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你就把李大勇沒有回答出來的問題回答一遍!新聞的五要素是什麽?要答對啊,否則,你會跟李大勇死得一樣慘!”
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四個同事被拔舌割喉的慘狀縈繞在眼前揮之不去。
“怎麽,也答不出來?”
“時……時……間……”她的嘴唇都哆嗦了。
1 滴水陽光
何旋走出客人房,迎麵看到蘇鏡笑嘻嘻的臉,他跟昨天晚上簡直判若兩人,但是他的眼睛出賣了他,眼皮浮腫,眼圈發紅,證明他哭過,而且哭了很久。蘇鏡關切地問道:“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何旋立即緊張起來,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說道:“挺好的。”
“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蘇鏡指著窗外說道,“積雪都到膝蓋了。”
何旋訕訕地笑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吃飯吧,”蘇鏡招呼道,“我剛才去買了油條和豆漿。”
“這麽大的雪你還出去啊?”
“雪大難道就不吃飯了?”
何旋吃著油條,但是難以下咽,因為她滿懷心事,此刻跟蘇鏡在一起,她既覺得安詳又覺得拘束,屋裏通著暖氣溫暖如春,但是一種壓抑的氣氛卻籠罩著整個屋子,讓她透不過氣來。
“你也感覺到了?”蘇鏡問道。
“什麽?”
“壓抑!你沒覺得壓抑嗎?”
“沒,沒有。”
“哈哈,還是開誠布公吧,把話憋在心裏多難受?”
“你不也是滿腹心事嗎?”
“我?嗬嗬,男人嘛,就應該懂得什麽時候隱忍。”蘇鏡說道,“再來談談殺人遊戲吧。”
“還有什麽可談的?我沒有殺人。”
“誰說你殺人了嗎?不要這麽緊張嘛!我記得你說你一共玩過三次殺人遊戲,是嗎?”
“是。”
“都是什麽時候?”
“最近兩個星期。”
“都是跟誰玩的?”
“同事。”
“記得都有誰嗎?”
“差不多就那些人,殷千習,胡薇,舒茜,莊雪涯,林美麗,劉德正,易葉,還有大勇。”
“每次玩了幾局?”
“很多局,我都記不清了。”
“你當了幾次殺手?”
“我真的沒有殺人。”何旋堅定地說道。
蘇鏡仔細打量著她,繼續問道:“你當了幾次殺手?”
“一共有七八次吧。”
“上周一,是誰提議玩殺人遊戲的?”
“當時吃完飯,亂哄哄的,大家一合計就開始玩了。”
“總得有第一個人倡議吧?”
“我不記得了。”
“好吧,看來我們還得去你們台一趟。”
“我不明白……”
“不說了,我也不明白,隻是好奇。”蘇鏡詭異地說道。
“還有,昨天晚上,我……”
蘇鏡再次打斷了她:“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們要向前看。”
到了順寧電視台,蘇鏡說道:“何記者,你去整理材料吧,我去問他們幾個問題。”
何旋看了看他,默默地回到了座位上,心裏忐忑不安。
莊雪涯一走到辦公室,蘇鏡就迎上前去,問道:“莊記者,有個問題想求證一下。”
“什麽事?”
“上次你們玩殺人遊戲,是誰提議的?”
“朱製片,一吃完飯,他就說要玩殺人遊戲。”
“他以前經常玩嗎?”
“玩得很少。”
“他突然說要玩殺人遊戲?”
“好像也不是很突然,具體我真記不清了,那天喝了酒……”
楊署風在上網,他很肯定地說:“是丁川林提出要玩殺人遊戲的。”
“他突然提出來的?”
“是。他是個殺人遊戲狂,經常到俱樂部去玩的,那天吃完飯後,他就叫著要玩遊戲,然後大家就開始玩了。”
“你確定?”
“我就坐在他旁邊。”
劉德正和舒茜帶著一身的雪花走進辦公室,蘇鏡說道:“兩位記者辛苦了,這麽早出去采訪啊?”
劉德正說道:“是啊,真不是人幹的活。”
“聽說丁川林特別喜歡玩殺人遊戲?”
“是,”劉德正說道,“我們倆就經常一起去健智俱樂部玩。”
“這麽說你也喜歡?”
