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付川川說了一句,陸且將都快把白駒這個人給漏了。他隻被裏麵的常含平震驚了,那是他的導師。在讀大學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大學生職業規劃,並向著考研的目標前進,選定的導師也是常含平。

現在他二十四歲,常含平已經帶了他兩年,眼看著過完這個暑假就要進入第三年,現在發現自己一直尊敬信賴的導師很有可能是嫌疑人團夥之一,陸且將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這份心情。

然而照片上五個人都已經完全認出來了,那麽白駒呢?當晚攻擊許新茶的人雖然看不到正臉,但身形和聲音都絕不是常寄,也不是這在座的每一個。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白駒六年前還沒有出現,是在中途加入的。

“很晚了,回去吧。”陸且將輕輕歎了口氣,“辛苦了。”

付川川看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詢問:“應該的。陸助,你沒事吧?我知道常教授出現在這裏你挺那什麽的……但也許、也許常教授並不是跟他們一夥的呢!”

陸且將擺了擺手,然後消失在她麵前。付川川眨了眨眼,理所當然地沒有等到回答,也隻好跟著下班了。她途經萬齊喑的辦公區時,瞥見裏麵居然還有燈光在亮著,敲了敲門沒等到回答,便兀自推門進去。

萬齊喑正在看一本什麽書,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了。

付川川和他共事好幾年,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不該去打擾,連忙輕手輕腳地離開。

雖說重症監護室不允許陪護,但陸且將別的什麽地方也不想去。他隻好在市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之外尋了個沒人的椅子上靠著,明知道時間不早該閉眼了,陸且將就是遲遲無法入睡。然而當他好不容易升起了一點困意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忽然催命似的震動了起來。

“萬部長?”陸且將接起,“出什麽事了?”

萬齊喑的聲音很是興奮,但又礙於大晚上的,隻好拚命壓低嗓音,試圖使自己鎮定下來:“陸助,我破解這枚戒指了!”

陸且將那點兒微末的困意一掃而空:“你現在在哪裏?”

“時研所。”

萬齊喑那邊話音才落,陸且將再次在市人民醫院上演憑空消失。這一次他把時間盡量縮短,控製在了半分鍾之後,於是萬齊喑舉著手機半分鍾沒聽到回答,一抬眼就看到陸且將已經出現在麵前了。

“……陸助你這樣真的很恐怖啊。”

“你先說你的。”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萬齊喑絲毫不廢話,拿起這枚形狀普通的戒指,“這枚戒指上麵附著著時間能力。”

陸且將眉頭一皺。

“這麽來說吧,”萬齊喑拿起旁邊那本時間疊加研究的書,快速翻到某一頁,指著上麵的理論給陸且將看,“製作者將自身的能力或者研究出來的無限接近於時間能力的特殊能力量子化,附著在這枚戒指上。”

“這枚戒指既然有類似於時間抽取的能力,但卻並不是時間抽取。它隻是有這樣的特殊功能而已,”萬齊喑解釋道,“我也是看了這本書才知道這種奇怪的理論的。不過這本書裏寫的是怎麽給人體疊加有關時間的東西的,倒沒有具體提及什麽能力。”

這枚亮閃閃的戒指躺在萬齊喑的手心裏,半晌,陸且將才輕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萬齊喑到底是過來人,就算陸且將再怎麽隱藏自己的情緒也知道此刻他的心情,然而世上感情,沒有什麽是能感同身受的,每個人的感覺不一樣的,所經曆的也都是不一樣的,最多隻是相似而已。

他歎了口氣:“陸助,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這一本書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咱們除了那張照片,也沒有什麽能證明常教授與這些事情有關。要是這懷疑傳出去,不隻是你,全科學界都得為之震動。”

“我知道,我也有惋惜,”陸且將幹脆利落地打斷了萬齊喑接下來要說的話,“常教授是我教授,和他是這些案子的嫌疑人之一並沒有衝突,我也不會因此不願意承認或者袒護他。”

他瞥了一眼那枚戒指:“這本書是九年前出版的,教授沒有把這本書的手稿寄給大出版社。而是自己整理之後,給了學校的出版社少部分發行,知道的人其實並不算多。”

“更何況,”陸且將皺著眉,似乎在深深地回憶著什麽事情,“我當初參加研究生麵試的時候,教授的手上好像就有這樣一枚戒指。但時隔太久,我專注麵試,也沒太注意教授的著裝。”

萬齊喑張了張嘴,一時間什麽話也沒有說出。

“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教授為什麽要這麽做。”陸且將說道這裏,忽然眯了眯眼,“他說他明天有事要出差……”

“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萬齊喑小心翼翼地問。

“說不好,”陸且將拿出手機翻找通訊錄,“我不過是常教授的學生,遠不能看透我的老師。”

他打給了市局刑偵大隊的隊長衛飛。此刻半夜三更,當耳邊響第三下的時候,衛飛居然接了,萬齊喑不得不感慨人民警察的辛勞和偉大。

“衛隊,請您立刻派人去百花園7座,時研所認定的嫌疑人明天可能會逃跑。”

衛飛本來睡得天昏地暗,一通電話打過來險些沒激起他那好多年沒發作的起床氣,一見是陸且將打過來的,硬生生把一肚子火憋回去了。他尋思著這要是換個許新茶,一定饒不了人:“誰?”

