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毫不畏懼地看著羅子涵,她的眼睛深不可測,透著一股攝人心魄的力量。何旋看著兩人鬥氣似的互相凝視,很想說幾句圓場的話,但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就在這時,羅子涵大喝一聲:“睡吧!”
1 暴力催眠
冷建國回到病房後不久,瘋病又發作了,他衝到每個病人麵前哀求:“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你知道嗎,他們要殺我……這個世界充滿了罪惡,每個人都該死,但是我不能死,你不能殺我……這些穿白衣服的遲早也會殺掉你的,你笑什麽?你真他媽是個傻子,聽不懂任何睿智的語言,聽不見智者的聲音,我好同情你啊,你寫檢查去……”
羅子涵站在窗外聽著冷建國的瘋言瘋語,心裏非常納悶,他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躁狂,難道他真的聽到了什麽?想到這裏,她便匆匆地穿上大衣,急如星火地走出醫院,迎麵卻碰到了蘇鏡和何旋。她很奇怪地看著兩人,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去而複回?
蘇鏡笑嗬嗬地招呼著:“羅醫生,這麽匆忙去哪裏啊?”
羅子涵怔了怔,笑道:“出去辦點事。怎麽蘇警官對冷建國還是念念不忘啊?”
“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十年前冷建國是順寧電視台的記者。不過這次來倒不是找冷建國,”蘇鏡說道,“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做一下谘詢。”
“蘇警官終於想通了。”
“羅醫生誤會了,我是不需要做谘詢的,我是來請教的。”
“談不上談不上,去我辦公室吧,”羅子涵帶著兩人穿過小花園,經過病房來到了辦公室,給兩人邊斟茶邊問道,“蘇警官有什麽事直接吩咐。”
蘇鏡說道:“最近接了一個奇怪的案子,一直沒有眉目,想請羅醫生幫忙!”
“我可不會抓壞蛋啊!”
“當然不用你抓壞蛋,隻是想請你分析一下。最近連續有三名記者被殺害了,而且都被拔掉了舌頭,割去了氣管……”
等蘇鏡把案件的來龍去脈講完,羅子涵說道:“從凶手喜歡收集儲藏舌頭和氣管來看,他應該患有嚴重的強迫症。”
“儲藏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
“心理變態的想法,常人自然難以理解,”羅子涵沉吟一會兒說道,“連環殺手包括兩種,一種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把暴力行為作為獲得金錢、毒品或者性的一種方式。那三個記者的財物有損失嗎?”
“沒有。”
“那就是第二種了,為了暴力而暴力,殺人隻是為了享受殺人帶來的快感。”
“那為什麽隻殺記者呢?”
羅子涵笑了笑說道:“也許殺記者的快感更強一些吧!”
何旋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慍怒地看了羅子涵一眼,羅子涵意識到失言了,忙說道:“對不起何記者,我沒別的意思。”
何旋笑笑,問道:“凶手為什麽會這麽邪惡?”
“邪惡?”羅子涵反問道,“其實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顆惡的種子,隻要有合適的土壤和足夠的水分,就能滋長出一朵惡之花。”
蘇鏡笑道:“羅醫生,這句話是你學冷建國的,還是冷建國學你的?”
羅子涵哈哈一笑,說道:“也許誰都沒學誰,我們想到一起了。”
何旋反駁道:“可是我們再怎麽邪惡,也不會去殺人。”
“是不會殺人還是不敢殺人?”羅子涵依然笑吟吟的,“每個人在受到侮辱之後都想痛痛快快地報複,包括殺人。但是社會規範、道德倫理、法律權威束縛著我們,我們隻好放棄了殺人的想法。”
蘇鏡笑道:“羅醫生也想過殺人嗎?”
羅子涵說道:“當然想過!”
“羅醫生想殺誰?”
羅子涵沉思了片刻,問道:“餘伯韜你認識嗎?”
“很多人叫餘伯韜,不知道羅醫生問的是哪個餘伯韜?”
“世間隻有一個餘伯韜是無恥之徒。”
“你說的是人民醫院的院長?”
“蘇警官覺得還會有別人嗎?”
“羅醫生為什麽想殺他?”
“這個問題……等我殺了他,你再來問我吧。”
“警察要打擊犯罪,更要預防犯罪。”
“好吧,那我不想殺他了。”
蘇鏡頓時沒詞了,人家都不想殺人了,你還預防什麽呢?
羅子涵又問道:“蘇警官,難道你就沒想過要殺人?”
蘇鏡也笑了,肯定地說道:“想過!”
“你想殺誰呢?”
“有時候我想殺自己。”
何旋驚訝地看著蘇鏡,羅子涵繼續說道:“你這種自殺的念頭其實已經實現了一半!”
“哦?”