劉德正嗬嗬一笑:“是啊,蘇警官不會懷疑我吧。”
蘇鏡不置可否地笑笑,問道:“你們同事中,誰玩得比較好?”
“丁川林,馮敬,胡薇。”
舒茜接著說道:“還有你,別把自己落了。”
胡薇這時也到了,她說丁川林對殺人遊戲特別癡迷,兩年前寧子晨遇害後發現了一張殺人遊戲的紙牌,他興奮了好幾天。
“丁川林當時在休假吧?”
胡薇說道:“是。”
“是誰通知他回來聚餐的?”
“不知道,應該是朱製片吧。”
蘇鏡沉思著點點頭,又找到了殷千習,後者正給記者打電話布置采訪任務。桌麵上一盒磁帶吸引了他的注意,磁帶盒子上貼著一個標簽,寫著一條新聞的題目:《順寧多管齊下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
殷千習放下電話,說道:“蘇警官,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沒什麽,隻是來求證一下,是誰通知丁川林回來聚餐的?”
“我!”殷千習幾乎是脫口而出,“那天朱製片讓我給丁川林打個電話,告訴他來聚餐,我就打了。”
“朱製片很關心下屬啊。”
“那是,”殷千習小聲說道,“做領導,也是一門學問。”
“殷製片能不能給我提供一份你們欄目組的通訊錄?有些記者出去采訪了,我恐怕也沒有時間等下去了,我想打電話問他們幾個問題。”
“那沒問題!”
蘇鏡看著通訊錄,目光停留在林美麗的名字上,他想起了上周一殺人遊戲中,林美麗說過的一句話。
何旋走了過來,遞給蘇鏡一摞稿紙,說道:“我把新聞寫出來了。”
蘇鏡驚訝地問道:“案子都沒破,新聞就寫出來了?”
何旋嗬嗬一笑:“看來,警察和記者的思維就是不一樣啊。我想,現在我們的……你的偵破受到阻力了,這麽多天也沒什麽進展,這個新聞發出去,可以讓市民提供線索。”
“我可不這麽認為,”蘇鏡平靜地看著何旋說道,“我覺得案情已經有重大進展了。”
何旋沉默了,眼神裏閃過一絲怨恨之情。
殷千習說道:“何旋,案子沒破,我們是不能報道的,這起碼的宣傳紀律,你都忘記了?”
何旋瞥了一眼殷千習,說道:“就因為我知道有宣傳紀律,所以我才來請示蘇警官啊。”
蘇鏡嗬嗬一笑:“這個,我也做不了主,我得請示我們局長才行。”
殷千習說道:“請示肯定也通不過,你就別忙活了。”
何旋瞪了兩人一眼,一扭身走了,殷千習歎道:“蘇警官,我們做記者的也難啊,每個人都滿懷著新聞理想,可是……我們畢竟還是背負著社會責任的。”
蘇鏡看著何旋離去的背景,說道:“有些人就是想把水攪渾。”
2 新聞封鎖
《順寧新聞眼》欄目組會議室,嘰嘰喳喳吵成一片,記者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凶手不會是衝著我們記者來的吧?”
“朱製片這兩年也不采訪了,難道也會得罪人?”
“我現在上班害怕,回家也害怕,都不知道哪裏才安全了。”
……
在一片嘈雜聲中,殷千習器宇軒昂地走進了會議室。他的表情嚴肅而凝重,心裏既有悲傷,又有喜悅;既有驚恐,又有憧憬,畢竟他已經是製片人,而剛才李台長又向他麵授機宜,要他穩定軍心,不能因為連環謀殺案,影響了新聞隊伍的戰鬥力。
會議室漸漸平靜下來,殷千習清清嗓子說道:“今天我們開個短會。大家也知道,最近我們四個好同誌包括我們的朱製片被人殺了,現在警方正在抓緊破案,大家要相信警方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裏抓到凶手的,所以大家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安心工作。不要疑神疑鬼,以為這幾宗凶殺案都是衝著記者來的,警方已經排除了這個可能。也許是四位同誌在外麵得罪了什麽人,遭到了報複,與我們的職業是沒有關係的。”
殷千習話音剛落,會議室裏又嘰嘰喳喳起來。
胡薇問道:“你叫我們不要疑神疑鬼,可我們怎麽能不疑神疑鬼?朱製片這兩年就沒有采訪,他能得罪什麽人?”
