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旋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後悔沒把真相早點告訴他,以致於他就這樣輕易地被利用了。她衝上前去,拚命地搖著蘇鏡的雙臂,大叫道:“蘇鏡,你醒醒!我什麽都看見了,你快醒醒啊!”

1 生死速運

金岩坐在駕駛座上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他看著近處“康寧醫院”幾個大字,總覺得這個冬日的夜晚透著幾分詭異。他本來打算早早收工的,可是一個多小時前,他拉上了一個“瘟神”。本來想抓緊時間把客人送到目的地就馬上回家,誰知到了康寧醫院之後,客人卻不下車,倒是掏出兩百塊錢塞給他,說道:“在這裏等會兒。”

看在錢的份上,金岩就耐心地等著。可沒想到,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他懷疑這位客人就是從康寧醫院跑出來的。他從倒後鏡裏偷覷著客人,那人應該在三十歲左右吧?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老哥,你等誰啊?”

“一個朋友。”

“這裏的醫生?”

“是。”

“怎麽等這麽久啊?”

“因為我沒約她。”

金岩緊張了,他也許真的就是精神病人吧?他猶豫著說道:“先生,我還有事,你看能不能……”

“別吵!”那人專注地盯著醫院大門,又說了一遍,“別吵。”

金岩轉回頭,隻見醫院大門慢慢敞開了,一輛汽車緩緩地駛了出來。

“跟上它!”客人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金岩隻好遵從他的指示點火啟動,的士車慢慢地跟在那車後麵。

“老哥,前麵是你朋友?”

“是。”

“那你怎麽不坐他的車?”

那人不答話,又掏了兩百塊遞到前麵來。金岩接過鈔票,心裏幾乎已經肯定了:這客人肯定腦子有問題。不過,他喜歡這種精神病,這種病人遇到的越多越好。

前麵那車突然加速了。

客人命令道:“跟上去。”

金岩樂顛顛地一踩油門跟了上去。

那車在一個住宅區門口停了下來,客人馬上說道:“靠邊停車!”

金岩緩緩地將車停穩,以為客人馬上要下車了,卻沒想到那人仍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金岩驚奇地轉過頭看著他,問道:“又要在這裏等人?”

“回過頭去,”客人陰沉地說道,“假裝你在等客人,不要跟我說話。”

金岩趕緊轉回頭,他知道精神病人是不能得罪的,被這種人打一頓也是白打。過了一會兒,隻聽客人突然問道:“四百塊錢夠了吧?”

“夠了夠了,”金岩忙不迭地說著,從倒後鏡裏,他看到客人開始下車了。奇怪的是,那人的右手似乎不太靈光,他坐在車的右邊,這時正費勁地轉過身來,用左手開門。而右手自始至終一直僵硬地垂著,仿佛一塊無生命的石膏。

金岩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禁歎道:“真可憐啊,身體有病,腦子也有病。”

蘇鏡一下車就向前跑去,到一個陰影處停下腳步,往前張望一下,已經看不到羅子涵的身影了。他疾步匆匆地跑到大堂,拚命地按著電梯按鈕。電梯門緩緩打開了,他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他突然感到自責,不該這麽冒險,他沒想到殷千習和羅子涵不是同時行動的,他本來以為兩人會一起從康寧醫院出發的。

電梯門沉重地打開了,來到何旋家門口,他聽到了何旋的斥責聲,他來不及多想,一腳將房門踹開了,然後一步跨進何旋家裏,哈哈笑著說道:“這裏好熱鬧啊。”

羅子涵微微一笑,說道:“我就知道是你,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後麵,以為我不知道嗎?”

“哦?”蘇鏡笑道,“這麽說羅醫生是有恃無恐了?”

羅子涵冷笑一聲:“一會兒自見分曉。”

蘇鏡看了看殷千習,說道:“殷千習,你這出戲安排得真是天衣無縫啊。”

何旋驚訝地看著蘇鏡,他似乎早已懷疑殷千習了。

蘇鏡繼續說道:“隻是你的精神疾病出賣了你。”

“胡說八道,我沒有病。”

蘇鏡看著羅子涵,說道:“羅醫生,你男朋友這也叫自我否認吧?”