“你的右臂麻木不能動彈,就是這種自殺想法的表現。”
“羅醫生,我很佩服你的敬業精神,但是我更佩服你的想象力。”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你老婆已經死了嗎?”羅子涵突然問道。
羅子涵讓蘇鏡越發反感了,他恨不得把她揍一頓,但是羅子涵的眼神裏透露出一種堅定,蘇鏡不敢正視,眼睛看向別處。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羅醫生,我們不要再談這些無聊的問題了,我以後也不會再找你做任何谘詢了,我不再是你的病人了,你那套鬼話留著去哄別人吧!”
羅子涵也火了,她凝視著蘇鏡的眼睛說道:“如果你真的沒有病,那麽你敢盯著我的眼睛看嗎?”
蘇鏡毫不畏懼地看著羅子涵,她的眼睛深不可測,透著一股攝人心魄的力量,他心裏怯怯地不敢凝視,但是他怎麽能輸給一個女人呢?他執拗地盯著羅子涵的眼睛,一言不發怒氣衝衝。
羅子涵也不再說話,繼續凝視著蘇鏡。
何旋看著兩人鬥氣似的互相凝視,很想說幾句圓場的話,但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就在這時,羅子涵大喝一聲:“睡吧!”何旋吃了一驚,看看羅子涵,隻見她麵色紅潤,額頭滲出了一點點汗珠。再看蘇鏡,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沉入了夢鄉。她不禁輕聲叫道:“蘇鏡!”
蘇鏡沒有回答。
羅子涵說道:“他聽不到你說話了!”
“你對他做了什麽?”
“催眠。”
何旋驚道:“你為什麽這樣做?”
“我要讓他看看一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有他回憶起一年前的事,他的胳膊才能好起來,否則就要一輩子殘廢下去。”
“真的?”
“難道何記者以為我在騙人?”
何旋默然不語。
“好吧,你等著瞧吧。”羅子涵說完便對蘇鏡輕柔地說道,“現在你感到無拘無束渾身無力,但是精神卻非常飽滿。夏天的陽光溫柔地照耀著你,你躺在海灘上享受著陽光的撫摸,你覺得渾身愜意無比。海浪湧到岸邊,輕柔地拍打著你的雙腳,你覺得渾身都非常放鬆。現在你慢慢地舉起右手……”
蘇鏡的右手果然一點點地舉了起來。
何旋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仿佛看到了鬼魅,感到渾身發冷。她想起那天晚上,蘇鏡夢遊時也能靈活地使用右手。
羅子涵繼續說道:“你一直想砍掉自己的右手,因為它給你帶來了痛苦,是嗎?”
蘇鏡閉著眼睛喃喃地說道:“是。”
“它給你帶來了什麽痛苦呢?”
蘇鏡的表情開始變得悲傷痛苦:“我不想說。”
“和你老婆有關嗎?”
“是。”
“你老婆是怎麽死的?”
蘇鏡陷入了沉靜,繼而身體瘋狂地扭動起來,嘴裏大叫著:“不要不要……啊……啊……不要,求你了……”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不,不……朱玉……朱玉……不要,不要離開我……”
“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何旋看著蘇鏡痛苦的表情,騰地站起來,衝到羅子涵麵前說道:“羅醫生,該結束了!”
羅子涵惡狠狠地看了看何旋,然後猶豫片刻,大叫一聲:“起來!”
隨著羅子涵的大喝,蘇鏡睜開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說道:“哎喲羅教授,不好意思,我竟睡著了。”
羅子涵笑了笑:“我剛才把你催眠了,當你在催眠狀態時,你的右臂一點障礙都沒有。”
蘇鏡懷疑地看了看羅子涵,又看了看何旋,何旋肯定地點點頭,這讓蘇鏡更加茫然。
羅子涵說道:“如果你一直這樣自我否認的話,你的胳膊將永遠治不好。”
蘇鏡站起身來說道:“羅教授,打擾你了。我想我們該走了!”說罷,便走出了辦公室。羅子涵無奈地笑笑,對何旋說:“你該勸勸他!”
走出康寧醫院,何旋剛想勸蘇鏡接受治療,蘇鏡卻搶先說道:“我想羅子涵也許與這一係列的謀殺案有關,也許她就是凶手。”
“蘇警官,你也太臆斷了吧?犯不著人家說你幾句,你就栽贓人家吧?”
“不,絕不是栽贓。你知道嗎?她是國內一流的心理專家,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教授,後來又來當醫生。我把三宗謀殺案的來龍去脈都告訴她了,甚至告訴她凶手還寄了舌頭和喉管給朱建文。但是,她卻非常武斷地說‘凶手喜歡收集儲藏舌頭和氣管’。如果真是喜歡收集,他怎麽舍得寄出去呢?作為一個教授,一個專家,下結論難道可以這麽不負責任?”