殷千習說道:“不一定要采訪才得罪人啊。”
舒茜問道:“難道他們四個人都是在工作之外得罪了同樣的人?”
殷千習無言以對。
莊雪涯說道:“如果真的是得罪人了,殺人就行了,幹嘛還要那麽殘忍地割喉拔舌?”
楊署風喃喃說道:“喉舌,喉舌!我們天天說自己是喉舌,這下好了,有人要來割我們的喉舌了。”
殷千習說道:“說話要注意分寸,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扯遠了,總之,我們一定要相信警方,警方會盡快破案的。”
就在這時,何旋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找到一個座位坐下了。
殷千習眼前一亮,叫道:“正好,何旋回來了,你這幾天一直在采訪這事,現在大夥人心惶惶,都覺得凶手是盯著我們來的。你趕快來澄清一下,省得大家提心吊膽的。”
何旋說道:“現在,警方已經初步摸到了一些線索。最開始,以為是我們同事采訪時得罪了人而遭到殺身之禍,為此警方把他們生前批評過的公司、單位、個人都進行了排查,沒有發現任何人有作案動機,這是第一;第二,四個同事死亡的情形都是一樣的,都被人殘忍地割喉拔舌,但是他們四個人並沒有共同曝光過哪家單位,所以因為做批評報道而引來殺身之禍的說法基本上不成立。”
殷千習高興地說道:“看,這幾宗案子不是衝著記者來的。”
“也未必,”何旋繼續說道,“警方還掌握了一些線索,雖然我們同事被殺不是由於做批評報道而引來仇殺,但很有可能是一個仇視新聞記者的人,專找記者下手。”
會議室裏沸騰了,大夥麵露驚恐交頭接耳。
殷千習一看急了,問道:“何旋,你說這些話,有證據嗎?”
“這是警方的意思,當然是有證據的,”何旋說道,“大夥都知道四位同事被拔舌割喉了,而這很可能隱喻著我們這個職業的特色,因為我們都是喉舌。”
殷千習問道:“難道警方把這當作證據?”
“還有一點,除了拔舌割喉,大家可能還不知道,四個同事都被注射了青黴素,凶手要表達的是‘皮下注射’這一新聞理論。”
眾人被不安攫住了,大夥忘記了交談,陷入了恐懼和思索當中。殷千習看這架勢,想穩定軍心已經不可能了,對何旋的高論,盡管心裏有一百個不以為然,他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過了半晌,陳蕾問道:“凶手到底是誰啊?”
劉德正說道:“是啊,說了半天,有沒有鎖定凶手?”
何旋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凶手十分狡猾,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指紋。包括剛才說的,都隻是一種猜測。”
眾人攻擊了一番警察無能,會議室又漸漸安靜下來。何旋說道:“殷製片,我剛從公安局回來,那篇新聞稿,侯國安局長親自過目親自操刀修改,他說新聞可以播發。”
“什麽?凶手還沒抓到就播這新聞?”殷千習驚訝地問道,“這樣報道出去,會引起恐慌的。”
“該恐慌的已經恐慌了,警方希望讓市民提供線索。”
殷千習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道:“不行不行,這稿子怎麽能播呢?況且你沒有畫麵,我們是電視新聞,需要畫麵的。”
何旋掏出一盒磁帶,說道:“四起謀殺案的現場,警方都拍攝了資料,當然這都是經過處理的,畫麵不會太血腥。”
“簡直是兒戲,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說服侯國安的。”
“警方已經把那篇新聞稿發到各大報社了,即便我們不報道,其他媒體也會報道的。”
“既然這樣,那我們也報,不過我們版麵有限,你處理簡單點,三十秒就夠了。”
3 恐怖辭典
晚上七點半,《順寧新聞眼》準時開始了,悠揚的音樂過後,歐陽冰藍嚴肅端莊地出現在全市人民麵前,何旋麵無表情地蜷縮在**,蓋著厚厚的被子看著新聞。
連日來,我市發生四起凶殺案件,受害人都是我台記者。凶手的犯罪手段十分殘忍,目前警方正在展開調查……
何旋無心聽下去了,她的思緒轉到了四個同事身上,他們的慘狀浮現在麵前,她感到一陣寒意。或許,這條新聞報道之後,蘇鏡就不會懷疑自己了吧?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懶洋洋地拿起手機,是殷千習打來的。
“何旋,還沒睡吧?”
