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新茶不在,負責時研所大小事宜的就成了陸且將。所幸他自來到時研所之後就幾乎天天跟著許新茶,即便沒有經手過的事情他也能做得九分好。

三個部門的部長都隻能找他來匯報工作進度和情況,萬齊喑的研究依舊沒有任何進展,他一邊有點不好意思地低頭,一邊暗暗看了一眼陸且將,突然看到了他放在桌麵上的兩本書:“陸助最近有論文要寫啊?”

陸且將好似回過神來,順著萬齊喑的視線看到了自己擺在桌上的兩本書:“嗯。”

“啊,”萬齊喑點了點壓在下麵的那一本,“陸助,可以給我看看那本書嗎?”

陸且將把下麵那本《時間疊加的可能性研究》抽了出來,這本是他看到書桌上那張照片的時候為了掩護自己,折回去隨便拿的一本書,於他的論文課題研究並沒有什麽作用,挨不上邊:“不用著急還我。”

“你用不上嗎,那行。”萬齊喑把書拿在手裏隨意翻看了一下,“寫書的是常含平教授啊,你有一個這樣的導師真挺不錯的。”

陸且將想起那張照片,心底百般思緒登時沉了下去。他之前就應邀去常含平家吃飯,彼時他們還在常寄的強烈要求下拍了張合照,陸且將就是在拍合照的時候不經意間瞧見那張照片的,然而他無心無意,並沒有仔細去看,隻是輕飄飄地瞟了一眼,也就是為什麽在之後他見到程澤會覺得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麻煩叫付部長過來吧,”陸且將抬眼看看掛鍾,“快下班了。”

付川川推門而入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方才萬齊喑走出來的時候跟他說陸且將看起來心情不好,有些心不在焉的,現下一瞧果真如此。她三下五除二匯報完了自己的工作,剛打算走就看到了陸且將手裏捏著的照片,登時停下了腳步。

她遲疑著:“這是……”

陸且將聞言,把手中的照片放在桌麵上。付川川緊走兩步拿起來看,道:“這個人,不是蘇朝輝嗎?”

陸且將倏地抬眼,站了起來:“你說哪個?”

“就是這個,最右邊的,”付川川把照片遞過去,指了指最右邊那個穿著正裝的男人,“雖然有點不太像,但是應該就是咱們市的房地產商蘇朝輝。前一陣子我閨蜜買房子買得好像就是他經手的。”

陸且將的嘴唇緊繃成一條線,眼裏那點好不容易出現的平靜悠遠一點點都沒留下,變得疏離冷漠,似乎還有別的付川川沒看懂的情緒在裏頭。不過他這樣子,倒顯得臉廓線條十分僵硬,好似在忍著什麽天大的事情一般。

“付部長,”陸且將那神情隻在臉上一閃而過,全部都藏到了他琥珀色的眼睛深處,“我要蘇朝輝這個人的全部資料,麻煩你加個班,整理一下。”

付川川怔愣了一下,心中雖然有疑惑但還是點了頭:“好。”

“辛苦了,”陸且將看了一下時間,估計現在市局還沒有下班,“我先去一趟市局。”

付川川還沒來得及問一聲和說一聲好,站在麵前的男人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她久久無語,思考著幸好他們都是時間管理者,知道彼此的能力到底是什麽,這要是換個普通人站在這裏,陸且將一聲不吭給表演個原地蒸發,那簡直會把人嚇死。

而衛飛就是那個不幸的普通人,他這會兒也快到了下班的時間,正在收拾著東西準備回家和妻兒一起吃晚飯,結果剛把帽子戴上正要往前走,一個活人就十分突然地出現在他眼前。衛飛當即心跳飆升到180,差點就把腰間的配槍拿出來了。

他撫著自己有點心律不齊的心口,被嚇得久久說不出話。衛隊長在這一秒裏回憶自己短暫的一聲,經曆過各種生死,但從來沒有被嚇成這個樣子。良久,他才看著陸且將的一張臉,憋出來一句話:“陸助理,有何貴幹?”

這群時間管理者,怎麽仗著自己的特殊能力淨嚇人呢!

“抱歉衛隊,”陸且將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絲毫聽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他把這張照片遞給衛飛,“事態緊急,我就直接來找您了。上麵照片裏的人,我已經全部知道是誰了。”

衛飛終於把心髒狂跳的勁兒緩過去了,連忙把自己的理智和冷靜撿回來:“誰?”

