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了抬手,示意洪青山和鍾虎臣他們兩個先不要激動,讓聶保國把話說完。

聶保國理直氣壯地繼續說道:“樹大分杈、兒大分家,這才是天道人倫、正常現象。我真不理解法主為什麽非要把我們捆綁到一塊呢?各過各的不是挺好的麽?”

洪青山忍不住反駁說:“你這是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整個陰山法脈!”

“你自己好好想想,現在陰山法脈四分五裂、都衰落到什麽程度了,現在你還固步自封、隻看自己地盤的一點小利益。”

“兒大分家也得看看整個家族的情況吧,如果整個家族都衰落到快消亡了,那就不能再關上門隻顧過自己的小日子……

聶保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洪青山的話:“老洪你別瞎扯淡了!”

“我覺得法主就像家長族長,隻要後代兒孫過得好好的,順順當當地延續香火就行了!”

“如果非要把所有的兒孫全部硬綁到一塊,絕對會產生矛盾、發生衝突,反而會消亡得更快,別忘了內因才是起關鍵作用的!”

吳鏡沫倒是心平氣和地插嘴說道:“這位聶老弟的話也不能說沒道理,不過我想請教一下聶老弟,就是既然你也認為法主就像家長族長,那麽他的話到底應該不應該聽?”

聶保國一臉坦然地回答說:“當然要聽,不過也要看家長族長講不講道理、說得對不對才行。”

聶保國抬手指著聶保國斥責道:“你這話才真正是瞎扯淡呢!”

“什麽叫對不對?對你有利的話就叫對,對你不利的話就叫不對,這樣還會有什麽道理可言?你就直接說,陰山法脈的法統你還要不要?法主的話你到底聽不聽?”

聶保國一梗脖子:“法主的吩咐我當然服從,不過要以事論事。單單就這件事來說,這分明是你們挾天子以令諸侯,分明是你們狐假虎威想要吞並我們,這當然不行!”

我放下了茶盞,很是耐心地給聶保國解釋說:“你別誤會,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他們不是什麽挾天子以令諸侯,更不是什麽狐假虎威。這是我胡彥飛自己的意思,是為了整個陰山法脈而考慮的。”

“你剛才說樹大分杈、兒大分家,這話沒錯。不過一棵樹分杈再多,但它始終還是一棵樹。兒孫分家再多,但也不能相互為敵。”

“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和老洪是同一法脈、同門弟子,本應該團結互助、共同把陰山法脈發揚廣大才對。”

“可是你們兩個卻比陌生人還要冷淡,如果不是老洪的脾氣好一點兒的話,你們馬上就發生衝突了,這怎麽能行呢……

聶保國仍舊很不服氣地說道:“不發生衝突也行啊,各過各的日子、誰也不到誰的地盤兒上不就行了嘛!”

“就像老子在《道德經》上所寫的那樣,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這不挺好嘛,為什麽非要招惹對方、非要捆綁到一塊呢!”

吳鏡沫搖了搖頭,表示聶老弟你曲解了老子的思想。

你們都是陰山法脈的人,都是陰山老祖的弟子,眼看陰山法脈日漸式微、嚴重衰落,你不能光顧著關上家門過自己的小日子,而是要首先考慮整個陰山法脈的存亡榮枯才是啊……

任憑我和吳鏡沫心平氣和地解釋開導,聶保國就是不肯鬆口,始終就是一個態度--我尊重法主,但法主必須得講道理。你們所說的一統法脈就是吞並兼並,我聶保國是堅決反對。

鍾虎臣終於按捺不住、開口喝斥責道:“你口口聲聲尊重法主、聽從法主吩咐,卻又百般狡辯,根本不顧整個陰山法脈的日漸衰落!”

“你以為仗著陰山老祖當年的宏誓大願,不懼任何人間的刑罰之苦,法主就奈何不了你了是不是?”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法主另有他法,絕對可以讓你生不如死、低頭求饒,你信不信?”

聶保國仰了仰臉,毫無懼色地回答說:“我相信法主肯定是有過人之處,肯定會有懲罰弟子的手段。”

“但是那樣最多隻能讓我口服而不能讓我心服!”

“我相信走遍全天下,隻有一個'理'字才能讓人口服心服。不講道理、隻用暴力的話,那跟昏君暴君又有什麽區別?”

“我當然希望陰山法脈能夠發揚廣大而不是日漸式微,但我堅決反對吞並兼並!”