何旋說道:“現在評教授,其實也很容易啊。最近幾年,爆出多少教授剽竊論文的事啊?所以,沒準兒,她這教授就是混來的。”
蘇鏡說道:“哼!為了掩蓋自己的暴行,便造謠說我老婆死了,借此來打亂我的陣腳,真是無恥!”
何旋連忙說道:“蘇鏡,適可而止!破案,講究的是證據。”
“證據?她自己都說要殺人了。”
提起這事,何旋皺著眉頭問道:“你說她為什麽想殺餘伯韜呢?她會不會跟天價醫療案有什麽牽連呢?”
2 死亡拚圖
坐在車上,蘇鏡一直在思考那個沒有結束的殺人遊戲,朱建文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道他到底是失蹤了、被殺了還是隻是隨便到處走走沒有上班。他知道後一種推測幾乎沒有可能,但是他心裏卻巴望著朱建文平安無事。丁川林、馮敬和李大勇已經死了,如果再搭上一個朱建文,那就真的是殺人遊戲的現實翻版了。殺手難道就是凶手?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殺手就是在那五個人中間,其中就包括身邊的這位何大記者。
突然,何旋猛踩刹車,車輪在馬路上發出吱嘎一聲尖銳的嘯叫!正在思考的蘇鏡一不留神,腦袋往前撞去,幸虧係了安全帶才沒撞得頭破血流。他驚魂未定,疑惑地看著何旋,問道:“怎麽了?”
隻見何旋滿臉興奮之色,說道:“你聽著,丁川林、馮敬和大勇,三人都被注射了青黴素,醫學上注射藥物的方式分為四類:肌肉注射、靜脈注射、皮下注射、皮內注射。他們都是被皮下注射的,有的是在生前,有的是在死後。你那同事也說過,注射藥物並不是殺人的手段,更像一種行為藝術。這一行為藝術的背後,隱藏著更深的寓意。而除了注射藥物,三個人還被拔舌、割喉,也就是說,拔舌割喉跟皮下注射一樣,都是行為藝術。”
蘇鏡木木訥訥地問道:“那又怎麽樣?”
何旋不再說話,調轉車頭一踩油門飛馳而去。
“你這是去哪兒?我們不是去醫院嗎?”
“我想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蘇鏡看著何旋的臉色,將信將疑地點點頭,不知道她突然有了什麽重大發現。
車在圖書館停了下來。蘇鏡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到圖書館來告訴我最重要的事情?”
何旋狡黠地一笑:“我借幾本書給你看。”
“大小姐,我們還是先去醫院吧,要充電以後再說。”
“蘇警官,你現在辦的這個案子也許真的需要充充電。”
蘇鏡看著何旋,無奈地笑了笑,跟著她走進了圖書館。
順寧圖書館已經有幾十年的曆史了,共有四層樓,藏書量有五百多萬冊。蘇鏡跟著何旋,亦步亦趨地在書海裏轉悠,他不知道何旋要給他補什麽課。在內心深處,他對何旋這種貿然的舉動感到不可思議,也許這就是女人吧?任性起來毫無征兆。朱玉就是這樣的女人,也許正因為女人的任性,所以她跑回娘家這麽久不回來。
“好了,就這麽多吧!”何旋抱著厚厚的一摞書,大概有七八本,書脊上寫著《新聞學》、《傳播學》、《新聞事業管理》、《中國新聞事業史》等字樣。他吃驚地說道:“小姐,咱們還是改天再充電吧!”
何旋說道:“一會兒就好,也怪我學藝不驚,所以才要借這麽多書給你講課。”
蘇鏡愈發困惑不解了:“講什麽課?”
“新聞學和傳播學!”何旋俏皮地笑了笑。
何旋將一摞書放到桌子上,然後拿出一本《中國新聞事業史》,匆匆地翻了幾頁,遞給蘇鏡說道:“你看看這一段。”
1929年,《黨的生活》在出版啟事中闡明:《黨的生活》是一般黨員的“喉舌”。自此之後,“喉舌論”在中國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報紙的作用和力量,就在它能使黨的綱領路線、方針政策、工作任務和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廣泛地同群眾見麵……
蘇鏡笑道:“一直隻知道你們是喉舌,卻不知道曆史這麽悠久。”
“你不覺得這一理論跟三宗謀殺案有關嗎?”
蘇鏡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什麽意思?”
“三個被殺的記者,都做過批評報道……”
何旋還沒說完就被蘇鏡打斷了:“難道做了批評報道就要被拔舌、割喉?”
“嚴格來說,既然是喉舌,自然隻能歌功頌德,任何涉及批評報道的,都是對喉舌功能的背離。”
“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是記者,我比你清楚!”