“沒呢,有事嗎?”
“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談什麽?”
“我對這條新聞有不同看法,我正好在你家樓下,我馬上上來,當麵跟你討論一下。”
何旋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好吧!”
何旋感到很無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殷千習就是這樣的人,想當年他可以跟大勇他們一樣,風風火火地做著批評報道,現在竟然一點負麵消息都不能容忍了。每個記者,應該都有這樣一個思想轉變的過程吧,自己現在依然堅持,隻是因為受的傷還不夠多。
門鈴響了,何旋打開門讓殷千習進屋,說道:“殷製片真是執著啊!”
殷千習嗬嗬笑道:“你是說我固執吧?”
“差不多一個意思,”何旋指著沙發說道,“坐吧!”
“新聞播出了,看到了嗎?”
“看到了。”
“你滿意了吧?”
“隻有三十秒,觀眾根本就不解渴。”
“我到現在還是認為這條新聞不該播出,”殷千習沉重地歎口氣說道,“你想,連續四條人命,警方一直沒有破案,這新聞播出去會有什麽後果你知道嗎?首先,會導致人心惶惶,現在光是咱們欄目組就已經炸開鍋了;第二,你這不是給咱們順寧市臉上抹黑嗎?這新聞播出去,隻會給老百姓一個印象:我們的警察真膿包!你想過這個後果沒有?”
何旋嘲弄地笑著,心想真是屁股決定腦袋,殷千習剛剛代任製片人,馬上就換上了一副領導的麵孔,講起話來也要講究個“一二三”了。
“殷製片高屋建瓴,真是振聾發聵啊!”
殷千習惱怒地看著她,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不可救藥。
何旋繼續說道:“我記得殷製片以前也做一些批評報道,也經常給順寧抹黑啊,現在轉變啦?”
殷千習冷冷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哦,這麽說你真算得上一俊傑了,殷製片轉變這麽快,是因為上次競聘落選的事吧?”
殷千習哼哼冷笑一聲,沒有言語。
“當初你差點就當上主任了,就因為一篇批評報道捅了馬蜂窩,於是便懸崖勒馬了?”
“何旋,我說這些話都是為你好,要知道我們新聞媒體就是黨和人民的喉舌。”
“我從來沒有否認這一點。隻是,我理解的喉舌跟你理解的不一樣,你的喉舌是報喜不報憂的喉舌,我的喉舌是用事實說話的喉舌。”
“你不要跟我爭論這些了,對你沒什麽好處。”
“也沒什麽壞處啊。”
“你不記得李大勇、馮敬、丁川林、朱建文是怎麽死的嗎?”
“我猜他們就是因為沒有履行好喉舌功能,才招來了殺身之禍!”
“對!”殷千習斬釘截鐵地說道,“因為他們胡說八道,誣蔑我們的城市,貶損我們的城市!”
何旋疑惑地看著殷千習說道:“你怎麽說這話,很像……”
“很像凶手是不是?”
何旋點點頭說道:“是……很像。”
“大勇是你男朋友吧?”
“算是吧。”
“你知道他死的時候一直在說什麽嗎?”
“什麽意思?”何旋猛地坐直了身子,緊張地看著殷千習。
殷千習依舊沉著地坐在沙發上,說道:“他一直在掙紮,掙紮,說他不想死!他一直在問怎麽得罪了我,哈哈哈,他媽的,他到死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死!我問他新聞的五要素是什麽,他竟然說不上來!我問他什麽叫喉舌功能,他竟然也不知道,於是,我隻好割掉了他的喉舌!”
何旋渾身發涼,她難以想象,平時笑容滿麵的殷千習竟然是殺人凶手!而現在這個凶手竟然就坐在自己身邊。何旋知道,她就是下一個目標了!渾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結成了冰,凝成了塊,堵住了她的胸口,她感到呼吸困難!
