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流逝,客廳的落地窗誠實地將外麵的夜色灑進來,外麵的霓虹燈絢麗極了,從高層往下看別有一番興味。

許新茶在沙發上躺了好一會兒,耳邊是陸且將在廚房裏做晚飯的聲音。他吸了吸鼻子,十分精準地捕捉到蛋炒飯的味道,肚子適時地叫了一聲,許新茶這才想起來,自己昏迷了三天沒吃飯,除去六點醒來找了點東西填肚子,現在基本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他從沙發上爬起來,不知道是踩到了什麽還是別的,腿一軟險些跌下去。許新茶在黑暗中扶著腰竊竊咬了咬牙,從地上隨便摸索了幾件衣服就挪到浴室去了。

陸且將做的晚飯,當然還是應該洗個澡再來享用。

等他衝洗好之後,陸且將已經在等著了。他隨意穿了件新的休閑服坐好在沙發上,之前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也被收拾好了,見許新茶出來,他定定地看了一眼,隨後笑了一聲,招呼他來吃飯。

許新茶不知道他在笑什麽,隻當他心情好。他整個人被蛋炒飯的香味拖著走,還沒動筷子,肚子就已經十分歡快地叫了好幾聲。許新茶眼睛都直了,看蛋炒飯簡直如看生命之源,有些紅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顯示主人的極度渴望。

陸且將看他狼吞虎咽的姿勢微微笑了,打算越過他去倒一杯水。在經過許新茶身邊的時候似是不經意般地提了一下他的衣袖:“袖子有點長,不要蹭到辣椒了。”

被提起袖子的人正塞了一嘴的蛋炒飯,沒法開口回答,便順著陸且將的話把袖子卷了卷。許新茶一邊卷一邊瞧到袖子上的袖口有些特別,一時愣住,感覺自己似乎並沒有怎麽見過這種袖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白襯衫,後知後覺地發覺,這根本就不是他的衣服,而是陸且將的!

許新茶整個人都開始發起熱來,方才客廳裏根本就沒開燈,地上他的衣服和陸且將的衣服都堆在一塊兒,根本分不清誰的是誰的,許新茶自己迷迷糊糊地揀了件襯衫,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這會不是他的衣服。

他又想起了他走出浴室之後陸且將的笑聲,一下子就懂了,原來這人是在笑這個!

陸且將好心情地看著許新茶整張臉發紅,把溫水往他麵前推了推,又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許新茶伸向水杯的手:“吃完再喝水。”

“鹹。”許新茶連帶著穿衣服這件事一並瞪了回去,不依不饒地想要去夠那杯水。

“你說多放醬油和辣椒。”陸且將安然受了這一記眼刀,從容不迫地把溫水拿到了自己麵前:“下次不聽你的。”

許新茶吃人嘴軟,訕訕地縮手:“別,我吃蛋炒飯沒辣沒醬油不行的。”

陸且將陪著他吃了一兩口就不吃了,今晚主要是做給三天沒吃到飯的許新茶的,打營養針和葡萄糖這些東西哪能比得上麵前真材實料香噴噴的米飯。許新茶一邊吃一邊瞧了一眼陸且將:“繼續吧。”

陸且將掃他一眼:“什麽?”

許新茶兩頰鼓鼓的:“你不是說我昏迷的三天裏發生了很多事情嗎?我明天就回時研所上班,你先把案子給我講講清楚。”他回憶了一下自己中彈之前的事,隻知道他們當時什麽都沒有查出來,連一個嫌疑人的證據都找不到。

陸且將沉默片刻:“安紅死了。”

許新茶喉頭一噎,咳得昏天黑地,那杯被禁止吃飯時喝的水最終還是到了許新茶的手上:“怎麽回事?!”

時間倒轉到三天前。

“萬部長,”暫時接替了許新茶位置的陸且將把重症監護室的門帶上,掃了一眼外麵的三個人,“新茶說時研所目前大部分的防禦設備和係統都是您更新的,您可以給這間重症監護室加防禦設備嗎?我擔心有人對新茶不利。”

被點名的萬齊喑聽完了陸且將對他說的這麽一長串話,心驚膽戰地想:“出事了連‘許所’這個稱呼都不說了,直接‘新茶’。噫,這屆年輕人怎麽這麽肉麻?”他想歸想,麵對著許新茶也許還會笑著說出來,但麵對陸且將,他是萬萬沒有這個膽子的:“行,陸助你放心吧。”

他立刻就拿出身上帶著的臨時防禦設備,鼓搗了幾下,一個虛擬屏障就籠罩住了許新茶的重症監護室。

頓了頓,萬齊喑又牙疼地補充一句:“陸助,你別這麽客氣,我也大不了你幾歲,咱就別用敬稱了。”

陸且將看他一眼,點了個頭:“謝謝萬部長。”

“應該的。”

萬齊喑說完這句話,看到陸且將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暗自鬆了口氣,突然覺得背後陰涼不已。他回頭一看,發現付川川和宋鳴都陰惻惻地盯著他。末了還由付川川同誌代表發言:“‘我也大不了你幾歲’?大哥勞煩一下,咱們陸助二十五都沒呢,你都已經奔三了。”

同樣已經奔三的宋鳴道:“老萬啊,現在的年輕人臥虎藏龍,尤其是咱們時間管理者,年紀小能力強的人越來越多。我都不好意思以年輕自居了,你是怎麽把這句說出來的?”

