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薄偏逢隙路窄
說到無心,晴晴也悶悶不樂起來,“還是沒找著他,希望不是出什麽事了才好。他雖貪玩可正經事也從不糊塗的,沒道理那麽大日子他竟不出現的。回頭我跟關蒙再找找他,若到明日還不見人,就央你少東家派些人找吧!”
“對了,褥子還是你原蓋的那床,但衣服我就隻帶了些原在家時候穿的來。”晴晴說到了家,小紅便明白她指的是在楓陵鎮時的那個小豆腐坊。
“原想帶些好衣裳來的,可想著牢裏這地方比不得外頭,綾羅衣裳一來容易髒二來也容易壞,就作罷了。還有你那小梳妝台,除了台子,裏頭的零碎我可也全帶來了。“說著晴晴打開大包袱裏頭一個小包袱,攤開竟是梳子頭繩頭油等等一應俱全。
小紅不解道:“你帶那麽些個幹嗎,牢裏頭打扮整齊了給誰看呀!”
“哈,那可難說,你現在可是判了官賣的,若有買主總會想著來看看貨的。打扮整齊說不定能賣個好人家……我看江家就不錯!”晴晴竟打趣起小紅來。
小紅本是沉著臉的,聽了晴晴這話,偷偷別過臉去瞅了一眼那裝點心的食盒,心便寬了,臉上也淡淡地有了笑模樣。
晴晴又幫小紅把頭梳了起來,綁上發繩,係上綢子發帶,又從小包袱裏取了一個小瓷盒來,笑道:“既然是打扮,索性就再上點胭脂好了。”
小紅看見晴晴手裏的胭脂瓷盒,蓋子上燒著藍色的蓮花,記起這還是大半年前無心收了楓陵鎮那間胭脂鋪的房租買的。那時共買了兩盒,晴晴還嫌給她的這盒顏色太俗豔,虎了半天臉呢。這會子便又想起了無心,小紅就把那個胭脂瓷盒取過來道:“不用了。”
晴晴知道小紅還是擔心無心,便又想法子說了幾個笑話,直到獄卒過來催促,才收拾了收拾,與小紅別過出去了。
晴晴走後,小紅坐在新鋪好的褥子上,又將拿盒子握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想著晴晴和無心,還有關蒙,這三個人,都是楓陵鎮上認識的朋友,隻有他們知冷知熱,自己要報仇要告狀,他們鞍前馬後地張羅,找證人,搜集證據,寫狀書,自己今日出了事,晴晴雖跑在江家來探視的人後麵,可難為她想得齊全,差點就把女孩子的整個臥房裏的家當都搬來了。隻是無心……一大早就不見人,是跑到哪去了呢?關蒙,他應該還生自己的氣吧?
小紅正想得出神,監房外又傳來了腳步聲和熟悉的說話聲。
“這位大哥,這些小意思,拿去打酒喝吧……”這時關蒙的聲音。晴晴說他死活不願意來,怎麽又來了?他是什麽時候學會給獄卒塞銀子這樣的小動作的?放在過去,他看見別人做出這樣的事,定是會用鼻子眼出氣,不屑一顧的。到了華城後,大家都變了許多,自己變了,晴晴變了,關蒙也變了,隻有無心還愣頭愣腦地沒有變,可現在無心卻不見了。
小紅倒有些不好意思見關蒙,當初若聽了他的,哪裏會落得現在這樣,一個在牢裏,一個在牢外,兩人隔著木柵欄相望,都沒想出第一句話怎麽說。
關蒙站在那裏語塞了一陣,聽著獄卒地腳步聲遠了,才蹲下身,扶著木柵欄湊近了小聲問:“上午你在堂上,大人讓你招出幕後主使,讓你說江家是你的主使,你為什麽不搭理他?”
“……有這樣的事麽?”小紅心說,當時自己早就氣得兩耳嗡嗡直響,什麽都聽不見了,“江家人沒有指使我做這件事,是我自己要來的,我為什麽要招認?”
“那你也不該無視大人的問訊!就是你藐視了大人的威嚴,藐視了公堂的製度,才惹惱了大人,才被那兩個賊人反咬一口,要求將你重判了!”關蒙急道,“原本你若說些服軟的話,大人諒你年幼,也不該會從重發落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與其在這裏教訓我,不如到外麵去找找無心,他已經大半天沒消息了。”小紅隱隱有些不安,不管在華城還是楓陵鎮,無心幾乎日日與她膩在一起的,這會事先沒打過招呼就不見了大半日,情形似乎有些不對。
“你不為自己的眼前打算打算,還為無心擔心?”關蒙倒覺得小紅的處境更糟糕些,無心就算被人販子拐了,最終倒黴的不還是人販子麽?打劫的遇到無心,被劫的是誰還不一定呢。這個小野人能出什麽事呢?
“我能為自己打算什麽呢?要不然,你去我房間的床底下,把我存的那罐子錢拿出來,數數夠不夠把我自己買下來?”小紅垂下頭,好像精神不濟,不願多說了。
關蒙見狀,隻能囑咐她“好好保養身體”,他捏了拳頭,眼色決絕地說:“不管出多少錢,我都要把你救出來!”
小紅低頭隻作沒聽見。她知道這是在為她考慮,可“救”這個字聽來那麽驚心動魄,她更喜歡江清酌用那個平和的“換”字,哪怕這樁事的本質不會因為一字之差而改變分毫。
關蒙走了沒多久,獄卒又帶了個香氣撲鼻的女人來。小紅還以為是牙婆到了,仔細看時,才認出是醉桃源的媽媽。那女人眯著眼睛趴在木柵欄上看了好半天,越看臉上的笑紋越深,嘬著牙花樂道:“真是塊好材料啊,說什麽也要買下來!”轉頭又與那獄卒商量道:“小哥,你猜猜,這個丫頭得花老娘我多少銀子?我可是誌在必得啊!”
“這可不好說,不過她一關進來,探望她的可就來過好幾撥了,到時候媽媽你可就得跟他們競價了……”那獄卒的話說了半截,後麵就有人搭腔了。
“誰說要競價的?今天上午關進來的丫頭常大老爺我買了!誰敢跟我搶?”
接著一墩一墩地進來個裹著綾羅綢緞的大肉球。若是別人說這句,那媽媽定是要奮起反駁的,可她一見是常金財,當朝太師的小舅子,便隻有訕訕地縮到一邊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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