殷千習無限惋惜地說道:“最可惜的就是我們朱製片了,我已經警告他了,要他關好門,可他還是派你去跟著那個什麽蘇鏡破案,就那個精神病,能破得了什麽案?再說了,我們記者是幹什麽的?我們是宣傳工具,什麽叫宣傳工具?就是隻能幫忙,不能添亂!而你呢,還跟著去采訪,你還嫌不夠亂嗎?李大勇難道不該死嗎?竟然寫出一篇新聞,說金尊夜總會有三陪小姐賣**?他還是記者嗎?他不知道這種新聞不能報道嗎?這種新聞播出,會給我們造成多麽惡劣的影響?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朱建文,他作為製片人,竟然不管不問,甚至還鼓勵記者去采訪這種新聞,他的黨性原則哪裏去了?他的宣傳紀律哪裏去了?何旋,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死?”
何旋呸了一口,罵道:“變態!”
殷千習依然微笑著,問道:“我變態?我這是維護正義,我這是清除我們新聞隊伍裏的敗類!何記者,我沒想到啊,你竟然也是這樣一個敗類!你就是新聞隊伍裏的一個蛀蟲!”
“不,你才是蛀蟲,你是畸形製度下一個畸形的變態,你口口聲聲要維護正義,要清除敗類,卻沒看到正是你,雙手沾滿了無辜的同事的鮮血,正是你,玷汙了新聞兩個字!新聞是什麽?新聞是社會之公器,而你卻把新聞當成了自己圖謀不軌的借口,你才是敗類,真正的敗類!”
殷千習絲毫不著惱,嗬嗬笑著:“這麽說,你還在堅持著所謂的新聞理想?”
何旋憤怒地看著殷千習。
“這樣吧,”殷千習從腰間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手中轉動著說道,“你回答我三個問題,答對了,你可以死得一點痛苦都沒有。嗬嗬,你不要緊張啊,他們四個人都是因為緊張,沒有答對問題,隻好硬生生地被拔掉了舌頭,當然,丁川林除外,誰知道他竟然青黴素過敏呢?哎呀,當時那慘叫的聲音就像殺豬一樣!哈哈哈,什麽新聞自由、輿論監督,在那一刻,都他媽一錢不值!”
“你這王八蛋,”何旋隨手撈起茶幾上的水果盤,站起身來朝殷千習砸去,殷千習用胳膊一擋,水果盤砸落在地,灑了一地的碎片。
殷千習嗬嗬笑著:“不要緊張,要相信自己,何大記者這麽冰雪聰明,回答幾個問題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何旋慌亂地左右張望,盤算著怎樣才能逃出一劫。
“你還是坐下吧,要不,我就不客氣了。”
何旋兀自站著,問道:“你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吧!”
“嗬嗬,好,爽快!”殷千習說道,“這樣吧,你就把李大勇沒有回答出來的問題回答一遍!新聞的五要素是什麽?要答對啊,否則,你會跟李大勇死得一樣慘!”
何旋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四個同事被拔舌割喉的慘狀縈繞在眼前揮之不去。
“怎麽,也答不出來?”殷千習笑眯眯地問道。
“時……時……間……”何旋的嘴唇都哆嗦了。
“不錯,還有呢?”殷千習轉動著匕首。
“地點……”
“嗯,繼續。”
“人物……”
“還有兩個。”
“事件……”
“很好很好,”殷千習鼓著掌說道,“還有一個!”
“是……是……”何旋的額頭滲出了汗珠,做記者這麽多年了,新聞五要素這麽簡單的問題早已爛熟於胸,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逼問,她竟然慌亂地忘記了最後一個。
殷千習揮舞著匕首,在她麵前晃來晃去,說道:“何旋,好可惜啊!”
“為什麽?”何旋突然喊道,“為什麽,對,就是‘為什麽’。”
殷千習收起匕首,說道:“不錯不錯,不愧是我們的名記者,比那四個大老粗強多了。你知道嗎?朱建文還是製片人呢,竟然不知道新聞五要素,這不是屍位素餐嗎?所以,我毫無猶豫地拔去了他的舌頭!哈哈哈。”
何旋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殷千習。
殷千習笑完之後,突然又問道:“什麽是新聞?”
何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拚命地搜索著新聞的定義,馬上湧入腦海的便是那句“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可這不是新聞的定義!
四個同事猙獰的麵孔又浮現在眼前。
殷千習冷笑著:“這麽簡單的問題,難道把咱們何大記者給難倒了?”
不,這個問題不會難倒我的!集中精力好好想想,什麽是新聞,新聞是什麽?好像那句話就在嘴邊,可是何旋張張嘴,卻總是說不出來!
