頭,表示理解:“死者的屍體呢?”
“被家屬帶走了。”梳著寸頭的眼鏡小哥說道,“就在剛才。”
許新茶繼續道:“麻煩聯係一下家屬,我想看看死者的屍體,可以嗎?”
那兩個人麵麵相覷看了一眼對方,然後又把目光投向了老局長。老局長雖然不明白許新茶到底想做什麽,但市局那邊已經發出了協查通知,跟自己還算有些交情的衛飛還親自打電話過來,讓他盡力配合這個年輕人。
老局長皺起了眉,雖說C市市局刑偵總隊比他們這邊要高級得多,但Z市距離C市太遠且兩者沒什麽關係,一張協查通知發過來就算了,還要他們盡力去配合一個看起來隨時可以出道的年輕人。
他不由自主地問:“為什麽?”
“他是時間研究所的現任所長,時間研究所你知道吧,我跟你提過的,它不是一個簡單的科研機構,”衛飛道,“他們幾乎所有的資料都是保密的,就連我的上級領導都隻知道一點點。他們的上級就是時空委員會,委員會的上級就是國家。”
說到這裏,老局長就明白了,這來的不是一般人,而且不僅不是一般人,還神秘得很。然而即便如此,他心裏還是有些抵觸的。等到真正一見麵,他以為這個年輕人一定會擺什麽譜,沒想到平易近人得很,倒是站在他身邊的人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
“許所,已經聯係好了。”眼鏡小哥推門而入,“不過他們要您自己過去。”
許新茶擺擺手:“我明白了。”他看了一眼老局長,笑道:“今天麻煩您了,請問您可以派一個人跟著我們嗎?雖然家屬沒有報警,但還是需要專業的從警人員跟著的。”
“當然,當然,”老局長手一指那個眼鏡小哥,“肖安,就你跟著去吧。”
死者家屬住的地方據說有些偏遠,待在Z市有幾年的肖安對這裏是很熟悉的,成為了許新茶和陸且將的領路人。他穿著一身休閑裝挎著一個包,帶著兩個人上了公交車。公交車行駛了接近一個小時,終於到了一個地方。
許新茶不是暈車的人,但估計是公交車的駕駛員的駕駛技術實在不咋地,他這一趟下來居然有點暈,胃裏還不斷泛酸。他忍著一臉菜色,晃了一把,被陸且將一手摟住。
“這裏走過這段路,就是大詭村了。”肖安指了指前麵。
他們的麵前是一望無際的山脈和茂盛的樹。與想象中的村民闔家歡樂、鄰裏相望的情況不一樣,大詭村簡直十分應和自己的名字——此刻正是下午一點半,彎彎繞繞的狹窄村路上沒有什麽人經過,也沒有炊煙,就像這裏根本沒有人住一樣。
村落不多,房子也是隔一段才見到一個,是十分人跡罕至的感覺。
許新茶往後看了一眼,身後就是公路,接著是一間雜貨店。
“家屬說他們把屍體存放在了雜貨店裏,您要看的話還要盡快,他們已經聯係好了殯儀館。”肖安看著手機說,“那許所,咱們就不進去了吧,您要察看屍體,就直接去雜貨店。”
幾個人火速進了雜貨店,見到了一男一女家屬。許新茶拿出自己的證件簡要說明了一下,其他的就全交給肖安負責了。他們踏入一間小小的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停放在中間的**,從頭到腳蓋著白布的屍體。
“幸好臨走之前想著要把這枚戒指給陸所看,就帶過來了。”許新茶從陸且將手中接過戒指,給自己戴上,“沒想到現在居然這麽快就用上了。”
他戴著那枚戒指,朝蓋著白布的屍體緩緩抬手,那戒指閃過一絲白光,下一刻,許新茶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沒有。”他低聲道,“她沒有時間線。”
陸且將捉住他的手:“Z市有時間竊賊,手法嫻熟,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了,需要調查最近的死亡人口或者失蹤案件嗎?”