“好吧好吧,我不跟你爭。可即便是這樣,你也沒有充分的證據說明,三個記者的死都與這段話有關吧?”蘇鏡叩擊著剛才看到的那頁書。
“大勇、馮敬、丁川林都被注射了青黴素,我們已經知道,注射青黴素並不是殺人手段,更多的是一種表演。而我想,凶手其實是通過這種表演透露了一個信息。”
“什麽信息?”
“在傳播學的曆史上,有一個理論叫做‘皮下注射’。”何旋打開一本《傳播學概論》遞給蘇鏡,繼續說道:“皮下注射理論,又稱作魔彈論,或者刺激——反應論,在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特別流行,認為傳播媒介擁有不可抵抗的強大力量,傳播者是主動的,受傳者是分散和被動的。傳播者把子彈發射出去,受傳者必然應聲而倒,就像藥劑注入皮膚一樣,可以引起直接、快速、有效的反應;它們能夠左右人們的態度和意見,甚至直接支配他們的行動。”
蘇鏡合上書,笑道:“媒體有那麽強大的力量嗎?”
“不要低估了傳媒的力量,”何旋翻開書,說道,“這裏就記載了一些皮下注射理論的經典應用,第一次世界大戰是人類曆史上第一次以國家為單位大規模地、有組織地、動員一切力量全麵進行宣傳戰和心理戰的戰爭,交戰雙方為了團結自己瓦解敵人,從新聞報道、圖片、書刊、電影、唱片到海報、標語傳單和街頭演講,幾乎用了一切可以使用的宣傳手段。協約國甚至向德國發布低級可笑的謠言,說他們的軍官把死人融化做成肥皂,給他們洗手。於是每次開槍時,德國士兵看到自己的手,便想起了惡心的肥皂,從而降低了戰鬥力。”
“德國人真的那麽弱智,相信這種謠言?”
“謊言重複千遍,也會變成真理。不管怎麽說,協約國贏了。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英國政府為了打擊納粹德軍的士氣,故伎重演,炮製納粹高官、希特勒青年團頭目和德國士兵的妻子們在後方的色情故事,然後將這些色情炸彈通過傳單和廣播等手段不停地向德軍軍營進行狂轟濫炸,導致許多德軍士兵由於擔心後院失火,無心戀戰士氣低落。蘇鏡,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你,你老婆正在跟別人鬼混,你還有心思跟我坐在這裏研究新聞學嗎?”
蘇鏡慍怒地看了看何旋,何旋忙連聲道歉:“對不起,我這個比方打得不好。不過,我隻是打個比方你就這麽緊張,何況那些德國納粹士兵呢?”
“不要說這麽多了,”蘇鏡說道,“這個皮下注射理論又跟謀殺有什麽關係?”
“有很大關係,”何旋說道,“正因為凶手信奉這一理論,所以他就更加堅定地擁護喉舌論,凡是涉及到批評報道的新聞,都有可能影響社會穩定,導致市民對政府的不信任,所以他要阻止這種趨勢。而他采用了極端的方法:殺掉那些做批評報道的記者。”
蘇鏡想了想,說道:“我還是有點懷疑。皮下注射理論也許在戰爭時期真的會發生很大的作用,但是在和平時期,它的生命力真的有那麽強嗎?”
“這一理論早就遭到了類似的質疑,普遍的觀點認為,皮下注射理論過分誇大了大眾媒介的力量和影響,忽視了影響傳播效果的各種社會因素,和現在的信息社會雙向或者多向的傳播方式相比,皮下注射隻是原始時代的刀耕火種。新的傳播學理論認為,受眾是具有高度自覺的主人,他們對信息不僅有所選擇,而且還自行解釋,自行決定取舍。可問題是,長時間的宣傳,即便不會馬上改變一個人的觀點,也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人們。作為警察你肯定清楚,一個案件在法院判決之前,是不準媒體介入炒作的。你知道為什麽嗎?就是因為媒體的力量太過強大,有時候甚至會左右判決。”
蘇鏡說道:“無稽之談,在你看來,法律在新聞媒體麵前失去公正性了嗎?”
“沒有失去,也會大受影響。在美國不少州的法院,審判一個案件之前,陪審團成員都被隔離了,在審判期間,不能看電視,不能看報紙,不能上網,就怕媒體的信息會影響他們的態度。”
“照你說來,凶手是為了維護一個新聞理念而殺人?”
“我想是的。”
“這太不可思議了!”
“確實太荒唐了,起初我也不太確信我的猜測,但是你還記得朱建文收到的紙條嗎?”
“關好你的門?”
“是,關好你的門。”何旋說著又拿出一本書,翻了一下遞給蘇鏡,說道,“這也是一個傳播學的理論。”
蘇鏡隨便翻了翻書,笑道:“還是聽何老師講吧!”