羅子涵冷冷地笑了笑,沒有搭腔。

2 頭腦風暴

蘇鏡對殷千習說道:“第一次跟你吃飯時,一點油星沾到你衣服上,何旋遞給你紙巾,你卻不用,而是馬上跑去洗手。出來後,你看到皮鞋上有一點泥漬,也趕快擦得幹幹淨淨。甚至你借攝像機的時候,都要用酒精擦拭一遍。你這是潔癖吧?這麽一個人,怎麽會閑著沒事突然去踹一個雪堆呢?而且這個雪堆裏恰好又埋著朱建文!即便真的是不小心踢到了雪堆,那你也早應該在警察到達現場之前把皮鞋擦得幹幹淨淨了,可你卻沒有,這是為什麽?你不過是要留個證據,證明自己是無意間踢到的。殷千習,你這就叫做弄巧成拙。”

羅子涵說道:“這就是我們的大偵探發現的線索?”

“很小兒科是不是?”蘇鏡笑道,“別忘了,一滴水裏也可以看到陽光!而且我懷疑到殷千習,也正是拜你所賜。我是先懷疑上你,然後又琢磨殷千習跟這事會不會有什麽瓜葛。”

羅子涵問道:“那你怎麽懷疑到我了?”

“冷建國關在醫院裏,怎麽會半夜跑出去?”蘇鏡說道,“每天晚上病人都集中關在病房裏,如果有人能跑出去,那麽肯定是你們醫院有內鬼。本來我以為,冷建國逃離康寧醫院隻是偶然,跟這個案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後來我發現沈雯婷就是你母親之後,我就不得不把冷建國的出逃跟你聯係在一起。你放冷建國出去,也許是想利用冷建國去殺人,也許隻是故布疑陣,可是你卻反而暴露了自己。不過,這些都是猜測,事實是,冷建國的確是自己跑出去的,原因是,他聽到了一些讓他恐怖的話。那天你說冷建國的病症是偏執型精神分裂症,這是羅醫生胡扯的吧?”

“蘇警官對心理學也有研究?”

“研究談不上,我隻是對羅醫生研究了一下。羅醫生是全國聞名的心理學教授,談起各種心理學理論,絕不會錯一個字,哪怕再怎麽拗口的名詞解釋也能倒背如流。”

“哼哼,謝謝誇獎。”

“正是你的知識出賣了你,那天你說冷建國是偏執型精神分裂症之後,又做了一番名詞解釋,說偏執型精神分裂症,是相對持續的妄想或者幻覺,妄想的範圍從一大堆混亂的、模糊的懷疑到想象出來一套設計精密的陰謀係統。”

“我說錯了嗎?”

“沒有,就因為你說對了,所以我才開始懷疑你了。既然這種病是相對持續的妄想或者幻覺,”蘇鏡把“持續”一詞咬得很重,“那麽冷建國就不是這種病,因為他出現這種妄想的時間並不長,而是剛剛發生。”

何旋佩服地看著蘇鏡,當初聽到羅子涵的解釋之後,她心中也是微微一動,但是她沒想這麽多。

蘇鏡繼續說道:“後來你又說,你在給冷建國做催眠治療時,他說他聽到了凶手要去殺害朱建文,而那個凶手是何旋。”

何旋一驚,她尚不知道已經有這麽多證據指向自己了。

“就在同一天,冷建國看到了何旋,感到特別恐懼,”蘇鏡笑道,“這無疑更加確證,何旋的確就是凶手。可問題是,朱建文失蹤那天,冷建國已經見過何旋了,為什麽那時候不恐懼,而是過了幾天才感到害怕?於是我想到了羅醫生經常掛在嘴邊的記憶重建。對一個精神病人來說,一件事情或者一個定論根本不需要重複一百遍,就會讓病人相信那就是真的,而當他的醫生碰巧擅長心理催眠,那麽移植一段記憶或者改變一段記憶則輕而易舉,”蘇鏡斬釘截鐵地說道,“於是我假設,冷建國也許真的發現了什麽或者聽到了什麽,比如冷建國知道你和殷千習是凶手,但是你卻催眠了冷建國,而且給他洗了腦,要他指認何旋是凶手。羅醫生也許不知道,你豐富的知識和光輝的名頭還出賣了你一次。那天我第一次向你求助,請你分析殺手有什麽心理特點,你說:‘從凶手喜歡收集儲藏舌頭和氣管來看,他應該患有嚴重的強迫症。’”

