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三姨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對她會做出離地去的決定並不意外。隻是沉默地望著她,從睿兒定親開始,她就知道中輕遲早都會走,隻是沒想到會選在今天。對於那天中輕和睿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依然沒打聽到。

“中輕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成可人眼眶一紅,上前拉住聶中輕的手道。

聶中輕微微搖頭。

“聽說大姐她們答應讓你以媵妾的身份入門,雖然做不了正妻,但到底有了個正經的名分,何不留下來?”成三姨娘也不由上前勸道。

“你們明知我心意已定,又何必多說?”聶中輕望著眼前的二人,能在臨走前親自道別真好。

成可人的眼淚頓時籟然而下,她知道,她就是因為知道這一生也許再難以相見,所以才會這麽傷心。

成三姨娘沉默片刻,歎道:“可你想過沒有,你此生恐怕難以嫁到好人家。”她明知自己早已非清白之身。除非她願意為妾,或是嫁個窮人家。

成可人在一旁邊點頭邊流淚,可見她的想法和成三姨娘無二。

“三姨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寧可終身孤獨,不為他人妾侍。”聶中輕堅定道。

聞言,成三姨娘和成可人一愣,她的意思是就算終身不嫁也不妥協,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堅決。

成可人舉手試去眼角的淚,道:“可是中輕姐姐,這樣你會一輩子都被人在背後輿論的,就算這樣,你也要這麽做嗎?”

“生活是自己在過,怎麽過得快活自在,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人想法,又與我何幹呢?”聶中輕意味深長地望著成可人道。

成可人愣了下,腦海中閃過江默說要帶走她的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嗎?

成三姨娘了然地望了眼成可人,在這成府就她和可人關係最好,又怎麽會不知她和江夫子之間的曖昧,但因她已定親,因此從不敢幹涉。

成三姨娘轉而望向聶中輕,她果然豁達,他人想法,與我何幹?這又豈是一般女子能做得到的,但她相信中輕能,隻因她不同於一般女子的這份堅定。想著,她微微笑道:“既然你已決定,就不要再耽擱了,快走吧。”雖然不舍,但終會分開,與其讓她落落寡歡地困於成府,不如放她自由。

“嗯,謝謝你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們的。”聶中輕鼻一酸,差點掉下淚來。而對她們,她有不舍,但更不願留下。轉過身,她毫不猶疑地踏出一步。

“中輕姐姐。”成可人突然叫道。

“嗯。”聶中輕停下腳步,卻不回頭。

“你……保重。”成可人此時已淚如雨下,她想說等她安定下來後,來信報個平安,想說她們永遠是最好的知己,想說自己也會永遠都記得生命中曾有個她,想說……很多很多。可千言萬語堵在心口,最後卻隻能吐出平凡的一句保重。

“你們也保重,要盡量讓自己過得快樂哦。”說完,就邁步離開,眼裏的淚隨著腳步的邁出奔流而下,原來她始終做不到淡然處之。

突然迎麵走來一個有些眼熟的少婦裝扮的女子,但聶中輕很肯定自己不認識她,怕她看到自己臉上的淚,忙低頭向她微微一福,腳步不停地繼續向前走去。

那少婦隻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便對著成三姨娘和成可人微笑叫道:“三娘,可人。”

成可人僵著身子,怕被來人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忙偷偷試去臉上的淚痕,卻又怕微微泛紅的雙眼讓她看出什麽,因此微低著頭叫道:“大姐。”

成三姨娘微不可見地愣了下,隨即扯出一抹笑,道:“是可嬌啊!”

聽到成可人對她的稱呼,知來人正是她那出嫁的大姐,聶中輕這才想起為什麽覺得她有些眼熟了,因為她長得和成二夫人極像,就連那溫婉的氣質也無二。

“你們怎麽會在這?大娘和娘正找你們呢?”成可嬌笑道。

“沒事,隻見剛才吃得太飽了,出來走走,既然姐姐她們找人了,那我們快走吧,免得姐姐她們著急。”成三姨娘也笑道。

“嗯。”成可嬌也不想多留。

於是三人跟在聶中輕的身後離開。

一時間,荷居的院子裏又恢複之前的冷清。

就在此時,聶中輕所住的房門被人從裏麵微微向外拉開一條縫,采兒淚流滿麵地望著已經不見人影的院子,靠著門板緩緩地滑下地,手中還抓著自己曾為姑娘做的錢袋,她知道這是姑娘不願佩戴她縫的錢袋才丟下的。

