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建國看看蘇鏡,又看看羅子涵,使勁地點點頭:“是,她要殺我,還有她……”他伸出手指又指向了何旋,“她……她也要殺我。”接著又指向羅桂雲,最後手指點遍了屋內所有的人,“她,她,她……她們都要殺我!你要救救我!”冷建國緊緊地抓著蘇鏡的胳膊。

1 全線失控

侯國安坐在辦公室裏,不停地抽著煙,麵前的煙灰缸裏,積滿了幾十個煙頭。他拿著一摞厚厚的檔案,皺著眉頭仔細地看著。

這是蘇鏡的檔案。

最近連續兩宗拔舌割喉的案件,侯國安本來不打算讓蘇鏡插手的,因為他擔心蘇鏡還沒有從去年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可是偏偏死者之一是蘇鏡的好朋友,他又強烈要求辦案,侯國安隻好成全了他。他還有一個考慮,希望通過破獲這個重大案件,蘇鏡能盡快從陰影中走出來。一年來,蘇鏡沒有接過一個案子,他先是接受調查,之後又休假,前不久才剛剛上班,誰知道上班後的第一次行動,蘇鏡就掉鏈子了,在最不應該出現問題的時候,他的胳膊動不了了。侯國安一度擔心蘇鏡一蹶不振,但是沒想到蘇鏡還是那麽一副拚命三郎的樣子,他以為蘇鏡已經徹底恢複了自信,但後來才發現,蘇鏡似乎是忘記了以前的事。他不知道,這對蘇鏡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讓他負責這個案子,他心裏也沒有底,但是他想給蘇鏡一個機會,讓他證明自己還是個鐵漢子。

手機鈴聲急驟地響了起來,是蘇鏡打來的,他的聲音冷靜沉著:“侯局,凶手可能是丁川林!”

侯國安立即調集人手奔赴丁川林的住處。

雪已經下大了,警車的呼嘯聲劃破了雪夜的寧靜,尖利的聲音在城市上空回**。快到丁川林家的時候,蘇鏡來電,他馬上接通了,心情也跟著快速地滑入低穀。

丁川林死了!

同樣是被拔舌、割喉!

保護朱建文!

這是蘇鏡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能聽出蘇鏡聲音的焦躁不安。

保護朱建文!

難道,朱建文是凶手下一個獵殺的目標?

侯國安立即吩咐兵分兩路;一路奔赴丁川林住所,一路奔赴朱建文住所!

侯國安感到事態越發嚴重了。

整個局勢似乎失控了。

2 人間蒸發

何旋開著車,呼吸幾乎停止了,她知道,朱建文的性命就懸在自己的方向盤上,隻要及時趕到就能保護他,否則他就是下一個犧牲品!蘇鏡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臉色異常凝重,看著窗外飛逝的一棟棟建築,突然疑惑地問道:“這是哪條路啊?”

“這是青龍路啊,晚上就認不出來了?”

“還有這麽一條路?”

“不會吧,蘇警官?這可是順寧的團結路,最繁華的商業區,你怎麽會不知道呢?”

蘇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孤陋寡聞了,在這兒工作十多年了,居然還不知道有這麽條路。”

話剛說完,蘇鏡麻木的右臂突然顫抖起來,他伸出左手用力地按住右臂,可是右臂還是顫抖不止。何旋緊張地問道:“怎麽了?沒事吧?”

“沒事,沒事,繼續開。”蘇鏡的腦袋幾乎也要炸裂了,眼前金星亂濺。

何旋開著車還在飛馳。

前方馬路邊,突然冒出兩個人,不,是三個人!

其中一人拿著一把槍,指著另外兩個人!

蘇鏡大叫一聲:“停車!”

何旋立即猛踩刹車,汽車在馬路上打了幾個轉,最後停了下來。

蘇鏡叫道:“快,往後開,往後開!”

“怎麽了?”何旋疑惑地問道。

“快開啊!後麵有人持槍行凶!”