“那又怎麽樣?”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凶手還把一個死者的舌頭和喉管寄給了《順寧新聞眼》的製片人,既然這樣,就不算是在收集喉舌。我就在想,為什麽羅醫生再次如此輕率地下了一個結論呢?”

“哼哼,你的故事很精彩。”

“是很精彩,”蘇鏡毫不客氣地承認了這一點,說道,“但這不是我的故事,而是你們的故事。你們的陰謀應該從很早就開始了,直到今天早晨我仔細打量何旋,才發現你們倆有些地方還挺像,比如,都是白皙的皮膚,都是短發,都是大眼睛,唯一不同的是,何旋是雙眼皮,你是單眼皮。可是要化妝個雙眼皮出來是很容易的。”

何旋聽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蘇鏡要說什麽。

“於是,你們逼著丁川林寫下那個紙條後,就由你羅子涵,穿上一件紅色的羽絨服,化妝個雙眼皮找到碧雲中學的一個學生,替你們寄了那個血腥的包裹。你們的如意算盤是,即便警方追查到那個學生,也不會懷疑到你們頭上。再說那個紙條,我聽說是殷千習第一個拿到那張紙條的,殷製片是擔心自己做得不夠仔細留下指紋吧?你這樣一拿,即便發現你的指紋,你也是清白的。”

何旋明白了,為什麽蘇鏡對自己懷疑竟那麽深。

3 讀心秘術

“最後,再讓我們談談羅醫生博學的知識吧,那天我在羅醫生辦公室裏看到幾本書,都是關於習慣和性格、習慣和命運的,我隨便翻看了幾眼,發現裏麵夾著一張空白的標簽,我不知道那個標簽是幹什麽用的,今天找殷千習的時候,才發現是新聞製作專業磁帶用的,所以,殷千習應該看過那幾本書吧?”

殷千習說道:“看過又怎麽樣?”

“應該受益匪淺吧?”蘇鏡又轉向何旋問道,“何旋,你第一次玩殺人遊戲,是誰邀請你的?”

“殷千習。”何旋說道,疑惑地看著蘇鏡。

蘇鏡說道:“當羅子涵和殷千習計劃這起連環謀殺案的時候,他們就盯上了你。你是一個新手,最容易摸索出你的一些習慣。”

“我不明白。”何旋說道。

“我問你,你第一次在殺人遊戲中殺的人坐在你的哪個方位?”

“左邊,離得比較遠。”何旋回憶著說道。

“殺的第二個人呢?”

“右邊,離得比較近。”

“第三個人呢?”

“右邊,第四個人是左邊,第五個人……”

“這就夠了,”蘇鏡說道,“我再問你,你第二次當殺手,殺人順序是怎樣的?”

何旋想了一會兒說道:“好像差不多吧,我的意思是說當然不可能每次都一模一樣,但是大致方向是對的。”

蘇鏡笑道:“這就是所謂的習慣心理學,我查閱了互聯網,發現這是心理學領域一個新的分支,研究的是對於某一特定情境經常出現的反應方式。在這裏,殺人遊戲就是特定情境。而那天的座位,應該也是殷千習安排的吧?”

殷千習冷冷地笑了:“是。”

何旋說道:“那天我本來是坐在劉德正的位子上的,但是殷千習說讓我跟林美麗和易葉坐一起。”

蘇鏡說道:“何旋,在玩上次遊戲之前,你知道哪些人玩得比較好嗎?”

“知道,就是丁川林、馮敬、劉德正他們,還有朱製片。”

“誰告訴你的?”

