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這樣一說,除了個別人隱隱流露出幸災樂禍以外,大部分人都是一臉的惋惜之色。

也有人當場就脫口而出,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是因為老虎不厲害,而是初生的牛犢還不知道老虎的厲害呢。

旁邊馬上有人接著說道,是啊,不過等他知道老虎厲害的時候,可惜已經晚了。

那個紅臉膛的小夥子更是咂了咂舌擠到我身邊提醒我說:“別冒那個險了,多少年來根本沒有人成功過。”

“那些大甕本身就是用來進行甕棺葬的壽器,誰知道裏麵有些什麽東西、誰知道下麵會通向什麽地方啊。”

“我覺得祖師爺當年之所以留下那些大甕,其實就是為了懲罰那些膽敢以下犯上、試圖挑戰掌門人的弟子。”

說罷這些,紅臉膛的小夥子轉身又指了指仍舊昏倒在地上的殷飛龍:“喏,大師兄他雖然有雄心、有手段,但這麽長時間以來他都沒去試試呢。”

蘇雨瞳也掙紮著提醒我說,她原本打算隻是讓我進入陰山派慢慢發展,看看將來有沒有機會,而不是讓我如此冒險、一蹴而就……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並感謝她的提醒,然後鄭重表態--我胡彥飛決定鬥膽一試!

架著雙拐的白發老者神色複雜地衝著我說道:“好後生,有膽啊!不過有沒有那個當掌門的命,可就不好說了!”

我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麽,心裏麵想的卻是,我胡彥飛沒錢沒勢的,如果再沒有副好膽那還怎麽混?如果怕狼怕虎的,還怎麽敢下到那口古井裏麵去!

幾個老者相互瞧了瞧,表示快中午了,既然這個胡彥飛膽敢一試,那麽就照慣例擺酒招待,等到酒後看他的造化吧……

中午的酒宴做得雖然不夠精致卻是相當豐盛,用的酒雖然是三門峽的本地酒仰韶,但是是那種窯藏的老陳酒,也是非常不錯的。。

不過,我剛剛坐下還沒有嚐嚐酒味兒,我就直接站了起來。

因為看他們那些人的架勢,居然好像給我弄的“斷頭酒”一樣。

瘸腿老者問我怎麽了,如果後悔了的話也沒關係,吃過飯離開就行了。

我一邊推開椅子一邊回答說:“要不還是先去'拜甕'吧,等到順利通過以後再過來喝酒更盡興。”

聽我這樣一說,旁邊的幾個陪客馬上就笑了出來。

雖然他們並沒有多說什麽,但從他們的臉上笑意我看出來了--他們明顯是覺得我過於自信自負,過於不自量力了。

瘸腿老者倒是很有涵養,他並沒有笑得那麽明顯、那麽露骨。

他的話雖然說得有些委婉,但意思仍舊一樣。

瘸腿老者一臉慈祥地勸我說:“人生無常啊,今天放下的酒杯,誰都不敢保證明天還有機會端起來,我們還是吃過飯再去吧。”

瘸腿老者一開口,其他陪同的人也紛紛勸我不要心急嘛,無論如何總得喝點兒酒、吃個飽飯再去。

我幹脆直接說了出來:“酒要喝、飯要吃,但現在這個架勢怎麽看著像斷頭酒、斷頭飯啊。”

“我喜歡喝喜慶點兒的酒,所以還是先去'拜甕'然後回來再喝吧。”

坐在我對麵兒的那個老者終於忍不住說道:“年輕人膽大點、自信點是好事兒,但你這也未免太過自負了吧?”

“聽我一句勸,還是喝好吃飽再上路,免得到時候沒地方後悔去……”

我沒有再搭理他們,而是堅持先去“拜甕”。

瘸腿老者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扶著拐杖站了起來……

明明酒菜都已經擺上了卻臨時要去“拜甕”,這一下引得附近幾座地下院的人紛紛走了出來。

讓我深感意外的是,就連原本養傷的蘇雨瞳都在兩個姑娘的攙扶下來到了現場……

在一座看上去最為衰敗的地下院,我被眾人簇擁著領進了一間陰森森的窯洞裏。

那間窯洞在外麵看上去平淡無奇,但是進到裏麵以後我才發現,這裏麵的氛圍明顯有些詭異。

“喏,就在這裏麵了!”