何旋調轉車頭往後開去,蘇鏡警惕地看著窗外,可是持槍的人不見了,被槍指的兩個人也不見了。他朝雪地上看看,屍體也沒有。

“你剛才沒看見一個人拿槍指著另外兩個人?”

“沒有!”

蘇鏡的右臂漸漸恢複了平靜,他搖搖頭說道:“奇怪,我分明看到一個人拿槍指著另外兩個人啊!”

何旋又向前開去:“蘇警官,你是不是太累了?”

“奇怪,”蘇鏡看著窗外的樓宇,“我總覺得來過這裏。”

“團結路商業街,你肯定來過啦。”

“不對,我覺得我好像是在夢裏來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夢,有時候你根本分不清自己什麽時候是在做夢,什麽時候是醒著。”

何旋開車進入車庫,兩人下車後疾步匆匆地衝向電梯間。電梯門緩慢地開啟了,兩人箭步竄進去。

這部老電梯,行動遲緩,仿佛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太一步一步地往上挪。

七,八,九,十……

終於到了十四樓,電梯門緩慢開啟,兩人衝出電梯,奔向朱建文家。

朱建文的房門大開著。

關好你的門!

關好你的門!

這句咒語同時浮現在兩個人的腦海裏。

朱建文還是沒有關好自己的門。

兩人躡手躡腳地往前走去,恐懼像一隻幽靈攫住了何旋的心,朱建文被割喉拔舌的慘狀在眼前浮現,客廳裏或是臥室裏應該是血流滿地,朱建文大睜著雙眼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可是,客廳裏並沒有血跡。她又跟著蘇鏡走進臥室,臥室裏也幹幹淨淨。

蘇鏡叫道:“朱建文,朱建文……”

沒人應聲,朱建文失蹤了!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蘇鏡在心中不斷地追問著。

現在為止,已經有三人被殺了,他可不想再看到第四具屍體!

3 殘缺影像

冬天的夜晚寒冷刺骨,北風夾著雪花四處飛舞。劉岱山和盧山青披著軍大衣,拿著手電筒,在小區四周例行巡邏。說是小區,其實隻有兩棟居民樓,而且沒有圍牆。走在居民樓下,吹著陣陣冷風,看著頭頂的萬家燈火,劉岱山問道:“你說現在有多少人正在被窩裏造人啊?”

盧山青撲哧一聲笑了:“想象一下吧,從一樓一直往上數,幾十對男女同時在臥室裏**,假如地板和天花板都是透明的,那將多麽壯觀啊!”

“真透明就好了,咱們在這裏挨凍的時候,還有點樂子看看。”

“走吧,再到前麵看看去。”

兩人圍著小區轉了一圈回到了保安室。盧山青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一排七八個顯示器,喝了口熱水,說道:“睡吧,又是一個平安夜。”

劉岱山嗬嗬笑道:“當初我找到這份工作時,朋友還說天天值夜班會很辛苦,誰知道這裏簡直就是天堂。”

“閉上眼睛,哪裏都是天堂。”盧山青說著,關掉了燈。

黑暗裏,劉岱山眨巴著眼睛說道:“把顯示器關了得了,晃眼。”

“這裏畢竟不是天堂,還是開著吧!”

保安室的牆角擺著兩張床,兩人和衣睡下了,不久便鼾聲四起。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咚咚敲響了。劉岱山迷瞪著眼睛說道:“誰啊?半夜三更鬼敲門。”

盧山青迷迷糊糊地說道:“不理他,過一會兒就走了。”

可是敲門聲一直不斷,而且越來越急。劉岱山困意全消,爬起來打開門,叫道:“幹嘛?”

“警察!”蘇鏡亮出了證件。

劉岱山馬上畢恭畢敬地說道:“請進請進!”