此時,何旋已經完全明白蘇鏡的意思了,說道:“殷千習在一次遊戲的時候告訴我的。而且在上次玩遊戲之前,殷千習還說,如果他是殺手,他就先幹掉那些水平高的。”

“這就是雙保險了,不管是從座位安排還是從殺手邏輯來看,丁川林等人都是必死無疑。”蘇鏡又轉向殷千習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天應該也是你發牌的吧?”

“哼哼,看來你什麽都查清楚了。”

“我是很佩服你的,把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那天提出玩殺人遊戲的,竟然也不是你,而是丁川林。我問過了,丁川林是個殺人遊戲迷,隻要人數夠了,他就會忽悠大家玩一局。你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盡管他在休假,你也把他叫回來聚餐,你知道,隻要他一出現,就肯定會玩殺人遊戲。”

“蘇警官,我已經跟你說了,那是朱製片的意思。”

“殷製片,你這又是何苦呢?事到如今了,還不敢承認?”蘇鏡說道,“當時你們有兩個同事在休假,一個是丁川林,一個是陳蕾,為什麽朱建文不通知陳蕾來聚餐呢?我仔細研究了上次殺人遊戲的發言記錄,發現經常有人憑直覺指控某人是殺手,但是真正直覺敏銳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林美麗。當玩到第四輪朱建文被殺的時候,她說她覺得每個人都像良民,還問:‘法官大人,你會不會搞錯啦?’那時候,她已經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了。所以,當我開始尋找你的破綻的時候,我就給她打了電話。她的座位離朱建文很近,有同事找他談話,隻要她在,她就能聽見。”

“哼哼,原來被她聽到了,”殷千習說道,“是,那天我去提醒朱建文,應該通知丁川林回來吃飯。他說把陳蕾也叫回來,我說陳蕾在外地。”

“我也給陳蕾打了電話,”蘇鏡說道,“她說自己根本不在外地,至今還對朱製片不叫她回來聚餐耿耿於懷呢。”

“蘇警官查得還真細啊。”殷千習笑道。

“丁川林來了,遊戲如期開始了,座位也已經安排好了,發牌的時候再動動手腳,何旋如你所願地當上了殺手,於是好戲就開場了。隻是這個習慣心理學畢竟隻是一個新興的分支,人的心理也是最捉摸不定的,所以何旋殺的第三個人不是按照習慣性的方位來殺的,而是殺掉了水平高的劉德正,但是這跟你的設想完全不同,劉德正不是你謀殺的目標,李大勇才是。於是當大家睜開眼睛的時候,你說李大勇被殺了。而何旋還以為是自己一時慌亂沒指清楚,實際上根本不是這麽回事,”蘇鏡轉向何旋說道,“你想想,劉德正和李大勇分別坐在殷千習的兩邊,你再怎麽胡亂一指,殷千習也不該把基本方向搞錯啊!劉德正的洞察力是很強的,他當時就覺得法官的笑容非常詭異,當然,那時候沒人知道,這竟是一係列謀殺案的開始。也正因為殺了一個不該殺的人,大夥才不再懷疑何旋。”

殷千習笑道:“那你覺得我為什麽遲遲不告訴你誰是殺手呢?”

“這一點,起初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為我已經懷疑你了,而你沒必要包庇何旋。我甚至想,會不會是你們三個人聯手作案?直到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件事情之後,我才明白過來,你繼續玩殺人遊戲,就是為了在遊戲中殺掉何旋,然後再謀殺她。這樣,所有的人包括我就會繼續在殺人遊戲中打轉。”

一直沉默的羅子涵說道:“也就是說,你知道我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何旋了?”

“不但知道,我還要給你們提供一個殺她的新鮮理由,”蘇鏡說道,“所以在我的鼓動下,我們局長才同意播發今天的新聞。”

羅子涵笑道:“這麽說,你把何旋當成了餌,來釣我們這兩條大魚。因為之前你所說的都是推論,而沒有證據。”

何旋說道:“我願意做餌,隻要能抓住你們,我在所不辭。”

羅子涵搖搖頭,說道:“拙劣拙劣!我一看新聞,就知道你們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種新聞放在平時根本就播不了。”

何旋問道:“那你們還敢來?”