“可惜啊,可惜啊,”殷千習說道,“看來,你隻好受點苦楚了!”
殷千習拎著匕首逼上前來!
何旋大叫一聲:“等等!新聞是新近,是新近,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
“好好好,”殷千習大叫著,“我就說嘛,何記者不會這麽差勁的!你知道嗎?馮敬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會,難道不該死嗎?哈哈哈!”
何旋看著殷千習覺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把落地燈碰倒。
殷千習嘿嘿笑道:“別躲嘛!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呢!”
何旋壯著膽子說道:“你真是一個變態!”
“哈哈哈,什麽叫變態?你之所以叫我變態,隻是因為咱倆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殷千習滿麵微笑,問道,“新聞最重要的作用是什麽?”
何旋說道:“輿論監督!”
“哈哈哈,錯!”殷千習手持匕首指著何旋說道,“你們這些人,死到臨頭了,還想著什麽輿論監督,哈哈哈,你知道嗎?丁川林也是這麽回答的,可是我不滿意!”
四具屍體慘不可言,喉嚨被割斷了,舌頭被拔掉了!他們張大了嘴巴,露出四個黑窟窿!
何旋突然大叫道:“喉舌!喉舌!新聞的作用就是黨和人民的喉舌!”
殷千習驚訝地看著何旋,說道:“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整那些負麵新聞?”
何旋往後退了退,落地燈伸手可及。
殷千習逼向前來:“可惜啊,你沒有發揮好喉舌的作用,所以我隻好把你的喉舌割掉了!”
“等等,”何旋叫道,“你殺人時,不是還要注射青黴素嗎?怎麽這次沒帶?”
殷千習恍然大悟般說道:“哎喲,這個倒給忘了!哈哈哈,放心吧,你三個問題都答對了,我會先殺了你之後再割掉你的喉嚨,拔了你的舌頭!我想你死了之後,就再也不會有記者膽敢做批評報道了!”
殷千習逼到了何旋麵前,他右手握著匕首,左手抓向何旋!說時遲那時快,何旋一轉身,操起了落地燈,狠狠地朝殷千習砸落。事起倉促,殷千習趕緊彎腰一躲,落地燈砸到了他的後背,他一個趔趄趴倒在地上!
何旋慌慌張張地奪路而逃,衝到門口,急急地拉開大門就往前衝去。
誰知道門口站了一個人,何旋一頭撞到那人懷裏!
4 非法製裁
播完何旋撰寫的新聞之後,歐陽冰藍又義憤填膺地抗議殺人凶手的罪惡行徑,並表示電視台的記者絕對不會向任何邪惡勢力低頭,諸同仁定會鐵肩擔道義,發揮輿論監督的作用,做新聞事業的戰鬥堡壘。
看完了歐陽冰藍字正腔圓、義正辭嚴的表演,羅子涵輕蔑地笑了。電視台甚至各大報紙虛張聲勢的嘴臉,她見得多了。盡管說不向任何邪惡勢力妥協,可那些記者大佬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恐懼。兔死之後,狐不止是悲,更多的還是恐懼。何況邪惡勢力也許本來就是記者呢,冷建國不是說那個何旋是凶手嗎?
關掉電視,走出辦公室,冷冽的西北風吹到臉上,鑽進衣領,她不禁打了個冷顫。皓月當空群星寥落,她踩著一地銀輝踟躕而行,漫步到病房窗外,病人們有的已經睡了,有的還在玩耍,冷建國呆呆地坐在病**,一會兒看看牆角,一會兒看看擺在**的一張照片,臉上現出迷惑惘然的神色。
羅子涵看看表,已經八點多了,她叫來一個值班的小護士,讓她打開病房的門,然後走到冷建國身邊叫道:“冷記者!”
冷建國嚇了一跳,問道:“你叫誰?”
“你啊!”
冷建國拚命地搖頭:“不不不,我不是記者。”
“你跟我來一下。”
“我不去。”
小護士叫道:“讓你去就趕快去。”
冷建國被訓斥一通之後,便規規矩矩地跟著羅子涵走去。羅子涵將他帶進辦公室,指著沙發讓他坐下,吩咐道:“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要乖乖的,不許胡鬧,知道嗎?”