何旋笑了笑,毫不謙虛地說道:“1947年,傳播學的奠基人盧因提出了把門人的概念,他做了關於食物購買和消費的研究。按照盧因的看法,食物來到家庭的餐桌,即人們吃什麽以及為什麽吃這些食品,是一個有關傳播渠道的複雜問題。比如:食品可以是從商場買來的,可以是自家菜園種的,也可能直接從農場買的,就是通過這些不同的渠道,食品一步一步來到飯桌之上。問題在於,食物在這些渠道中的運行不是自動的,它進入或不進入某一渠道,能否從渠道中的一個環節順利抵達另一個環節,都有著人為的影響。這就是把門人。後來,波士頓大學一個叫懷特的教授,在1949年研究了一個報社的電訊稿件編輯如何選擇和編發新聞的。他發現,在一周中收到的所有稿件中,最終能夠在報紙上露麵的隻占其總數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說,約有十分之九的來稿被這個無情的把門人扔進了辦公室的廢紙簍之中。”
蘇鏡插話道:“那是很自然的啊,哪有那麽多版麵啊?”
“是,把門人在處理稿件時所使用的一個充足理由就是版麵不夠,或者已用了同類稿子。問題是,除了篇幅、時間這些客觀原因外,懷特發現,把門人的主觀意識在稿件的取舍中發揮了不容忽視的重要作用。在那些被丟棄的稿件背後所寫的理由有太激烈、胡扯、不感興趣等等。這說明,新聞挑選的主觀性非常高,新聞傳播依賴著把門人自身的經驗、態度、價值判斷和期望。從那之後,就用把門人的概念來代表新聞生產過程中受到的控製,這一理論很快便傳到了中國,與皮下注射理論、喉舌論結合起來,成為一道強有力的屏障。”
“說了這麽多,我卻越來越糊塗了,”蘇鏡說道,“既然媒體有把門人,又強調喉舌功能,那麽可能影響社會穩定的新聞,你們就不會報道啊!既然報道出來了,就說明這些批評報道沒有那麽大的危害,那麽凶手又憑什麽殺人呢?”
“看問題的視角也許不同呢?也許他是一個極端的人,狂熱地信奉著這些理論。”
“照你這麽說,凶手應該是一個好人了?他殺害記者是為了維護社會穩定?”
“也許他就是這麽想的。”
“那麽,朱建文收到的紙條,‘關好你的門’並不是關上房門、車門這些……”
“對,朱建文作為《順寧新聞眼》的製片人,就是一個把門人。關好你的門,指的應該是關好新聞控製這道門。”
“目前為止,似乎隻有天價醫療案與朱建文有直接的聯係。”
“是。”
蘇鏡站起身來說道:“如果何老師沒有其他要說的了,我們馬上去醫院!”
3 奪命指控
順寧市人民醫院心髒外科主任白永昌坐在辦公室裏,拿著一摞厚厚的病曆匆匆地翻看著。這時候兩個陌生人走了進來,一個男人問道:“是白主任嗎?”
白永昌頭也不抬,繼續翻看病曆:“是,什麽事。”
“我是市公安局刑偵科的蘇鏡。”
白永昌這才站起來問道:“有什麽事嗎?”
“沈雯婷以前是你們科室的吧?”
白永昌狐疑地看了看蘇鏡,又看了看何旋,說道:“是,有什麽事嗎?”
“我們發現幾個月前的天價醫療案有疑點……”
“不都已經結案了嗎?”白永昌斷然打斷了蘇鏡的話。
這時候,一個年輕的小護士急匆匆走了進來說道:“白主任,41床病人說胸口疼。”
“舌下含服心痛定。”
“白主任給開個處方吧!”
“我回頭補,你先去吧。”
小護士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離開了辦公室。
白永昌對蘇鏡說道:“天價醫療案還有什麽疑點?”
“八百萬的醫療費,沈雯婷一個人能開出那麽多的處方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隻要有貪念,什麽事幹不出來?”
順寧市人民醫院跟全國各地的醫院一樣,雖然冠以“人民”的字號,但早已實行了市場化運作。每個醫生的收入跟病人的治療費用直接掛鉤,病人花的錢越多,主治醫生的獎金就越高。這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但要說沈雯婷一個人就能開出八百萬的處方,絕不是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能解釋的。
這時,剛才那個小護士又跑了進來,急匆匆說道:“白主任,病人胸口還是疼。”
“哪個病人?”
“41床的。”
“舌下含服心痛定。”
“剛才服過了,不管用。”
“那再舌下含服一片硝酸甘油。”
“哦,”小護士遲疑了一會兒,“白主任,那處方呢!”
“沒處方你就不會辦事了嗎?”白永昌惱怒地看著小護士。
小護士畏縮地點點頭,連忙走出了辦公室。
白永昌看了看蘇鏡說道:“你看,這個天價醫療案把我們搞的,吃片藥都要開處方!”
何旋問道:“醫院不是這樣規定的嗎?”