殷千習插話道:“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羅子涵和殷千習兩人麵不改色心不跳,一直微微地笑著,半絲懼怕的神色都沒有。

“虎山是很危險的!”蘇鏡滿不在乎地笑著,左手掏出手銬在麵前晃了晃,“你們被捕了!”

羅子涵輕蔑地看了看蘇鏡,看了看他的右手:“就你一個殘廢,還想來抓我們,你覺得你的勝算有多少?”

蘇鏡輕描淡寫地說道:“無所謂啦,一隻手照樣抓你們歸案!”

羅子涵低聲問道:“是嗎?”突然又大叫一聲,“蘇鏡!”

何旋嚇得一哆嗦,不知道羅子涵發什麽瘋!也許是狗急跳牆了吧?可是,當她看到蘇鏡時,她便驚呆了,確切地說是嚇呆了!蘇鏡的表情突然僵硬了,眼神也變得空洞迷離了!

羅子涵繼續問道:“你老婆呢?”

蘇鏡喃喃地說道:“回娘家了。”

蘇鏡被催眠了!

何旋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後悔沒把真相早點告訴他,以致於他就這樣輕易地被羅子涵利用了。她衝上前去,拚命地搖著蘇鏡的雙臂,大叫道:“蘇鏡,你醒醒!你老婆已經死了,我都看見了,你快醒醒啊!”

羅子涵依舊微笑著,對殷千習說道:“把她綁起來!”

殷千習走上前去一把將何旋拖走,找了一根電線將她五花大綁。

羅子涵說道:“他現在隻聽我的話!我讓他殺你,他就會殺了你!”

4 深度回憶

一個豔陽高照的秋日的午後!

那個熟悉的路口!

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的周末!

蘇鏡的身體越來越輕,周圍靜得出奇,他仿佛飄**在浩渺的宇宙,周圍一絲風都沒有。在這空曠的宇宙裏,他隻能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仿佛在撫摸著他的心靈。

他知道這個聲音來自羅子涵。

他知道羅子涵就是變態的殺手!

可是羅子涵的聲音充滿了魔力,他無法抗拒。

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回去吧,回到那一天!你不是很久沒見你老婆了嗎?回去吧,回去看看吧,就是那個熟悉的路口,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你老婆走進了一家商場,你看到那家商場了嗎?”

蘇鏡喃喃地說道:“我看到了!”

“那就進去吧,去找你老婆吧!”

太陽溫暖地照在身上,清風徐徐地吹來,蘇鏡感到神清氣爽,可轉眼間卻發現朱玉不見了!他是陪老婆到團結路商業街購物的,可是人流太多,把他們衝散了。他著急地轉來轉去,可老婆的影子早已被埋沒到人群中了!他拿出手機給朱玉打電話,過了好久,朱玉才接聽了,說她進商場了。蘇鏡匆匆地走進商場,四處尋覓才看到朱玉正在遠處招手。他也揚揚手,朝朱玉走去。

“我還以為把我的小美女弄丟了呢,”蘇鏡笑嗬嗬地說道。

朱玉哼了一聲說道:“諒你也不敢。”

“是,老婆大人!我怎麽舍得把你弄丟呢?”蘇鏡說著在朱玉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朱玉打他一下,嗔道:“流氓,要注意形象!”

蘇鏡嗬嗬笑著,跟朱玉並排往前走,問道:“這次回家打算住多久?”

“那得看你表現了,表現得好呢,一個星期就回來了,表現得不好呢,三年五載也說不定。”

“怎麽才叫表現好啊?”

“要天天想著我念著我,吃飯之前還要禱告……”

“什麽?禱告?!”

“是啊!”朱玉忽閃著眼睛說道,“祝願你老婆我永遠年輕漂亮啊!”

“哈哈哈,好好好,我天天都禱告,祝願我的好老婆永遠都這麽妖嬈性感,”蘇鏡又埋怨道,“哎,你弟弟閑著沒事做什麽生意嘛!”

“要賺錢吃飯啊!”