冷建國嘟噥著嘴說道:“知道了。”
冬天的夜晚孤寂寒冷,汽車碾著殘冰積雪向前駛去。羅子涵打開收音機,播放的也是關於凶殺案的消息,過了大約十幾分鍾,羅子涵開著車已經轉過了幾個彎,可她突然發現有輛車一直跟在她後麵。
會是誰呢?一陣疑惑泛上心頭。緊接著,一種莫名的恐懼襲擊了全身。她從倒後鏡觀察著尾隨而來的汽車,這是一輛出租車,副駕駛座位上沒有坐人。
不要怕,不要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加速前進,想甩掉後麵的車,可是那輛車卻一直不離不棄。
誰會跟蹤自己呢?她被一團疑雲籠罩著。
又開了大約二十分鍾,羅子涵在一幢居民樓前停下車。從倒後鏡裏,她看到那輛的士車也遠遠地停了下來。她趕緊下車奪路而逃,跑到陰影處躲了起來,張望著後麵。
那輛的士車還在方才停車的地方,沒有乘客下車。難道是巧合?的士是到這裏接人的?
羅子涵開始自嘲,作為一名心理醫生,竟也杯弓蛇影,實在是太可笑了。風吹得越發緊了,本來還晴朗的夜空漸漸彌漫了厚厚的雲層。她緊了緊衣領,瑟縮著肩膀鑽進了居民樓。等電梯時,她還是不太放心,下意識地往門外張望著,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電梯門吱嘎一聲開了,她低著頭一步跨進電梯。等電梯門關上之後,她從包裏掏出一支注射器,針頭泛出清冷的光。左手從包裏拿出一隻小瓷瓶,裏麵裝著已經調配好的青黴素溶液,她將注射器伸進瓷瓶吸滿了溶液,湊在眼前噴出一線細柱。
電梯門吱嘎一聲開了,羅子涵踱出電梯,來到何旋家門口。她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殷千習應該已經得手了,隻需要再給她打上一針,這次表演就算結束了。
正想著,屋內突然傳出一聲悶響。正驚疑間,房門被急驟地打開了,何旋慌亂地撞到她懷裏。羅子涵冷冷地看著她,一把將她推到屋裏,拿著注射器緩緩向何旋逼去。
“你,你……”何旋驚恐地指著羅子涵說不出話來。
殷千習踉蹌著腳步走到何旋跟前,嗬嗬笑著:“你不是要注射青黴素嗎?這不是來了嗎?”
何旋的目光在殷千習和羅子涵兩人間轉來轉去,疑惑伴隨著恐懼接踵而來,她的聲音顫抖了:“你們……你們……”
殷千習提起匕首向她走來,何旋忙叫道:“等等,我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要殺記者?”
羅子涵冷冷地說道:“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我還想問為什麽呢?為什麽你們這些記者就不能放過我母親?為什麽我母親有冤不能申?你們這些無冕之王,天天高高在上,享受著人們的讚譽,你們以喉舌自居,卻根本不管人民的死活。八百萬的天價醫療費,我母親一個人能開出那麽多的處方嗎?我母親找你們記者,可是你們拿了貪官汙吏的紅包,對我母親的控訴無動於衷!你們到底是人民的喉舌,還是金錢的喉舌?你們以輿論監督為名,行雞鳴狗盜之事,留著你們這些害群之馬,除了擾亂社會陷害忠良,還有什麽作用?你說,你們不該死嗎?”
何旋辯駁道:“那也隻是丁川林一個人的事,你為什麽要殺大勇,為什麽要殺馮敬,為什麽要殺朱建文?”
“哼哼,凡是做批評報道的記者,沒一個好東西。難道隻有丁川林一個人這樣嗎?你們這些人民的喉舌,最拿手的就是威脅當事人要做批評報道,等收到好處費之後,你們就緘口不言了。又或者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得到一點什麽線索,就想置人於死地,隻有把大單位大企業搞臭,你們才能從中漁利。丁川林不是嗎?他把我母親逼死了,但是他卻成了新聞界的英雄,人們讚譽他挖出了醫院裏的吸血蟲,可是真正的吸血鬼他卻不管不問,”羅子涵湊到何旋跟前繼續說道,“還有那個朱建文,不分青紅皂白,竟然允許丁川林去采訪這種不著邊際的新聞,他也是逼死我母親的幫凶!”