白永昌說道:“緊急情況下也有特例,是不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病人垂危了,還要走各種程序吧?”
蘇鏡問道:“沈雯婷為人怎麽樣?”
“哎,人都死了還去說這些幹嘛?”白永昌說道,“還有什麽問題,是不是直接去問我們院領導?”
白主任下了逐客令,蘇鏡和何旋隻好走了出去。
何旋說道:“我總覺得他們都怪怪的,要想從他們那裏問到天價醫療案的詳情恐怕很難,必須得另外想辦法。”
何旋剛說完,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們是調查沈老師案子的嗎?”
兩人回頭一看,正是剛才兩次闖入辦公室的小護士。
蘇鏡說道:“是,你有什麽話跟我們說?”
小護士左看右看,確定沒人注意,才小聲說道:“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講話?”
何旋看看表:“忙了一上午也該吃飯了。走吧,邊吃邊聊。”
三人來到一家西餐廳,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點餐之後,蘇鏡問道:“沈雯婷是你老師?”
“也不是真正的老師,我剛參加工作時她對我挺好的,我就叫她老師,後來叫習慣了就一直這樣叫了,”小護士眼眶濕潤了,“這世道就是好人不長命。”
“天價醫療案裏肯定有什麽隱情吧?”
“沈老師就是一替罪羊。你想,八百萬啊,她敢這麽胡來嗎?當然,當醫生的都會給病人開一些高價藥,但是一個人開出八百萬來,誰相信啊?而且這八百萬,並不都是處方。病人自己買了一些進口藥,非常貴的,也算到醫療費裏來;到外地請專家會診,一個專家的出場費就是二十萬。這些錢,怎麽能算到沈老師頭上呢?”
何旋說道:“可是一天注射一百多瓶鹽水,這總是真的吧?”
“沈老師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很多處方都是其他醫生開的。”
“可是我記得新聞報道上說,每個處方都是沈雯婷簽字啊!”
“不少醫生都冒用沈老師的名義開處方。”
“這怎麽可能?”
“我太清楚了!我值班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醫生開的處方,寫的是沈老師的名字。我當時就問他為什麽不寫自己名字,他隻是笑了笑說都一樣。當時我也沒在意,反正開的那些藥都是營養素,吃不死人,”小護士越說越氣,“還有,病人不是自己買的進口藥嗎?藥品都放在我們護士站的,可是有幾次,病人家屬發現少了幾支藥,肯定不知道被誰偷了。家屬去找沈老師,沈老師很緊張,馬上把這情況反映給白主任,說我們管理混亂應該加強管理,可是白主任根本就不當回事。”
餐廳的服務生將熱氣騰騰的牛排端到桌上來。
何旋招呼道:“來,邊吃邊談。”
小護士扭捏著說道:“這怎麽好意思啊?”
“沒事,別客氣,吃罷!”
小護士這才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邊切邊說:“有一次科裏開會,白主任說他對患者的病曆不太滿意,讓醫生們對病程記錄單、醫囑單進行大規模修改。沈老師認為不符合規定馬上反對,要知道病程記錄是最原始的東西,絕對不應該更改,可是白主任根本不容她說話,說必須要改。後來過了幾天,白主任又找到沈老師說,患者的病程記錄不合格,不重寫也得重寫,而且連空格都留好了,內容也限製好了。沈老師死活沒改,那段時間她在科裏壓力很大,主任、護士長、醫生都對她另眼相看。有一次她跟我說,不管發生什麽事,醫生、護士的職業道德總是要堅持的,做人要有道德底線。”
“是不是很多人不喜歡她?”
“是啊。”
“所以,天價醫療費的案件出來之後,她就成了替罪羊?”
“肯定是這樣,這麽大的事,總得有人來背這黑鍋。”小護士說道,“患者去世以後,家屬要求醫院調查住院期間的費用問題,醫院便成立了一個調查組,沈老師這才知道原來病人竟然花掉了這麽多錢,在這之前她壓根不知道,許多收費賬單跟醫囑都對不上。”
“也就是說,產生這麽多費用,沈雯婷作為主治醫生還不知情?”
“我們醫院的流程是這樣的,醫生下達的醫囑,由我們護士錄入電腦,然後領藥。這個過程沒人監管的,護士領多少藥,醫生根本不知道,也就是說,醫生與收費賬單是脫節的。如果我使壞的話,我可以一天給病人開出兩百瓶鹽水,而且都記到醫生頭上。我們護士長有電腦的錄入密碼,我就看見過她修改藥品的數量。”
蘇鏡問道:“後來有關部門來調查時,沈雯婷沒把這些情況告訴調查人員?”
“說了,可是有什麽用呢?自古官官相衛,這個案子被媒體捅出去了,那麽大的動靜,總得有人當替罪羊吧?誰做替罪羊?肯定是沈老師了!她有再多的理由都沒用,人家就是不相信你說的話!而且每個處方,寫的都是沈老師的名字。”
“出這麽大的事,難道科主任就一點牽連都沒有?”
