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睡夢中被人殺死的,”陸且將捏著衣角,把徽標提上了一點,合身的工作服立刻往上露出他的一截腹肌,“沒有外傷,一貫手法,是被截斷時間線而死。”

坐在車裏還來不及下車的付川川和萬齊喑愣住了,陸且將繼續說道:“這裏會由衛隊出麵處理整理,明天上午付部長請到市局進行案件移交。現在太晚了,先回去。”

萬齊喑看到他邊說邊走,直接略過了他們的車,這才如夢方醒:“陸助,您去哪兒?”

“醫院。”

萬齊喑剛想說載他過去,結果下一秒,這人就又一次動用了他的能力,消失在了現場。萬齊喑十分無奈,胸前的徽標不再閃爍綠光,意味著傳話係統已經關閉。他往駕駛座一靠,遠遠地看到現場忙而不亂的場麵,絲絲縷縷的涼意就開始竄上他的脊背,鑽進了他心底。

今夜他們可以說是史無前例地慘敗。

盡管沒把許新茶殺死,沒有成功強行進入時研所,但把最重要的原告安紅殺死了。他們簡直就像被牽著鼻子走的小醜,不僅被耍得團團轉,還損失了不少東西。對方目前所知的隻有一個白駒,也不知道暗處有沒有其他人相攜。

但無論如何,他們今晚出師不利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沉下心來想,如果對方真的隻有白駒一個人,那這個白駒也未免太可怕了些。他們還沒有查出什麽關鍵性的證據,他就僅憑一人之力把他們弄得暈頭轉向,直接處於被動的狀態,要是他們查出了關鍵性證據,豈不是要把他們滅口了?

萬齊喑在大夏天裏莫名打了個冷戰,連忙看了眼身邊副駕駛的付川川,對方臉上似乎也不好看,想來想法和他應該是一樣的。萬齊喑歎了口氣,強行把各種思緒壓了下去,乖乖聽陸且將的話回去。把付川川送回去前,他把一直放在口袋裏的小型防禦設備給了付川川:“未免我們遭到攻擊,你帶上。”

付川川收了:“行。”

翌日。

一想到許新茶昏迷不醒,外勤部成員遭到攻擊,每個人的心情都低到了穀底,也不敢放鬆警惕,時研所凝聚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低氣壓。尤其許新茶這個平日裏活潑的領導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陸且將,每個人陡然十分不適應。

“付部長請到市局辦理案件移交手續,盡快完成,另外把蘇韻錦墜樓案的申請市局立案的申請書一並帶過去。萬部長請繼續對時研所的防禦係統進行升級更新。宋部長則請跟著市局的警員調查昨晚安紅遇害的案子。”

陸且將一一吩咐,把每個人的任務安排得十分明白。他掃了一眼不敢出聲的會議室,不需要細想就知道怎麽了,手上把筆蓋輕輕一撥:“敵人還沒發起正式進攻,我們就丟盔棄甲了嗎?”

他玻璃似的琥珀色眼眸掃過每一個人的麵容:“他是怎麽教你們的,遇到這種事,不是潰敗得走投無路,而是要絕地反擊。”他頓了頓,聲音陡然冷了起來:“不甘心忍氣吞聲,就該拿出爆發的魄力!”

陸且將站起來:“散會!”

付川川快速收拾好了辦理案件移交的手續,猶豫地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的陸且將:“陸助,許所他……怎麽樣了?”

陸且將收拾桌子的手一頓。他眼底有些烏青,一看就準是一晚上沒睡,臉上卻瞧不出什麽倦怠之意:“他還沒醒,不過江遠過來時間治愈了,現在各項生命體征恢複得都很好,預計再過一天就能醒過來。”

“那就好那就好。”付川川喃喃著,覺得心下安定了不少,“那你去哪裏?”

陸且將頭也不回地答道:“上課。”

他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東西往前走打算離開,一眼瞥見付川川還在愣愣地看著他,便問了一句怎麽了,後者如夢方醒,連忙搖頭。她這才悠悠轉醒似的明白過來,麵前這個是陸且將,不是許新茶。

許新茶會跟他們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而陸且將並沒有這種習慣。

炎熱的夏天裏,陸且將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了教室。教室裏陸陸續續地來了好一波人,大抵是因為已經五月中旬,快到考試的時候了。陸且將知識儲備豐富而紮實,絲毫不為考試的到來而緊張。

他自從看到安紅的辯護律師程澤之後,心裏就一直有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測,這個猜測太過於驚世駭俗,所以他非得來親自確認不可。常寄也好,程澤也罷,此時此刻都變成一朵濃濃的烏雲盤踞在他的心頭,雖然麵上沒什麽表情,但仍能感覺到他周身升起了一陣焦躁。

陸且將心不在焉地把課聽完了,便安靜地坐在教室裏等候。這節課是他的導師常含平教授的課,每每他一下課,總是會被問問題的同學圍住。而其本人也是和藹不已,從不拒絕回答。

陸且將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修長的手指不住地轉著筆。終於等到常含平解答完了最後一個問題,他自位置上站起,喊了聲老師:“老師,我可以找您借一本書嗎?”他說了一本書的名字,又笑道:“我上次看您的書架上有這本,想來對我最近的研究課題有些幫助。”