“常含平。”

因著這一次蘇韻錦墜樓案在市局也立了案,然而最一開始立案的地方卻是在時研所,所以市局這邊必須要配合時研所進行行動。

衛飛沒耽擱,迅速指派此時此刻仍然在值班的幾個市局刑偵大隊的隊員前往百花園7座。

一夜蹲守過去,市局的兩位連夜出來值班的警員什麽也沒看到,正打算報告給衛飛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動靜,正是衛飛和陸且將。

陸且將手裏還拿著什麽一個小盒子,臉色有些難看,衛飛亦然。他掃了一眼蹲守的兩位警員,沉下了聲:“嫌疑人已經跑了。”

“我們去查了監控,前半夜沒有人出入這座公寓。”衛飛一邊往常含平家走,一邊對身後的兩名警員說道,“後半夜呢?”

兩名警員連忙報告:“衛隊,我們沒看到任何人出入!”

衛飛拿著一把從門衛室那裏拿來的備用鑰匙,開了門。裏麵光潔如新,一如昨天陸且將來的時候的樣子。然而長於偵查的警員們隨處看了看,就發現了不對勁——衣櫃裏的衣服雖然還在,但很明顯,桌麵上的一些擺件不見了,這些放著擺件的地方落了灰,很明顯是很久之前就一直放在這裏,沒有再被動過。

如果是出個差,帶上衣服和日用品就夠了,帶上擺件做什麽?

“這裏放著的相框也不見了,”陸且將看了一眼展覽架,“這裏應該還有一個相框,上麵是教授一家人。”

“還有,”他轉過身,看著衛飛,“常寄也請長假了。衛隊,我隻猜到常教授可能會走,但沒有料到他們走得這麽快。”頓了頓,他又說道:“現在是不是可以發通緝令?”

“你還猜到了,像這樣隻有一點嫌疑,沒有什麽實質性證據的人,我們都不會想到現在的局麵,”衛飛苦笑了一聲:“要是尋常人,我就給你發了。但是這是常含平,我們……也是要考慮社會影響的。”

陸且將輕一點頭表示理解,他把手裏的小盒子放到茶幾上:“今天早晨新茶轉入普通病房之後我到了這裏,在茶幾上發現了這個,裏麵是一枚和特殊戒指一模一樣的戒指。經過我們時研所的檢驗,這枚戒指並沒有任何異狀,但是在這個公寓裏,我們監測到了強烈的時間能力反應波動。”

他低沉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仿佛說的根本就不是帶了自己兩年的恩師,而是一個陌生人:“常寄昨天傍晚回了家,此後就再沒有出現過,無論是常含平還是常寄,他們兩個人當中至少有一個是時間竊賊。”

陸且將把小盒子打開:“我沒在教授家裏找到任何他夫人的東西,包括照片。但經過付部長的能力,我記得擺在展覽架上的照片裏,教授妻子的手上就是戴著這樣一枚戒指。”

可疑的書,和特殊戒指一模一樣的戒指,那張合照,簡直無法讓人不懷疑常含平。

陸且將道:“還有程澤。市局派人去看了嗎?”

“已經去了,”衛飛話音剛落,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匯報情況!”

“衛隊,程澤還在他的律師事務所!”

衛飛看了一眼陸且將:“提審江遠和程澤!”

“還有一個人,”陸且將捏著手裏的小盒子,“蘇朝輝。”

蘇朝輝的情況著實有些複雜,他是一個房地產商的大老板,連見個麵都要預約。宋鳴和市局派來的警員來得不巧,雖然出示了調查證和警察證,卻正逢上蘇朝輝出差。宋鳴的反應極快,當即就跟著去了機場,緊趕慢趕一趟總算是把人給攔下來了。

巧的是,他剛把人攔下就接到了陸且將打來的電話,要求務必把蘇朝輝帶到市局。然而蘇朝輝那邊還有會議等著他來開,根本就不想聽宋鳴再多講一句話。

一來二去,眼瞧著就快錯過登機的時間了,蘇朝輝急了,蠻力甩開宋鳴就想趕緊走,誰知宋鳴也不是個省事兒的茬兒。

他一步沒動,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你女兒出了這樣的事,你還想著去賺錢嗎!”

蘇朝輝陡然停住了腳步,緩緩地回頭看宋鳴。宋鳴示意警員上前,他自己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不會不知道你女兒蘇韻錦的事吧,她才二十歲。我們現在請你過去配合調查,調查的就是這件事情,就算你不聞不問,她都已經死了,還得不到你的一點時間嗎?”

一場追人戰終於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