“白主任跟我們院長是親戚,他能有什麽事?他本來就是一草包,要不是有個叔叔當院長,別說主任,就是當個醫生,都未必有人要。”
何旋問道:“我記得這件事情先是由順寧電視台的記者捅出來的,後來為什麽沒再找電視台呢?”
小護士不屑地說道:“你真以為記者就是公正無私的?他們就是一群蒼蠅,哪裏臭往哪裏鑽。”
蘇鏡笑嗬嗬地看了看何旋,何旋無所謂地看著小護士,臉上依然掛著溫暖的笑容。
“調查組後來一致認定沈老師要負全部責任,沈老師申訴無門,便找電視台的記者,就是那個最先揭發這個案子的記者,可是那個記者壓根不當回事,還在電話裏罵沈老師沒有職業道德。他沒有調查就這樣中傷沈老師,他還是人嗎?他還配當記者嗎?”
何旋說道:“也許……也許記者也有苦衷……”
“苦衷?什麽苦衷?肯定是收了不知道哪個王八蛋的好處,不是院長的就是我們主任的。沒一個好東西!”
蘇鏡問道:“沈醫生就是因為這事自殺的?”
“肯定是,沒有這事,沈醫生也不會死。”
“沈醫生有個女兒在順寧,你知道她住在哪兒嗎?”
“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她。”
“沈醫生跟你說起過她女兒嗎?”
“說起過,”小護士說道,“她很為女兒自豪。沈醫生很可憐的,年輕的時候老公就死了,是她一個人拉扯女兒長大的。她女兒也挺爭氣的,據說是一個心理醫生,在業界很出名的。”
蘇鏡和何旋一聽,馬上坐直了身子,交換了一下眼色。
“她女兒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好像是姓……姓……”小護士皺著眉頭想著。
“是不是姓羅?”
“對,對,就是姓羅。沈老師經常說我們家小羅怎麽怎麽樣。”
4 危險職業
走出李台長辦公室,殷千習都快飄起來了,腳步也不由得輕盈了。剛才李台長把他叫到辦公室,了解欄目組的動向。殷千習說大家都各就各位,工作熱情依然很高,李台長這才放心了,末了又語焉不詳地說:“朱製片不在,你得把這個攤子撐起來。現在你們部門就你能力還不錯,要珍惜這次鍛煉的機會。最近,我們三名記者連續被殺,朱製片又失蹤了,穩定人心很重要,你首先就要把這個工作做好。”
殷千習受寵若驚,他極力克製著內心的喜悅,不忘謙虛地說:“我怕難以擔當這個重任啊!”
李台長說道:“你們欄目組沒有誰比你更合適了,你以前不差點就升上來了嗎?你這個同誌呢,我們幾位台領導都討論過,業務素質過硬、政治也沒問題,不過是犯了一點小錯誤。人都有犯錯誤的時候,改了就好嘛!以後隻要嚴格把關,就不會犯錯誤了嘛!”
“是,是,我一定從上次的事件中吸取教訓。”殷千習連忙點頭。
“你呢,先代任製片人,朱製片平安無事的話,以後你先當幾年副手;萬一……哎,萬一朱製片有個三長兩短,這《順寧新聞眼》就全靠你了。”
殷千習繼續謙虛道:“這個……台裏其他部門的領導也可以調過來啊!我……我恐怕……”
李台長打斷了他的話:“別說了,讓你幹你就幹吧。”
殷千習馬上表態:“既然這樣,請台長放心,我一定當好這個製片人。”
“行了,你回去吧。另外也得讓大家都小心點兒,盡量不要一個人走夜路,單身的同誌,晚上睡覺一定注意關好門窗。還有,形勢雖然嚴峻,但是日常的采訪不能受影響,該怎麽幹還得怎麽幹,不能開了天窗。”
殷千習連忙點頭:“好,好!”
回到辦公室,記者們大都出去采訪了,隻有胡薇和舒茜還坐在座位上,發呆地看著電腦。
“怎麽沒出去啊?”殷千習問道。
胡薇抬起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不敢出門啦!”
“有什麽不敢出門的?”
舒茜說:“你不覺得那個變態殺手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嗎?”
“別胡思亂想了,也許就是在外麵得罪了什麽人,怎麽會有人專門衝著記者來的呢?”
胡薇陰陽怪氣地說道:“估計是我們假話說多了,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舒茜說:“看不下去了,也不要衝著我們來啊!我們不也是被逼的?”
胡薇依然怪聲怪氣地說道:“做宣傳唄!”
殷千習說道:“宣傳也是新聞,新聞是手段,宣傳是目的。”
舒茜笑嗬嗬地看著殷千習,問道:“我們是不是該叫你製片人了?”