洪青山、鍾虎臣他們兩個不再多說什麽,而是扭頭看向了我。

從他們兩個的眼光裏麵我看出來了,他們兩個明顯是希望我用“幽冥之刑、泥犁之苦”來對付聶保國,從而讓他老老實實、低頭服輸。

吳鏡沫也朝我使了個眼色,暗示我跟這種一根筋的家夥不必多費口舌講道理,還是直接製服他省心省事兒。

聶保國倒也不笨,他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於是聶保國立即說道:“如果倚仗武力就能使人口服心服的話,那麽現在應該還在秦朝甚至在商朝夏朝,那就沒有昏君暴君斷送江山社稷的曆史了。”

“我聶保國尊重法主、服從法主,但我更相信就算走遍全天下,必須講求一個'理字'。”

“就像亞裏士多德當年所說的那句名言一樣,我愛我師,但我更愛真理!”

“而且我認為法主之所以想要一統陰山法脈,肯定是為了將陰山法脈發揚廣大,而絕對不是為了引起更大規模的紛爭內鬥……

這一下,我不由得更加有些遲疑不決,心裏麵深感這個聶保國確實不好對付,一不小心的話,真的會像他所說的那樣,會引起陰山法脈各分支派係之間更大規模的紛爭內鬥。

甚至會像漢景帝削藩引發七國之亂、建文帝削藩引發靖難之役那樣,稍有不慎反而會給陰山法脈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正在這個時候,一直恬靜不語的楚靜嫻突然輕聲說道:“我覺得這位聶先生說的沒錯,天下萬事都逃不過一個'理'字,所以才有'殺人可恕、情理難容'的古話。”

見楚靜嫻不僅不幫我們說話,反而站到了聶保國的立場上,我愣了一下深感不解。

洪青山和鍾虎臣他們兩個瞧了瞧我,雖然不敢多嘴駁斥,卻也明顯流露出意外和遺憾之色。

楚靜嫻卻是一本正經地衝著我繼續說道:“雖然我們是一塊過來的,但我實在是沒有覺得人家聶先生說錯了什麽。”

“那枚鬼璽法印確實是真的,你也確實是陰山法脈的法主。這一點兒,人家聶先生也沒大逆不道地欺師滅祖、不肯承認呀!”

“人家聶先生一再表示尊重法主、聽從法主的吩咐,隻不過是要建立在講道理的前提下。這一點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無論走到哪裏,都是說得過去的。”

聶保國一臉愕然地愣了一下,繼而有些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這位姑娘說得對,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人。”

楚靜嫻卻是一臉公正地繼續說道:“謝謝!我隻不過是講道理不分親疏遠近,說句公道話而已。”

“我認為法主剛才說的確實不合理,那分明是要吞並兼並人家,換成任何人都是不會心甘情願同意的。”

這一下,聶保國好像遇見了同道知音一般終於衝著楚靜嫻拱了拱手:“說得對啊!這個世上還是有公正無私講道理、還是有能夠仗義執言之人的嘛!”

“你說我們在這個地方辛辛苦苦經營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發展壯大了,姓洪的他們竟然把法主抬出來壓我們,竟然想要吞並我們,這根本說不過去嘛!”

“所以我聶保國堅決反對!就算法主降罪懲罰,我也是口服心不服!我相信我下麵的那些同門兄弟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被老洪他們吞並的!”

洪青山、鍾虎臣和吳鏡沫一個個搓了搓手,一臉尷尬地看向了我。

看他們幾個的眼神兒,分明是我胡彥飛遇人不淑、交友不慎,竟然被楚靜嫻在背後插了一刀。

對於楚靜嫻的突然倒戈,我也是深感迷惑不解。

於是我急忙朝楚靜嫻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亂說。

可惜的是,楚靜嫻不但沒有改口反而再次表示讚成聶保國:“聶先生有理有據、一身正氣,我深感佩服!”

“再說這裏可是陰山法脈的祖庭聖地,聶先生怎麽可能會坐視不理、讓其他分支門派給吞並兼並呢!這不是親疏遠近的問題,這明顯是不合乎道理嘛!”

聶保國終於徹底相信了楚靜嫻一樣,幹脆站了起來衝著我作揖施禮,然後慨然說道:“弟子聶保國懇請法主收回成命!”

“如果他們不肯供奉法主,就請法主來我們這兒,也免得讓他們不安好心、不懷好意,挾天子以令諸侯地吞並別人的地盤!”

我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就在這個時候,楚靜嫻突然衝著聶保國說道:“法主住在哪裏無所謂,但我認為法主不應該讓別的分支派係來兼並這裏,因為這裏畢竟是陰山法脈的祖庭聖地!”

“如果真要一統法脈、團結壯大的話,也應該是他們那些分支旁係歸附歸順祖庭聖地才對,聶先生你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