常含平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教授,對陸且將這樣天分高人又乖的學生十分偏愛,不僅一口答應,還讓陸且將去自己家裏吃午飯。

陸且將欣然應了。

他不是第一次去常含平的家中,此前就已經去過,不過當時是他和常寄常含平三個人,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隻有常含平一個人。

常含平的家在高檔別墅區,陸且將一踏入大門進入客廳,首先就掃了一眼擺放在客廳裏的展覽櫃。展覽櫃的第一層放著小魚缸,第二層則是花花草草的小綠植,第三層是相框和書本,第四層則是常含平平時收藏的古玩。

陸且將眯了眯眼,敏銳地發現第三層擺放相框的地方似乎替換了其中一個相框。

“且將,會做菜嗎?”常含平笑嗬嗬地走進廚房,陸且將自然跟了上去打下手。

常含平雖說是享譽國內外著名的時間研究教授,他提出來的各種時間研究理論也被許多研究者認可,甚至連他們作為時間管理者的人都不得不承認常含平知識的淵博以及見解的獨到之處,尤其是萬齊喑,他能把常含平提出的理論進行實踐完善。

但其實私底下,常含平並沒有什麽著名教授的架子。他為人和藹可親,很受學生們的喜歡,本人也有興趣去接觸年輕人好玩的事物。幽默詼諧的講課方法,和藹可親的態度,以及他並沒有五十多歲人的滄桑和年老。

似乎歲月遺忘了給這位享譽盛名的教授添上一絲風霜。

也因此,他還被一群女孩子們吹捧喜歡,還有女孩子因為他的和藹可親,所以大膽地跑過來問常含平的保養方法。

陸且將本身不是個善於說很多話的人,常含平知道他的性格。兩個人在飯桌上邊吃飯,邊時不時地交流學習上的問題和論文課題的進度,一頓飯下來,倒也沒有覺得尷尬。

常含平不僅“懂得保養”,還擅長養生。他吃完午飯之後瞧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快速結束了和陸且將的談話。陸且將跟著站起來,常含平指了指旁邊的房間,對他爽朗地笑了笑:“書房在那邊,你要找的書在第二個架子上,如果還想要別的,第二、三、四個書架上的書都可以隨意拿,留個便條就行。”

他拍了拍陸且將的肩,透過鏡片看了他一眼,笑道:“這次的論文研究課題我很期待。”

陸且將嘴角微揚,點了點頭:“不辜負您的期望。”

“那我去午休。”常含平往樓梯處走了走,“且將你拿了書直接把門關上就可以。”

“好,您午安。”

常含平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道:“哦對了,之後幾天我要到外麵出差,沒有時間給大家講課,之後我會把之後的論文研究課題發給學委。”

待常含平上去之後,陸且將也推開了書房的大門。常含平的書房十分大,書架一共六個,都滿滿當當地放著各色各樣的書,它們被主人分門別類地放好,陸且將過去一看,大多都是關於時間研究類的書籍。

他的論文研究課題是小眾方向,市麵上能找到的書還比較少,然而陸且將有個常含平這樣的導師,所以與其花時間到市麵上尋找收集,還不如找常含平借比較快。

陸且將繞到第二個書架前,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那本書。它被放在了最高層,所幸陸且將身形修長,僅僅抬手就把書輕而易舉地拿了下來。陸且將看到,這本書似乎是被人翻閱了很多次,都有些破舊了。

他把書放好,往外走,不經意間瞥過書房裏的書桌。隨即,他放慢了腳步。

陸且將不動聲色地瞥了瞥四周,而後,他裝作不經意般地望了望自己懷裏的書,原本往門外走的腳步收了回來,往第四個書架走去。那第四個書架正巧經過了書桌,他繞了開來,從書架上又拿走了一本書,回到書桌旁扯下一張便條,把書的名字寫上,便輕聲快步離開了。

走出常家的陸且將感覺自己身後出了一層冷汗,此時分明是夏季,他卻不知怎麽的感覺寒意涔涔,幾乎要滲透入他的四肢百骸,心肝脾肺,直教他凍成一塊化不了的冰。

陸且將走在烈日下,漸漸離開了這片高檔小區。他沒攔出租車,也沒有上公交車,隻是兀自揣著兩本書走著。

他把手機拿出來,指尖一動,把剛才放在口袋裏拍攝的視頻調了出來,然後暫停在某一個時間,截了圖,快速發給了市局的衛飛。

衛飛仍然在為昨晚的事情做報告,搞得他有些焦頭爛額。放在口袋裏的手機一震動,簡直要把他整個人死命往下壓的火氣點燃,他氣衝衝地掏出手機一看,發現是陸且將發過來的信息,是一張不甚明晰的照片和一句話。

“衛隊,請幫忙調查照片上的人。”

衛飛把這張圖片放大了看——那很明顯是一張聚會餐飲的合照,上麵菜肴陳列滿滿,五個人湊近了坐,正對著鏡頭綻放出笑容。

仔細一辨認,裏麵居然有一個十分熟悉的人物。衛飛前不久,哦不,應該是說今天早晨剛剛和他見過麵——江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