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仍然被鎖定為重要嫌疑人。

許新茶向陽光小區的居民打聽了一陣,又向房東了解了情況,得到的反應都是袁啟是一個刻苦努力的人,除了有點固執之外都還好。

“一份糖醋裏脊和魚香肉絲,還有剛才點的那些,謝謝。”

從銘道街回來之後,許新茶告別了一群外勤工作人員,堂而皇之地帶著陸且將絕塵而去,徑直來到了時研所旁邊的一家餐廳。兩個人才等到上菜,衛飛那邊跟進的消息就立刻發過來了,許新茶的心思立刻從眼前肉香四溢的飯菜移開,到了案子上。

“趙偉濤之所以會帶著刀去袁啟家,根本不是他說那樣,而是袁啟在催他還錢,一時催得緊了,他就幹脆起了殺心。”許新茶看了一眼陸且將,“但衛隊說袁啟最近沒有急用錢的地方,沒道理會把趙偉濤逼到這種程度。”

陸且將抿了抿唇:“陳生。”

“不謀而合。”許新茶想。他給衛飛發了條信息,希望衛飛能調出陳生的銀行賬戶匯款單來看看。

他下午回了時間所工作,後勤部的人正在整理明天新人的資料匯給許新茶。付川川把安安心心待在辦公室裏正在研究新設備的萬齊喑抓了過來,一拍他肩頭:“快點,到了展現你能力的時候了!”

萬齊喑手裏還拿著他心愛的寶貝設備:“???”

他看著桌子上堆著的一小摞紙質文件資料,麵容愁苦:“姐姐,這麽濫用我的能力不好吧?”你是後勤還是我是後勤?

“閉嘴,快點!”付川川平時不工作時就是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子,一工作就化身說一不二的禦姐形象,“這叫節省時間提高效率!”

萬齊喑對著付川川那張精致漂亮的臉歎了口氣,隻好把手放在那螺資料上。他的手心逐漸散發起金黃色的光芒,很快,文件上方不停地浮起了字,這些字全部進入了電腦裏。

付川川極其滿意:“時間拷貝,這能力也太好了吧!老萬,來咱們後勤部吧!”

“……你想得美。”

正值迎新,許新茶手頭事一大堆,又攬下了袁啟的案子,確實是忙到爆炸。他焦頭爛額處理著文件資料,又在下午接待了聽說案件已經移交到時研所,由時研所所長全權負責的袁啟的父母,好不容易把新人資料連帶著陸且將的個人詳細資料遞交給了上級,已經天黑了。

許新茶收拾好辦公室關了燈,疲憊地往下走,經過接待室時發現裏麵還有一絲光芒灑出來。他看了看四周,無論是外勤部或者後勤部,還是技術部,要麽仍然外麵出勤,要麽都下班回家了。

他上前敲了敲門,隨後擰開了門把手。

陸且將坐在沙發上,戴著一副銀色的細絲邊框眼鏡,正在看著手裏的書。許新茶知道這本書,是常含平教授,也就是陸且將的導師最新發表的一篇關於時間停止的著作。

聽見聲響,陸且將抬起頭,合上書:“許所,下班了?”

“今天稍微晚了點,”許新茶笑了笑,“抱歉,忘了跟你說你可以早點回去了,讓你等到現在。”

陸且將輕輕搖了搖頭:“這個案子,我也很關心。”

“嗯?”許新茶微有些詫異。他在時研所待了快七年了,每一年都會迎接新人,沒有哪個新人會在才來第一天、出了一整天的外勤卻幾乎毫無結果時說這樣的話。

但陸且將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任何想要解釋的樣子。

“衛隊下午給我發來了陳生最近的匯款單,發現他除了向醫院匯錢之外,還向另一個賬戶匯了兩萬。”許新茶猶豫了一下,道:“你跟我來。”

時研所的負一層設了好幾道電子門,目的便是保護存在於那裏的時間領域的入口。許新茶打開最後一道門,跟在他身後的陸且將一下子就看到了在這間存放著滿是高科技設備的房子中間,突兀地立著一扇門。

“實際上,身為時間管理者,我們是可以進入時間領域裏察看別人的時間線的。每一個人的時間線上都記錄著各自的一舉一動。但上級給我們的規定中的第一條就是禁止時間管理者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察看別人的時間線。這是其中一個原因。”許新茶站在門前,進行了麵部掃描,很快門就被打開了,裏麵是一望無際的黑暗,令人感到十分窒息和壓迫,“更重要的是,時間領域不屬於第四維度,我們如果進去,對會身體造成比較大的傷害。如果頻繁出入,會死。”

他轉過身看著陸且將,妄圖從後者臉上找到一點波瀾,驚訝甚至恐懼都好,但他失敗了。陸且將仍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似乎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讓他的情緒波動一絲一毫。許新茶隻好繼續道:“但案子移交至時研所,全權調查權在我手裏,我有權察看涉案嫌疑人員的時間線,你要跟我過來嗎?”