何旋說道:“你說得對,記者的隊伍裏的確有不少害群之馬,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說的那樣道德敗壞,他們大部分有著很高的職業操守,他們以報道事實為榮,以捏造事實為恥。他們為了曝光一家企業的違法行為,可以不計艱險深入虎穴。我們的大勇記者,在被你們殺害之前,就單槍匹馬深入金尊夜總會,曝光他們三陪小姐的事。當天,金尊夜總會就被警方查封了!難道說我們記者不是在為淨化這個社會做努力嗎?”
殷千習說道:“閉嘴!我們身為黨和人民的喉舌,就不能總是報道這種醜陋的新聞。”
何旋冷笑著說道:“殷千習,虧你剛才還考我呢!我可從來沒聽說新聞還有醜陋和美麗之分,醜陋的不是新聞,而是新聞事實。照你說,要做喉舌,就要當瞎子嗎?你也真夠幼稚的!”
殷千習掄了何旋一巴掌,惡狠狠地看著她,說道:“告訴你何旋,我早就對你看不順眼了,你好好想想,我勸過你多少次,可是你總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何旋問道:“這麽說,你殺我不是因為今天播的那條新聞,而是早有預謀了?”
殷千習嘿嘿地笑了:“警方不會這麽想,那個蘇鏡肯定會以為,你是殺人遊戲中的第五個犧牲者,所以你被殺了。”
“哼,我早跟蘇鏡說過,這跟殺人遊戲無關,他偏不信。”
“不,你錯了,”殷千習糾正道,“關係大著呢。遊戲中被你殺掉的人陸續死了,你難道以為這僅僅是巧合嗎?難道你沒有發現,被你殺掉的人都是經常做批評報道的嗎?”
“可是……”
羅子涵說道:“別跟她廢話了,動手吧。”
殷千習走向前來,說道:“對不起,這隻能怪你沒擺正自己的位置。”
何旋輕蔑地看著殷千習:“你好可憐啊!當了狗卻還很滿足,整天搖尾乞憐巴望著主人丟給你一根早就沒味道的骨頭。你天天編織著升官發財的迷夢,夢想著控製輿論欺上瞞下,可是我告訴你吧,黨和人民早已不需要你這種隻知道汪汪亂叫的哈巴狗了,我們的輿論環境越來越寬鬆,我們的新聞視野也將越來越寬廣,而你還抱殘守缺地奉行著什麽魔蛋理論、皮下注射,你年紀輕輕卻已是老朽,殷千習啊殷千習,你早已被時代拋棄了還不知道。狗啊,狗啊,為什麽總有人喜歡做狗呢?”
殷千習氣得臉色發青,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轉動著匕首,一把抓住了何旋的胳膊。
“慢著,”何旋掙脫了,說道,“羅子涵,你不覺得自己也很可憐嗎?好好看看你麵前這個男人吧!你真的愛過他嗎?還是為了複仇委曲求全?我很同情你,母親含冤而死,任何一個做兒女的都會悲痛萬分,但是你卻瞎了眼睛,找了這麽一個幫凶。哪怕你隻是要利用他,也不能這麽沒品位吧?你看看這個男人吧!看看這個勢利小人吧!當初他以為做批評報道就能得到領導的歡心,就能得到提拔重用,可是當他吃了一點小虧之後,立即拋棄了之前的做法,徹徹底底地改頭換麵。這種見風使舵的勢利小人,虧你也能愛上他!”
“哈哈哈,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心裏肯定透亮得很,你根本不愛這個齷齪的男人,因為他不配得到你的愛。殷千習你看什麽看?等你殺了我之後,羅醫生肯定一腳把你踹得遠遠的。”
殷千習看看何旋,又看看羅子涵,囁囁嚅嚅地問道:“子涵,這是真的嗎?”
看著殷千習一副窩囊相,羅子涵心裏越發厭惡:“別聽她胡說八道,殺了她!”
何旋繼續大笑:“真是一對可憐的人啊!我好同情你們啊。”
“閉嘴!”殷千習大喝一聲,握著匕首逼上前來。
何旋本來一直在拖延時間,可現在看來真的是死到臨頭了,沒有人會救自己了。恐懼又升騰起來,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殷千習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泛出清冷的寒光。
就在這時,大門突然被狠狠地踹開了,一人哈哈大笑著走了進來,邊笑邊說道:“這裏好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