蘇鏡和何旋走進保安室,盧山青也爬了起來,困惑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蘇鏡說道:“我來看一下剛才的監控錄像。”

劉岱山問道:“警官,不知道你要哪個位置的?我們這裏不是每個位置都有二十四小時錄像的。”

何旋一聽,心涼了半截。

蘇鏡質問道:“那你們裝這些攝像頭幹嘛用?天天講群防群治,你們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盧山青辯解道:“我們這裏從來沒有發生一起案子,哪怕連個小偷都沒有。”

“連個小偷都沒有?”蘇鏡冷冷地笑道,“今天晚上,恐怕就要有人被謀殺了。”

兩個人張大了嘴巴合不攏,劉岱山趕緊問道:“要哪個位置的錄像?我看看,也許正好錄到了。”

“電梯的!”

“我們這裏兩棟樓,一共六部電梯,請問要哪棟樓的?”

何旋說道:“A棟。”

盧山青從帶倉裏取出三盒磁帶:“都在這裏了。”

何旋將磁帶放進帶倉,倒到頭開始快進播放。時間從晚上九點開始,那是蘇鏡和何旋離開電視台會議室的時間。電梯裏時而有人進進出出,更多的時間是空無一人。第一盒磁帶放完了,沒有任何收獲,接著放第二盒磁帶。

蘇鏡對兩個保安說道:“你們看仔細了,有沒有生人進出。”

兩個人忙不迭地答應著:“是,是。”

雪越下越大了,風的吼聲也更加淒厲了。

第二盒磁帶放完之後,蘇鏡看看劉岱山和盧山青,兩人傻兮兮地看著蘇鏡,臉上寫滿了茫然和愚蠢,蘇鏡無奈地搖搖頭。何旋將第三盒磁帶放進帶倉,如果不出意外,這最後一盒磁帶可以記錄朱建文的行蹤。十點以後,畫麵特別單調了,一直無人進出。十點三十五分,朱建文出現了。

蘇鏡和何旋頓時來了精神。

“停!”蘇鏡突然喊道。

何旋馬上按了“停止”鍵。

“往後倒!”

在蘇鏡的指揮下,何旋將磁帶往後倒了一點,她操作著旋轉鈕,慢放朱建文進電梯的畫麵。

蘇鏡指著顯示器對何旋說道:“你看,他是跑進電梯的。”

“而且很慌亂,很害怕。”

“他被人跟蹤了!”蘇鏡按了一下播放鍵,“你看,進了電梯之後,他還不停地按關門按鈕。”

過了一會兒,朱建文走出了電梯,接著電梯開始下行,門開了,一人走了進來,穿著一身病號服。

何旋說道:“這人是誰啊?怎麽穿著病號服就回家了?”

劉岱山說道:“不清楚。”

蘇鏡突然按了一下“停止”鍵,指著那人說道:“你看,他隻穿了一件衣服。”

盧山青在一旁說道:“瘋子!”

蘇鏡皺了皺眉頭,示意何旋將磁帶往後倒了一點,然後慢放,那人走進電梯的一刹那露出了正臉。蘇鏡的眉頭越皺越緊,幾乎擰成一個疙瘩,他疑惑地說道:“這不是冷建國嗎?”

何旋問道:“冷建國是誰?”

“一個瘋子!”

冷建國在十四樓下了電梯,那正是朱建文家。

何旋按了一下“快進”鍵,說道:“看是不是他帶走了朱建文!”

畫麵上,電梯裏又是一片死寂。過了一會兒,錄像機發出“嘀嘀”的聲響。

磁帶放完了。

而冷建國還沒有出來。

蘇鏡問道:“還有磁帶嗎?”

劉岱山無奈地說道:“沒有了。”

“沒有磁帶了,你們不知道更換啊?”