殷千習一怔,覺得她話裏帶刺:“你什麽意思?”
“我怎麽覺得,你老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呢?”
殷千習瞪了舒茜一眼,很想跟她大吵一架,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便硬生生地忍住了,並迅速地在臉上醞釀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是著急嘛!所以口無遮攔。其實呢,台裏是讓我代任製片人,朱製片一回來,我這個代任馬上下課。這段時間,大夥心裏都不好受,也都很緊張。你們兩位跟我一樣,都是老同誌了,在電視台工作也有五六年了。現在這個攤子是個爛攤子,我不想看著這個攤子就這樣垮了散了,我很想把人心穩定住,把《順寧新聞眼》這塊招牌扛穩了。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舒茜、胡薇,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舒茜笑了笑,說道:“不用這麽認真嘛!說吧,需要我做什麽,我照辦就是。”
殷千習笑著拍拍舒茜和胡薇的肩膀:“全靠你們了,讓我們同舟共濟吧!”
中午,殷千習請舒茜和胡薇吃飯。中國人的很多事情,都必須在餐桌上才能解決。已經解決的事情,上了餐桌會變得更加鞏固。殷千習深諳此道,胡薇和舒茜也不是省油的燈,彼此都知道這頓飯的目的何在,但是沒有人說出來。
吃的是火鍋,沸騰的紅油在鍋裏翻滾,羊肉、牛肉、黃喉、毛肚、黃鱔……熱烈地起起伏伏。三個人大快朵頤,吃得渾身汗淋淋的。席間少不得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少不得哀歎著三名記者的死亡,叫罵著變態凶手應該千刀萬剮。吃完飯,三人滿意地走出了火鍋店。太陽出來了,照耀著銀色的世界,發出刺眼的光芒。馬路邊到處堆著一個個雪堆,活像大大小小的墳堆。
殷千習問道:“你們覺得殺害我們同事的會是誰?”
胡薇說道:“我本來以為是做批評報道得罪了人,可是大勇、馮敬、丁川林好像沒有合作拍過新聞,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得罪同一個人啊。”
殷千習說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我總覺得這個殺手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專殺記者?”
“是。”殷千習說道,“你們不覺得凶手殺人的手法很奇怪嗎?”
胡薇睜大了眼睛問道:“你是說拔舌割喉?”
“是,”殷千習看著胡薇說道,“我們是什麽?朱製片每逢開會最常說的話是什麽?我們是喉舌!”
“關係很大,我們是喉舌,凶手把大勇三人的舌頭拔了、喉嚨切斷了,難道這是偶然?”
胡薇更加狐疑了:“可這是為什麽呢?”
舒茜搶先說道:“可能是警告。”
“警告什麽?”胡薇問道。
“也許我們總是把自己當喉舌總是唱讚歌,讓老百姓不滿意了,於是終於有人跳出來殺我們了。”
“那也犯不著殺我們啊!”胡薇氣鼓鼓地說道,把“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殷千習說道:“也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
“你們想,我們也經常做一些批評報道,揭露一些社會的陰暗麵,這意味著我們沒有很好地發揮喉舌功能。於是,就有人要殺我們,而且還拔掉了舌頭割斷了喉嚨,那個變態的殺手沒準在想,既然你們不能發揮喉舌作用,幹脆就不要了吧!”
“這也太變態了吧?”胡薇說道。
舒茜說:“這麽說,你們倆都得小心點兒了。”
殷千習和胡薇看了看舒茜,不由自主地歎口氣。兩個人都知道舒茜是什麽意思,因為他倆經常做一些批評報道,殷千習還曾經因為做了一條批評報道而耽誤了前程,馬上到手的製片人突然易主了!胡薇也經常做一些民生新聞,接到老百姓的投訴立馬就會去采訪。舒茜倒沒這個擔憂,因為她是時政記者,整天跟著書記、市長轉,對批評報道、社會新聞從來沒有涉足。
胡薇說道:“我就不信,一個變態凶手能把全天下記者的嘴巴都堵上!”
殷千習也跟著恨恨地說道:“對,我就不信這個邪!”說罷,他伸出一腳向身旁的一個雪堆踢去!
誰知道,雪堆上的積雪紛紛揚揚地飄揚起來,在西北風的裹挾下,直撲到三個人的衣領裏。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電視台的門口,三人正要繼續往前走,殷千習卻停住了腳步,他皺著眉頭盯著雪堆看。
一個個雪堆,就像一個個墳頭。
眼前這個“墳頭”被殷千習踢了一腳之後,積雪坍塌下來。在一團團白雪間,伸出一條胳膊,一條凍僵的胳膊。胡薇和舒茜頓時大驚失色,麵麵相覷。
那是一條死人的胳膊。
那條胳膊直直地伸向天空,仿佛進行著無力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