“那你幹嘛回去啊?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怎麽了嘛!”朱玉拉著蘇鏡的胳膊撒起嬌來,“不是說好了嗎,就回去幾天幫忙照應一下,我一個同學也在做服裝批發,給他們搭個橋認識一下。幾天就回來了!”

“好吧,不說了,你早點回來就是,要不我會想你想瘋掉的。咱們去買點東西給我老丈人。”

朱玉捧起蘇鏡的臉蛋親了一下:“每個成功的女人後麵都有一個好男人!”

蘇鏡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八字還沒一撇,就成功女人啦?”

“那啥叫成功女人啊?”

“最成功的女人,就是給老公生一堆娃。”

“生一堆娃?小心你們局長跟著你一起下課!”

兩人說說笑笑,買了一大堆衣服補品,走出了商場。

何旋著急地看著蘇鏡,他的眼睛微微閉著,嘴角充滿了幸福的微笑。再看羅子涵和殷千習,兩人冷冷地笑著,仿佛歹毒的獵人正在欣賞獵物在囚籠中掙紮。

何旋說道:“你……你們……蘇鏡,你快醒醒啊!”

羅子涵說道:“何大記者,你不要白費力氣了,他現在正跟老婆在一起,不是很好嗎?就讓他死之前快樂幾分鍾嘛!”

何旋厲聲罵道:“瘋子!你們不是專殺記者嗎?你們盡管殺我好了,幹嘛要殺蘇鏡?”

殷千習笑了:“你是不是傻了?不殺他,讓他來抓我們嗎?”

羅子涵卻說:“我沒說要殺他啊!隻是他想自殺的話,我就愛莫能助了!”

何旋看著羅子涵,恐懼從腳底升起,涼透了半截身子,難道催眠真的那麽厲害?

“你知道你會怎麽死嗎?”羅子涵繼續說道,“蘇鏡會一槍打死你,哈哈哈!然後,他便飲彈自盡。哦,對了,”羅子涵似乎在自言自語,“他死之前應該寫一封遺書,說什麽呢?就說記者都是他殺的,他很後悔,於是便自殺以謝天下。何大記者,你覺得怎麽樣?”

“呸!婊子!”何旋罵道。

殷千習罵道:“嘴巴再不幹淨,馬上拔了你的舌頭!”

何旋怨怒地看了看麵前的煞神,不再言語。看看蘇鏡,他的表情還是那麽愉快,臉上掛滿了幸福。

“蘇鏡好可憐啊,老婆死了那麽久,自己還不知道!”何旋想道,“可是這世界上,又有哪個人不可憐呢?五個人中就有一人有精神疾病,蘇鏡有,殷千習有,難道羅子涵就沒有嗎?那種歇斯底裏的報複,不也是一種病嗎?”

昨天晚上,何旋半夜裏偷偷溜進了那間神秘的客人房,當她在牆上摸索著找到了開關將燈打開之後,眼前的一幕把她嚇呆了。屋子裏白花花一片,各種家私都被白色的床單蓋得嚴嚴實實的!深夜裏,乍看到這一幕,何旋仿佛看到了鬼魅,渾身每個毛孔都張了開來,感到渾身發冷。但是為了揭開謎底,她強忍著恐懼,先把鑰匙重新放到地毯下麵,然後一步步挪進房間,順手將房門輕輕地關上。

她將一個個床單掀起來,露出了書櫃、椅子、落地燈……書桌上,一方白色的手帕蓋著一個鏡框,她將手帕輕輕扯開,看到相框裏是一張年輕女子的黑白照片!這難道就是朱玉?這不是遺像嗎?難道朱玉真的死了?為什麽朱玉死了,蘇鏡還不知道呢?

恐懼已經**然無存,何旋心頭充滿著越來越多的疑問。就在這時候,傳來開門的聲音,主人房的門被推開了,接著響起了腳步聲。

是蘇鏡!

他醒了!

她聽到蘇鏡走到門口彎腰摸索鑰匙,她來不及多想,扯起一個大床單,鑽進床單裏麵,貼著衣櫥站著。

蘇鏡走進房間,聲音迷離地說道:“親愛的,又在這裏看書啊?”