瘸腿老者一邊說,一邊神色肅穆地讓人推開靠在洞壁上麵的大衣櫃。

大衣櫃的後麵,赫然是一個窄窄的、僅能容下一人通過的甬道。

那條甬道兩側的洞壁上,則是每隔幾米就掛著一盞壁燈,很古老的油燈那種……

沿著窄窄的甬道向裏走有十多米的樣子,前麵赫然橫著一道長長的祭台,祭台的上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個個靈牌、也就是神位牌。

瞧了瞧那些黑底白字的神位牌上的漢字,我這才明白,原來供奉在這裏的是陰山法脈的列祖列宗。

來到祭台跟前以後,那些陰山派的弟子們一個個微微低頭、畢恭畢敬,我則是非常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情況。

祭台的後麵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好多好多的黑色大甕,那些大甕全部半埋在地下,露出地麵僅有一尺多高。

隻是由於甕口全部用木板覆蓋,邊緣部分又用牛皮束得緊緊的,所以完全看不出甕缸裏麵究竟藏有什麽東西。

在那些大甕缸的上麵,則是用碗口粗細的檁條搭成的“井”字形中空架子……

瘸腿老者帶領眾人淨手以後點燃檀香、供奉在祭台上,然後嘴裏麵念念有詞了一會兒,終於扭頭看向了我。

瘸腿老者神色肅穆地輕聲說道:“胡彥飛,現在懺悔放棄還來得及,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我抬了抬手,表示既然來到了這兒就絕對不會後悔。

“那好,就請你淨手上香然後拜拜那些大甕,就沿著那些檁條隨便選定一口大甕跳下去吧,是死是活,就看你胡彥飛的造化了!”

瘸腿老者點了點頭,示意我到旁邊的石雕水盆裏先洗洗手再上香拜靈位、拜大甕……

我按他的吩咐到旁邊洗了下手,然後剛剛把點燃的三炷檀香插到香爐裏麵,還沒有來得及學著他們的樣子拜上三拜,突然聽到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此間大甕共計六十口,乃是用天幹地支之法各有定名、暗合乾坤。君隻需看準丁未之甕、放心跳下即可。”

我心裏麵猛地一驚,急忙扭頭四下瞧了瞧。

因為這個聲音和我在百家墳聽到那個“候君久矣,終盼君來。受吾流珠,承吾法脈”的聲音完全一樣!

扭頭環顧一圈,我發現周圍檀香嫋嫋、牌位林立,再加上燭火閃爍,顯得陰森森、冷颼颼的,瘸腿老者他們一個個好像在祭天拜祖一樣神色肅穆卻並沒有人亂說亂動。

我眨了眨眼,不由得愕然一愣:難道他們全都沒有聽到那個年輕姑娘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我再次聽到了那個淡然平和、略帶傷感的聲音--此間大甕共計六十口,乃是用天幹地支之法各有定名、暗合乾坤。君隻需看準丁未之甕、放心跳下即可。

瞧了瞧在場的眾人仍舊像木偶一樣神色肅穆地站在那裏動都不動一下,我心裏麵瞬間就明白了:估計這個聲音隻有我胡彥飛一個人聽得到!

就像我小時候和同學一塊走路上學,他賭咒發誓地表示剛才真的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而我卻根本沒有聽見,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見我東張西望、四下亂瞧,蘇雨瞳在旁邊小聲告訴我說:“如果你覺得心裏不安或者感覺不太好的話,就跟師叔說一下放棄吧,現在還來得及。”

瘸腿老者皺了皺眉,表示既然蘇雨瞳開口,現在隻要我胡彥飛跟陰山派的列祖列宗賠個罪,也是可以反悔退出的。

我抬了抬手提了個條件:“賠罪就不必了,我想問一下,哪位有手電筒可以借我用一用?我這就上去。”

瘸腿老者表示這裏沒有什麽手電筒,並且那些大甕上麵隻有“甲子、乙醜和丙寅”那種用天幹地支方式的命名而已,根本不用瞧什麽的,因為瞧也瞧不出什麽。

不過在我的堅持下,瘸腿老者最後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讓人趕快找個支手電筒給我用……

我推亮手電筒,立即抬腳邁上了那些架空支起來的檁條,然後低頭慢慢看著、尋找著。

那些大甕的上麵,果然分別寫著甲子、乙醜或者丙寅等繁體大字,果然是用天幹地支的方式一個個進行命名的,也不知道暗合什麽乾坤,不知道有什麽含義。

沿著碗口粗細的檁條小心翼翼地邊走邊瞧,我很快就發現了一口大瓫的上麵寫著“丁未”兩個大字。

眨了眨眼在確認我沒有看錯以後,我心裏麵猛地一喜,相信那個傳給我“陰山法笈”的前輩應該不會騙我。

於是我做了一個深呼吸,立即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我不知道蓋在大甕上麵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玩意兒,但我剛剛往下一跳就感到腳下猛地一空,整個人刹那間就墜了下去。

更為意外的是,我原本以為跳進這種一米多高的大甕很快就到底兒了。

隻要下麵沒有倒插的利刃或者其他致命的東西,我胡彥飛就算順利過關,結果掉進去以後我隻感到眼前一黑,竟然好像跳進了無底深淵一樣直往下墜。

我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握草!”

幾乎與此同時,外麵隨即響起了蘇雨瞳極為揪心絕望的驚叫聲:“胡彥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