“可能……可能是睡著了,忘記換新的了。你也知道,我們這裏從來沒有發生過罪案的……”

“簡直是玩忽職守!”蘇鏡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揍他們一頓。

4 記憶節點

黃色的燈光輕柔地灑滿了整個臥室,羅子涵倚在溫馨舒適的雙人**,蓋著厚厚的棉被,呆呆地看著那盞南瓜形狀的燈。這盞燈是裝修房間的時候,母親和她一起買的,當時娘倆走進燈具裝飾世界,轉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不約而同地在一家南瓜燈具店前停了下來,一款款可愛的南瓜燈仿佛調皮的娃娃在向兩個女人招手。羅子涵毫不猶豫地買下了,然後母親似乎觸景生情,說道:“哎,我真是拿你沒辦法,老大不小的人了……哎,你什麽時候找男朋友啊?我還等著抱外孫呢!”羅子涵咯咯一笑,攬過母親的肩膀,在母親臉上親吻一下,然後調皮地說道:“不著急嘛!”母親也沒辦法,隻能無奈地歎口氣。

可是現在母親卻走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這或許是世間最難受最痛苦的事情了。羅子涵用雙手在被麵上溫柔地摩挲著,仿佛在撫摸一個人的臉,漸漸的,眼睛紅潤了。這床被子是母親去年一針一線縫起來的,當時她還嘲笑母親太老土:“隨便到哪個商場都能買床好被子,你還費什麽勁?”當時母親倔強地笑笑,非常自負地說:“商場的被子,質量趕得上我縫的嗎?”是的,比不上的。遊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線,塵世間最珍貴的禮物就是母親親手縫製的衣服被褥了。

南瓜燈還像娃娃一樣調皮地看著自己,眉眼裏充滿了歡快的笑意。她突然想起來,在西方,南瓜燈是萬聖節的標誌性象征。傳說有一個名叫傑克的人非常吝嗇,因而死後不能進入天堂,而且因為他取笑魔鬼也不能進入地獄,所以,他隻能提著燈籠四處遊**,直到審判日那天。於是,傑克和南瓜燈便成了被詛咒的遊魂的象征。那盞可愛的南瓜燈怎麽看也不像被詛咒的遊魂,可是世間又有多少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之輩呢?又有多少事多少人要等到審判日那天才能被正義的力量懲罰呢?

床頭櫃上放著母親的照片,她伸手將照片拿到眼前仔細端詳著,把相框緊緊地貼到胸前。她感到一陣寒意,但是她並沒有把相框拿開而是抱得更緊了,她要用體溫來溫暖母親。

“你要堅強!”

這是母親遺書上的話,也是母親一生的寫照。羅子涵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因病去世了。十幾年來,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她培養成材,可當她終於事業有成,可以好好孝順母親的時候,母親卻撒手人寰了。眼淚悄悄地溢滿了羅子涵的眼眶,她拚命地忍住才沒讓淚水奪眶而出。母親說,你要堅強!是的,堅強的人是不能哭泣的!

她拿起電話翻出男朋友的號碼,想給他打過去,猶豫了一陣又放棄了,她覺得沒什麽好說的。羅子涵是在半年前認識他的,嚴格說來,跟他的戀愛,是不道德的,因為按照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羅子涵是不能跟病人戀愛的,但是羅子涵偏偏愛上了那個叫殷千習的大男生。雖然不是自己主動追求,但既然跟病人好上了,不是主犯也是從犯了。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羅子涵以為是殷千習打來的,可是一看屏幕,發現是同事羅桂雲,她不禁微微有點失望。

羅桂雲說話一向很快,這次更是連珠炮一般:“子涵,你今天最後見冷建國是什麽時候?他不見了,不知道去哪兒了,剛才我去查房時,一個病人在喊‘跑了跑了’,我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後來點點人數,發現少了一個,是冷建國。”

冷建國跑了!

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

這在康寧醫院的曆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一個精神病人跑出去將給社會帶來多大的隱患啊!羅子涵騰地坐直了身子,問道:“是剛剛發現的嗎?”

“是,就在剛才。”

“他什麽時候跑的?”

“不知道啊,所以來問你啊,不知道你今天見過他沒有?”

“沒有,今天我病人比較多,一直在診室裏。”

“天啊,這可怎麽辦啊?”

“他是怎麽跑的?”

“不知道啊!”

“我馬上到醫院來!”