何旋嚇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仿佛屋子裏真有鬼魂一般。

隻聽蘇鏡繼續說道:“是啊,我剛下班,哎,今天局裏特別忙,一大堆的雜事。”

何旋躲在床單裏,大氣不敢喘一口。

蘇鏡又說:“過幾天你就要回娘家了,東西準備好了沒有?記得早點回來啊!你怎麽不說話啊?朱玉,你倒是說話啊!哎——朱玉,你去哪兒了?你幹嘛躲起來了?你躲到哪裏去了?”

何旋輕輕地扯開床單露出一個縫隙,偷偷看著蘇鏡,隻見他拿起鏡框捧在懷裏,開始啜泣:“朱玉,你怎麽走了?我好想你啊,你怎麽不理我了?很多人都說你死了,我不相信,你怎麽舍得離開我呢?我好難過,你知道嗎?他們說你死了的時候,我恨不得揍他們一頓!朱玉,你到底去哪兒了?”

何旋聽著蘇鏡的哀告,眼眶也跟著濕潤起來,忍不住啜泣一聲,連忙忍住了。她很想掀開床單走出去,告訴蘇鏡朱玉已經死了!可是她知道,夢遊的人如果受到驚嚇,後果將非常可怕。蘇鏡已經聽到了啜泣聲,空洞的眼神在房間裏四處尋找,大叫道:“朱玉,你在哪裏?”

看著他的眼神,何旋驚恐萬分,隻見他邊叫邊撕扯著一張張白床單,最後,他將衣櫥的床單扯落下來!

何旋暴露在他的麵前,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蘇鏡依然閉著眼睛,幸福地笑著,享受著跟老婆重逢的時光。何旋看著蘇鏡如癡如醉的樣子,不禁想道:“如果蘇鏡這時候突然死去,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呢?沒有恐懼、沒有悲傷,帶著快樂的心情,悄悄地走到另外一個世界。”

可是,蘇鏡突然驚恐起來,臉上的幸福**然無存,代之以一種緊張、冷峻而又慌亂的神色。冷汗瞬間爬上了額頭,而眼睛依然緊緊地閉著。

何旋大聲叫道:“蘇鏡,你醒醒,你快醒醒。”

羅子涵依然一副從容不迫的神色:“他正在經曆那刻骨銘心的一幕,就是那一幕,讓他永遠背負著沉重的壓力,讓他的心靈不堪重負,讓他的右臂麻痹失靈。”

何旋看了看羅子涵,又看了看蘇鏡,她不知道羅子涵是不是在說謊!但是不管怎樣,她都無能為力,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蘇鏡備受精神的折磨,她隻能靜靜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殷千習在一旁冷冷地笑著,手中的匕首閃著陰冷的寒光。

馬漢慶〔1〕走進一家超市買了一包香煙,付賬的時候他一直低著頭,眼角的餘光時不時瞥一下周圍的人。收銀員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看到馬漢慶鬼鬼祟祟的樣子,她不禁皺了皺眉頭,抬頭看了看屋外,一根電線杆上貼了一張通緝令,那個被通緝的殺人犯跟眼前這人長得很像。“先生,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收銀機出了點故障。”說完便拿起了手機。馬漢慶回頭看了看,立即明白危險襲來,馬上扭頭就跑。

收銀員大叫道:“抓住他,那個殺人犯!”

超市保安立即衝上前去,緊緊地跟著馬漢慶衝了出去。此時的馬漢慶就像一頭憤怒的野獸,在人群中左衝右突,身後很快響起了警笛的聲音,尖銳的嘯聲刺破了秋日的午後。馬路上匆匆行走的人們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打量著他。已經跑了十幾分鍾了,他累得氣喘籲籲,很想停下來歇一會兒,但是求生的本能驅使著雙腿不停地向前衝去。他剛剛刑滿釋放,絕不能再進去了,一想到監獄裏的黑暗生活,他便感到一陣陣惡心和後怕。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保安的腳步漸漸變慢了,但是警笛的聲音依然緊緊跟隨。他慌亂地衝進一個小巷子,小巷子裏頓時雞飛狗跳,幾個警察下了車,跟著衝進了巷子。他帶著警察在巷子裏轉來轉去,最後一頭衝到了一個大商場的門口,身後的警察也迅速跟了過來。