她因姑娘的事,胃口不大好因此根本沒吃到多少東西,在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在番弄她的身體,因此才會醒了過來,當她看到倒在一旁的壽仔、囝仔時,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本來想開門阻止姑娘離去的,卻聽到她們的談話。

她嘴裏喃喃念著:“寧可孤獨終身,不為他人妾侍。”原來姑娘竟是這種想法,她本以為姑娘隻是不願為侍妾,但要是能做個媵妾不也挺好,這樣至少自己的罪孽才不會這麽的深重,但現在看來自己這一輩子都是無法釋懷了。

竟然如此,姑娘想走,那麽就讓她走吧,也算是自己最後能為她做的。這一刻,她連死的心都有了,但她不能,即使姑娘走了,她還是要說出真相,就算是死,也總比背著秘密而死好啊!

聶中輕走出了直痛荷居的長廊,在分岔路時,望了眼大廳的方向,最後決定從後門走,因為走前門難免碰到熟人。

就在她剛轉身後,成飛睿也從大廳的方向緩步行來,見到前方背影熟悉的丫環,他愣了下,隨即搖搖頭,輕兒剛打胎,身體虛弱得很,怎麽可能會出來呢?一定是眼花了。當他轉身很望見前方的院門時,再度愣了下,怎麽走到這了?他本來隻是煩躁,想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卻到了這。站在原地猶疑了下,雖然書憨說她已經醒了,也吃了東西,但既然來了,就去瞧瞧吧!

就在他想要舉步向前時,一個仆役從後麵走來,道:“少爺,客人吵著要您出去呢?”書憨果然沒說錯,少爺真的在這。因書憨到底是跟在成飛睿身邊的,因此現在的他也被客人纏住了。

成飛睿隻好停止腳步,望了近在咫尺的院子一眼,還是先走吧?想來她現在也未必願意見到他。想著,便隨仆役去了,卻不知自己因此錯過了什麽。

聶中輕望著前方的後門,嘴角勾起一抹鬆口氣的笑意,隻差一步就可以離開了。

“等等。”

聽到叫聲,她尋聲望去,隻見一個滿身油煙,身體微胖,一臉尖酸相的男人站在廚房門口。

那男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道:“你過來幫我們看著這鍋湯,不要讓柴火滅了就行,我們要先去隔壁用膳了,要是有人來要解酒湯,你就讓她們把旁邊煮好的這一鍋拿出去就是了。不然,等一下又有得忙了,哪像你們這些丫頭這麽好命。”一個小小的丫環他身為廚房管事還叫得動。

接著,他笑嘻嘻地對一位有些肥胖的廚娘道:“已經有人看火了,我們走吧。”

聶中輕看了眼那廚娘,隻見她雖然有些肥胖,人也長得一般,但卻勝在有一身白嫩的肌膚,她對管事拋了個令人惡心的媚眼,又得意地望了眼年輕漂亮得讓她妒嫉的聶中輕,扭著屁股就先行走了。

一看他們那樣,聶中輕就知道這二人有一腿。

那管事也不管聶中輕願不願意,就眯著一雙色咪咪的眼跟在廚娘身後走了。

其他在廚房幹活的下人在經過聶中輕身邊時,有些同情地望了她一眼,有些幸災樂禍,有些卻又一臉木然,總之不管是何種表情都可以猜出這事絕不是第一次了。

在成府會出入這個後門的丫環是最低下的,那些丫環隻要是在府裏稍微得勢點的,都會走大門邊的側門出入,因此尖酸管事才會問也不問,就把活兒丟給了聶中輕。

聶中輕冷然地望了他們離去的背影一眼,卻真的不再離去,而是往廚房裏走去。隻見廚房裏隻有一個爐灶還有火,她進去,望了眼熬好的湯和正在煮的,猶疑了一下,打開正在煮的那鍋湯的鍋蓋,從懷中拿出采兒給的迷藥,全倒了進去。用大勺攪拌了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麵子不是對她們很重要嗎?那麽就送個臨別禮物吧?

聶中輕本就不是個任人欺的人,之前在采兒他們緊迫的看守下,她也無計可施,沒想到機會這麽快就來了,現在就當是討點小小的利息吧?

至於為何選擇那鍋還沒煮好的,因為她知道出了事,成府一定會追究責任,想到自己身上來是遲早的事,因此她得爭取一些離開的時間。

而廚房這些惡奴,她可沒有任何的同情心,因為她們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先不說三姨娘的飯菜短小一事,單是她們剛才的行為就不值得同情。

做完了這些,聶中輕才在不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走出成府,在門外她回頭再望了眼這住了幾個月的地方,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