陸且將一一報給他。

“常含平?!”衛飛瞪大了眼睛,饒是他一個人民警察,也是聽過常含平的大名的。現在科學界主要將目光放在時間和空間這兩個地方,一時間大學裏時間研究學和空間研究學成為熱門的專業,“他不是那個特別著名的時間研究學者嗎?我之前好像還陪著我兒子聽過他的講座。”

陸且將似是不願意多談這個問題,輕一點頭將話題翻了過去:“這個蘇朝輝聽說是一名房地產商,衛隊,能不能查查他。”

他把之前許新茶的推論與這些人一一對應,解釋給衛飛聽。果然,衛飛很快就皺起了眉頭,拿起這張照片看了看,繞到自己的電腦前打開了係統:“這張照片上的人每一個都不無辜啊。”

市局的係統運轉很快,加之有圖像有身份,蘇朝輝的個人資料很快就被提取出來了,衛飛把電腦微微轉向了旁邊:“蘇朝輝,男,咱們市的房地產商。居住在百花園,目前有一個孩子,叫……”

這位資曆較老的刑偵大隊隊長罕見地停頓了一下,看了眼陸且將才接著往下說:“孩子叫蘇韻錦,是個女孩子,按照出生日期來算,她現在應該19歲,大二。”

全對上了。

衛飛看著手裏的這張照片,即便是一張平麵的老照片,也能感受到當時氣氛的歡悅。他們當中確實還有一個學生,可能是給孩子的升學宴,可能是單純的聚會。然而這上麵的每一個人都牽涉著一個或兩個案子。

平時他們市局刑偵大隊偵查案子,往往都是從不知道凶手其人、其名,然而這一次卻直接讓嫌疑人來了個合照,他們把這些嫌疑人的底看摸了個光。

可是,沒辦法抓他們,因為他們證據不足。

“不對!”陸且將忽然想到,皺起眉,“程澤可是給安紅提供了法律援助,意味著他的立場是在安紅這一邊的。而我們查到常寄才可能是真正的嫌疑人!”

他快速把之前宋鳴竊聽到的一切概括了一下:“竊聽還是有很高真實性的。那意味著程澤可能自始至終都知道常寄就是謀害蘇韻錦的凶手,他夾在中間,怎麽做人?”

這張照片他們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年前拍的,但是裏麵的氣氛神情卻騙不了人。然而放到現在再看,江遠因為病重妻子無人照顧被判處緩刑,常寄被懷疑是謀害蘇韻錦的凶手,而程澤作為律師是常寄的對立麵。

衛飛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

“明天我會派外勤部宋部長跟您的手下一起去找蘇朝輝,”陸且將定定地看著衛飛,說道,“正如您所說,這張照片上的每一個人,都不無辜。他們當中到底出了什麽事,隻有他們知道。”

“至於常教授,”陸且將從衛飛手裏接過那張照片,“我來。”

他話音一落,還沒等衛飛答應,就又憑空消失了。

衛飛:“……”有這技能,他也不用想著掙錢買車了,過年回家的車票也不需要了,多厲害啊。

陸且將這一回直接通過時間扭曲到了一分鍾之後的後勤部部長的辦公室之外,然後他抬手敲了敲門,聽到裏頭傳來一聲請進才推門進來。

付川川正坐在電腦麵前,見到是陸且將連忙站了起來:“陸助,蘇朝輝這個人我基本資料查到了。”她給陸且將看:“都市新聞一般都有報道,不過一般說的是他的房地產事業。但是我找到了這個。”

她調開一個頁麵,陸且將上前一看:“博客?”

“對,”付川川說道,她翻了翻頁麵,一張熟悉的照片跳了出來,正是那張,“發布時間是六年前的八月初。蘇朝輝這個人不怎麽經營博客,這裏都是他早年的記載。他上麵還有一篇是寫常教授的,字裏行間看起來是老朋友。”

“嗯。”

“還有,”付川川又翻了翻,緊接著又是一張合照出現。然而這張合照上卻是典型的家庭照片,三個人,“這是安紅阿姨,這個女孩子……是蘇韻錦。不過看他的博客上說,他們已經在八年前離婚了。”

八年前,蘇韻錦才十一歲左右。就算這個蘇朝輝再冷血無情,也不至於到現在還不出現,何況他應該認識常寄和程澤……那麽是他派程澤作為安紅的辯護律師的嗎?

這一切都說不通。

“唔,我發現蘇朝輝和程澤也有點關係。”付川川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片,遞給陸且將看,“這是昨天我從安紅阿姨那裏拿到的名片,是程澤給她的。”

“輝澤律師事務所?”陸且將瞬間就反應過來了,“這個輝,是蘇朝輝?”

付川川回身看電腦:“是,我去查了查,發現這家律師事務所是程澤和蘇朝輝共同經營的。但實際上是蘇朝輝投資,程澤為主要負責人。”

這會兒,不隻是陸且將腦子裏一團亂麻了,付川川也想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這張照片裏的人到底是什麽關係,又有什麽目的?

六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們現在處於這種局麵之下?

“辛苦你了,明天麻煩將這些整理成冊,送到市局一份。”陸且將一頷首,抬腿離開。

付川川一激靈,忽然想到什麽,連忙叫住了陸且將:“陸助!”

陸且將停下腳步:“怎麽了?”

“還有一件事,我們都忘了。”付川川緩緩地說道,她調出那張合照,問,“為什麽這張照片上,沒有白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