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無論是身為一個時間係研究生,還是一個時間管理者。陸且將在黑暗中行進,聽著另一個人特別的腳步聲——他們現在感覺像是踏在水麵上。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沉沉的壓迫感,這就是進入不同緯度空間產生的排斥反應——許新茶領著他進入之前告訴他的。

很快,陸且將便看到了那散發著幾乎要灼傷人眼的金黃色光芒的時間線,它們浮動在這個空間裏,看不到起點,也看不到終點,似乎無限延伸著,每一條時間線都有著自己的運行軌跡,隻是每條時間線總是會和好幾條時間線纏繞著,隨即到某個點又分開。

許新茶站在時間線的洪流前,伸出手向上平攤,心裏想著陳生的模樣,嘴裏默念了一句“陳生”。隨即,一條時間線從浩浩****的洪流裏脫離出來,飛到了許新茶的手裏。

他撚了撚手心裏時間線,似乎是想把它放大。但很快他嗤笑了一聲:“這人,對我的防備很深啊。”

陸且將看他一眼。

許新茶虛虛握著陳生的時間線,遞到陸且將麵前:“如果陳生對我有一定的信任度,我不至於看不到他時間線裏的任何內容。今天上午我跟他見麵交談了一會兒,我們倆的時間線在那時產生了交集,這個交集裏的內容我本應也可以看得到的,但沒想到他連這都防備著不讓我看。”

他挑了挑眉,語氣又有些輕鬆:“宋鳴下午告訴我陳生又去了醫院,我讓他們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

“回去吧,接下來我們該告訴去醫院看看陳生的母親,告訴他他的嫌疑徹底被排除了。”

取得陳生的一定的信任,就能察看陳生時間線的一部分內容,那麽破案也相對容易了。

確定陳生對自己嚴防死守之後,許新茶的心情反而輕鬆了起來。他執意請陸且將吃了晚餐,又執意把人送回了學校,這才回了家。第二天的鬧鍾一響,許新茶便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前往時研所。簡單開了個小會之後便帶著陸且將去了醫院。

外勤部部長宋鳴本來要求過去,沒想到自家領導一本正經道:“你去不行,人且將長得好看,容易讓人放鬆警惕,更快產生高質量的信任度。你去查清楚另一個賬戶是誰。”

……你真的覺得別人對著陸且將那張臉能產生信任度?

宋鳴瞧著陸且將臉廓鋒利精致,卻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的冷漠臉,心裏說道。

陳生中午下了班照例來到醫院,沒想到一打開門就是那兩張他記掛了一整天臉。陳生站在門外不知所措,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尷尬地伸出一隻手:“警官,是找我嗎?”

許新茶露出一個安撫意味十足的笑,握了握陳生的手:“的確有些事想要告訴你。”他特意看了一眼已經快把他當幹兒子的陳生母親:“這裏有些不方便,我們出去說。”

陳生欲言,卻被許新茶推搡著出了門。

許新茶站在門外,笑容不減:“我姓許,是時研所的所長,之前向您了解過一些有關袁啟的情況,您還記得吧?”

陳生點點頭。

“這本來涉及一些事,我不該跟您說的——袁啟死了。”許新茶歎了口氣道,“不瞞您說,之前了解到您和袁啟有些矛盾,所以就把您列為了嫌疑人,但在昨天我們抓到了一個帶著刀徘徊在袁啟家的人,那人看起來是個瘋子,交代了是自己殺了袁啟。所以這個案子與您無關,您的嫌疑被排除了。”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陳生的表情,果然在他話音落下之後,陳生僵硬地臉色稍微和緩了些,甚至透露除了些放鬆。許新茶換了個哀傷的表情——他垂著眼睛,麵容憂愁:“我從您的同事那裏得知您的母親患了肝癌,所以想過來看看。”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眉目之間盡是憂愁:“我媽是肝癌中期,現在在S市就診。不知道這裏的醫療水平怎麽樣,我在想要不要把我媽帶過來,和阿姨也好有個伴。”

陸且將無聲地看了他一眼:“……”

“……這裏,這裏挺好的。我媽也是中期。”良久,陳生終於開了口,他的眼神下意識地往病房裏看,“醫生說現在能控製了。”

許新茶維持著一副哀傷表情,大氣不敢出。

陳生沉默了一瞬,又忽然問道:“你媽現在在用什麽藥,那邊的醫生給她的治療建議是什麽?”

陸且將猛地看向許新茶。

這個問題,太超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