“不用了。”許新茶沉默了一瞬,“我的感覺很不好,這件事不會這麽簡單。”
一臉嚴肅的肖安剛把自己的警察證拿回來,他實在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麵,還是報數據和進度適合他。當他剛說到“裏麵那兩個是”的時候,兩個人就出來了。
許新茶的眼神輕飄飄地掃過兩個家屬和一個警察,隨即他向前邁了一步,方才在小屋子裏的凝重和嚴肅一掃而空,換上了他平時輕浮的氣質:“您好,我們是法醫。當時您的親人就是倒在我身邊的,也算跟我有點緣分吧,因為我本身的職業性質,所以想要看看您親人的情況。”
他的一張笑臉既不拘謹,也不諂媚,大大方方的,倒是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信賴和好感。女家屬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也笑了笑:“啊,我聽說了,就是你當時讓其他人打電話給醫院的吧,謝謝了。”
她的話音剛落,又有一人走了進來,衝他們一點頭,出去了。許新茶還沒弄明白什麽意思,男家屬就開了口:“快走吧,殯儀館的人來了。”
緊接著,好幾個人走了進來,家屬開始招呼他們進去。許新茶隻好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麵的嗩呐隊。
“我們Z市一般隻有送葬的時候才會請嗩呐隊。”肖安看許新茶一臉目瞪口呆,好心解釋道。
“不,我不是說這個。”許新茶壓低了聲音,此時正好來了一輛返程的公交車,幾個人連忙上去,從車窗處看到了殯儀館的人把蓋著白布的死者抬了出來。許新茶繼續道:“今天上午算是突然死亡吧,為什麽殯儀館和嗩呐隊這麽快就過來了?”
肖安不知道,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肖警官,我有一些事情要拜托你。”等徹底見不到殯儀館和嗩呐隊了,許新茶忽然道,“你可以幫我調查一下這家人嗎?”
肖安回答道:“我剛才詢問了他們一些情況。這個死者叫馮梅,老伴兒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剛才那個一男一女是她的兒子和女兒,叫馮勇、馮慧。”
“他們說一個月前馮梅出去趕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算命的,算命的告訴她大限將至,救也救不回來了。然後馮梅花了點錢,問清了日期,回家一翻老黃曆,發現是個適合下葬的好日子,”肖安一板一眼地說著讓人聽起來覺得荒唐可笑的話,“她也就慢慢接受了這個事,還命令自己的兒子女兒那一天一定要把自己下葬。”
許新茶:“……”
這些事兒也不知道是不是編的,總之聽起來槽點實在太多,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肖安看他的表情,連忙道:“要不我再給您去問問?”
“不用了,請你們把今天上午的現場監控錄像發我一份就好。”許新茶疲乏地捏了捏眉心,也不避嫌,直接靠在了陸且將的肩上。陸且將看他一眼,長臂一伸,把人圈到了懷裏,接著他的話說:“謝謝,麻煩你們了。”
肖安默默地縮回自己的凳子上,不知道自己出來為什麽感覺什麽都沒有做,還被塞了一把狗糧。
沒有時間線,一定是被時間竊賊偷走了,不會有第二種可能性。許新茶閉著眼睛,獨自思考,他第一次覺得時間研究所實在是太好了,對時間管理者十分尊重,他們想進入時研所工作也好,想出去當個普通人也好,都沒有關係。
現在就進入沒人用的尷尬地步,許新茶恨不得把全世界為數不多的時間管理者一筐網羅過來,在全國每一個省市區設立分所,這樣他也不用管這麽多,也不至於現在麵臨著隻有兩個人的情況。
這輛公交車的司機和上一輛來程的公交車司機不相上下,把車開得極其不平穩。許新茶緊皺著眉,死死壓抑著自己暈車想吐的衝動,往陸且將懷裏縮去,陸且將知道他不舒服,一邊摟緊了他,一邊俯身在他耳邊道:“快到了,很快就好。”
許新茶艱難地回答:“你覺得是誰做的?”
陸且將一怔,他淺色的琥珀眼珠看著他,用口型說出了常含平的名字。
“隻有他們,隻能是他們。”許新茶輕聲道,“隻有老宋的‘時間抽取’能力才能從人體內抽取出時間線,時間不會賦予第二人抽取能力。”
他摸了摸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這枚戒指也可以,同樣,我不認為會有其他人能再造出一枚這樣的戒指來。”
陸且將抿著唇,沒有答話。但是從他緊鎖的眉頭中許新茶明白,他們都意識到了同一件事。
常含平團夥逃到了Z市,並且再次作案,還有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而他們幾乎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