萬齊喑:“……”

他剛要開口說話反駁回去,在場所有人衣服上的徽標就開始一閃一閃地閃爍紅色的光芒,在這市人民醫院的昏暗走廊裏顯得格外顯眼,叫人心髒也跟著一墜一墜。萬齊喑臉色一變:“不好,時研所遭到強行進入了!”

陸且將快步走了過來,伸出一隻手,不容置疑道:“抓住我的手臂,現在立刻趕往時研所!”

關鍵時刻沒人再說一句廢話,全都飛快地搭上了陸且將的手臂。自陸且將手心升騰起一陣金黃色的光芒,頃刻間,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下一秒,憑空在市人民醫院消失的四個人全都同時出現在了時間研究所的門口。宋鳴沒有一點時空扭曲的適應,一到地方就陡然睜大了眼睛,然後衝了上去:“小何!”

陸且將是時間扭曲能力的擁有者,對時間扭曲沒有任何不適應,他跟在宋鳴的後麵,皺著眉,看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外勤部成員。後麵兩個人站在原地緩了會兒神,才終於適應了,連忙跟著跑上來。

癱倒在地的小何勉強睜開了眼睛,待看清是宋鳴之後放下了戒備,氣若遊絲道:“剛才……有一個人過來了。”

“你先不要說話。”陸且將冷聲道,他站著身子四處望了望,發現裝在時研所一角的監控探頭被人蓄意破壞了,“我打急救電話,付部長,麻煩進行時間線清理,宋部長抽取,萬部長拷貝。看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

他一聲令下把每個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指令簡單明晰根本不需要考慮。幾個人迅速跟著陸且將的命令去做,果然很快,小何就陷入了昏迷狀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急救車來得很快,宋鳴作為外勤部的部長跟了過去,其餘兩個則十分默契地進了辦公區,放映那一段記憶。

因為小何對時研所成員的信任度很高,他時間線裏的內容也無比清晰。陸且將站在中間看,辦公區開了一小盞燈,他就逆著那燈,整個人都陷在陰影裏,神色冷漠極了,眉間似乎有一閃而過的戾氣。

在小何的時間線裏,他先是跑出去看了看監控探頭,發現不知道被誰砸碎了,很快就看到了一個受了傷、戴著口罩的年輕人。他似乎還懷著戒備沒有上前,隻是站在遠處詢問,誰知那年輕人倏地倒下去,小何一愣,慌忙跑了上去。

他方一靠近那年輕人的身邊,就被年輕人三兩下製住。在小何的視角中,他躺倒在地,看著那年輕人跑向了時研所,想要進入裏麵。

但時間研究所是有身份識別的係統,前不久許新茶還把時研所的防禦係統提升到了最大等級。那年輕人才一想要強行破壞身份識別係統進入,就直接觸發了時研所的防禦係統警報,通知了每一位核心成員。

時間線到年輕人迅速離開而結束。

付川川冷聲道:“是白駒吧。”

“不好。”陸且將卻沒有對此時間線記錄的內容作出任何評價和指示,而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丟下一句話,“先回去待命,今天的工作到此結束,辛苦各位。”

他話音還沒消散,整個人又已經不見了。不用說,肯定是使用時間扭曲的能力去了什麽地方。

“說起來,”陸且將一走,付川川心裏的那點急迫焦躁感慢慢消失了,感覺那人在旁邊就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急切感覺,“他的能力明明是時間扭曲,為什麽連空間也會跟著一起扭曲。”

“川姐,你今晚是不是有點累了,這點都搞不明白。”萬齊喑快速把一些設備收拾好,“時間線的扭曲,會導致一條線有相交點,那個相交點就是空間與時間的相交處。陸助就是通過控製時間線的扭曲程度來進行時空轉換的。”

“對啊,”付川川一拍自己的腦袋,罕見地沒有假嗔,煩惱地抓了抓已經亂掉的頭發,“他這能力控製看起來爐火純青,想必費了不少功夫。”

萬齊喑提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可是他會去哪裏呢?”

“走之前,他說了一句‘不好’,”付川川也想不明白,頭一次覺得火大,煩躁極了,“今晚白駒先是打算伏擊老大,再之後又想強行破壞我們的防禦係統,他平時不是老是躲在幕後不出來嗎?這會兒怎麽又四處跑了?”她說著說著,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扣住萬齊喑的手腕,不可置信道:“白駒不會是……”

此時夜已過半,一輛車破開夜色衝了出去。

“我說,你這推斷行不行啊,”萬齊喑坐在駕駛室上,把車開得無限逼近限速,“為什麽陸助會去安紅那裏?”

付川川肯定道:“如果白駒還想四處作亂,他隻有一個去處,就是安紅。”

他們迅速到了安紅的臨時住處,還沒有接近就看到了陸且將走了出來,而他的身後是一片警車和匆匆忙忙的急救車和取證人員。付川川還沒來得及下車就遠遠地看到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圍著地上的什麽東西,然後站了起來,搖了搖頭。

她的心猛地揪了起來,隨即,胸口前的徽標閃了閃綠色——那是徽標的傳話係統。陸且將冷淡的聲音傳了出來:“來晚了,安紅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