商場門口,一個女子正拎著大包小包左右張望,也許是在等人吧?馬漢慶二話不說,一把抓住了女子,左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右手舉起刀架在了女子的喉嚨上,大聲叫道:“不要過來,過來我就殺了她。”

警察們趕緊停住了腳步,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們隻是巡警,是不佩槍的。

蘇鏡跟朱玉並肩走出商場,一不小心又被人群衝散了。他四處尋找朱玉的影子,這時候突然看到一個男子慌裏慌張地跑了過來,身後跟著幾名警察。他立即掏出手槍,準備攔住馬漢慶的去路。可是馬漢慶卻突然抓住了一個女子,大叫道:“都別過來!”

蘇鏡定睛一看,歹徒挾持的竟是朱玉!

朱玉在馬漢慶懷裏掙紮,馬漢慶將刀鋒狠狠地抵住她的咽喉,厲聲說道:“別動,再動殺了你!”

蘇鏡驚叫一聲“朱玉”便衝上前來。

馬漢慶一時間傻眼了,他沒想到會從商場裏衝出一個人來,手裏還拿著槍。轉念間,馬漢慶意識到自己挾持的這個女人跟麵前的“程咬金”肯定有什麽淵源。

朱玉叫道:“蘇鏡,救我!”

蘇鏡一點點逼上前來,指著馬漢慶命令道:“放下刀!”

馬漢慶將刀鋒在朱玉咽喉處壓了下,滲出了點點血跡,說道:“不要過來,再動我就殺了她。”

蘇鏡猶豫著停下了腳步,他不敢貿然行動,他不敢把劫匪逼得太急。馬漢慶挾持著朱玉,一步步往後退,眼睛的餘光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幾輛警車呼嘯著趕到現場,商場已經被包圍了。現在唯一的籌碼就是麵前這個女人!

蘇鏡用槍指著馬漢慶,說道:“你冷靜點兒,有話好商量,先把那女人放了再說!”

馬漢慶說道:“警察,你們警察就會冤枉人,就會找替死鬼。放她?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

更多的警察衝到前麵來,十幾個警察擎著手槍對準了他。馬漢慶已經被重重包圍了,他知道自己肯定逃脫不了了,他看了看朱玉,朱玉的頭發飄出一陣清香。

侯國安也趕到了現場,他來到蘇鏡跟前小聲說道:“他叫馬漢慶,一個星期前入室搶劫,殺害了一名年輕的女醫生。瞅準機會,可以一槍斃命!”

蘇鏡微微點點頭,心裏卻翻江倒海!

不管是在警校還是在警隊,他的槍法都是數一數二的。可是歹徒挾持的是自己最親的人!之前還想對歹徒好言相勸,可是聽說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通緝犯,心裏便慌亂了,他不知道歹徒會對朱玉做出什麽事情。這種人渣,很可能在臨死之前還要濫殺無辜。

蘇鏡擎著手槍,對著馬漢慶,可雙手已經發抖了!

馬漢慶離朱玉是那麽近,萬一子彈打偏一點,倒下的就不是馬漢慶,而是朱玉!此刻,他躲在朱玉背後,咆哮著:“都退後退後,否則我殺人了!”

侯國安連忙揮揮手,命令道:“退後退後!”

朱玉看著前方的蘇鏡,眼睛裏含滿了淚水,突然她不顧一切地抓住了馬漢慶的左臂,狠狠地咬了下去!接著,順勢低下了頭,馬漢慶的腦袋暴露在蘇鏡的槍口下!

而馬漢慶惱羞成怒,大叫一聲“臭婊子”,舉起刀用力砍斫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時,蘇鏡扣動了扳機!

一聲槍響!

一股鮮血噴濺四周!

一個人影緩緩地倒在地上,看著蘇鏡,眼睛裏充滿了悲愴,充滿了愛憐,充滿了無限的遐想與期待!

注釋

〔1〕馬漢慶故事參見《殺人遊戲之謀殺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