冷建國入院將近十年了,十年來,從沒有人探視過他。問他有什麽親戚,他便羅列出一大堆的人名出來,有的人名根本就不知道是誰,有的人名是市領導。再問這些人的聯係方式,他便神秘地笑,不肯透露一個字。他屬於強迫型人格障礙患者,這種患者通常過於追求井然有序、完美和控製。冷建國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排大小,比如把病人按高低胖瘦排成一列,比如係紐扣時必須從上往下,絕不能做錯一個程序,而且他不但這樣要求自己,也這樣要求其他病人這樣做。一次,羅子涵跟院長一起巡視病房,她走在了院長前麵,就被冷建國打了一巴掌,批評她站錯了地方。同時,他還被一種虛華型妄想性障礙困擾。在羅子涵和大部分醫生眼裏,冷建國總是把自己當成一位被賦予了超乎尋常的權力的領導。他動不動就喜歡叫人寫檢討,凡是跟冷建國打過交道之後,同事們便會問:“今天又要寫檢討吧?”

這個人一定遭遇過什麽重大事件,使他內心承受不了,於是一下子崩潰了。但是究竟是什麽事件有這麽大的威力一直是個謎。羅子涵曾經試圖用催眠法對他進行治療,可是冷建國從來不配合,羅子涵對他束手無策。

現在,冷建國跑了,他能去哪裏呢?

5 迫害妄想

離開保安室後,蘇鏡和何旋驅車直奔康寧醫院。雖然知道冷建國很可能不會在醫院裏,但他們還是要去問個清楚。尤其是冷建國種種怪異的行為,不斷在蘇鏡腦海中浮現,這種行為到底意味著什麽?他到底是什麽人?何旋曾經說過記者行業種種有趣卻折磨人的規定,他覺得跟冷建國的病症很像,或者似乎每個記者都是冷建國那樣的病人。這個喜歡排列組合、喜歡讓人寫檢討的冷建國與大勇、馮敬、丁川林的死有什麽關係?難道都是他殺的?

一到康寧醫院,兩人便衝下車跑進病區,剛進門,蘇鏡便與羅子涵撞了個滿懷,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這才注意到,羅子涵其實很美,長著一張標準的V字臉,非常古典,非常東方。

羅子涵一副著急的樣子,看到蘇鏡馬上笑了起來,說道:“哎喲,蘇警官,這麽晚來做谘詢啊?”

“羅醫生,你在這裏正好,我們來找個人,”蘇鏡開門見山。

“警察辦案,找到我們這裏來了?”羅子涵笑吟吟地問道。

“是,我懷疑你們這裏一個病人與三宗謀殺案有關。”

“啊?”羅子涵驚訝地張大了嘴,“誰?”

“冷建國!”

“他?”羅子涵問道,“怎麽會?”

“他今天是不是跑出去了?”

“是,”羅子涵說道,“不過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蘇鏡疑惑地問道,“他一個人回來的?”

“是啊!”

“一個精神病人跑出去還知道回來嗎?”

“我們也覺得奇怪呢。”

病房裏,冷建國佝僂著身子,蜷縮在牆角,渾身發抖。醫生羅桂雲和兩個護士試圖將他拉到**睡覺,但他不停地搖頭,雙手在空中揮舞:“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蘇鏡蹲到他麵前,問道:“你還認識我嗎?”

冷建國驚恐萬分地看著蘇鏡,臉上漸漸泛起一個笑容,可是還沒等笑容完全綻放出來就突然消逝了,代之以一副極度驚恐的表情,嘴裏咕噥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誰要殺你?”

冷建國怔怔地看著蘇鏡,然後目光向蘇鏡身後搜索著,之後停留在何旋身上,逗留了幾秒鍾之後,狐疑地搖搖頭,然後怔怔地看著羅子涵,繼而閉緊了眼睛,尖叫著說道:“她,就是她,她要殺我!”

蘇鏡看了看羅子涵,後者無奈地看著冷建國,看來她拿這個瘋子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蘇鏡指著羅子涵問道:“她要殺你嗎?”

冷建國看看蘇鏡,又看看羅子涵,使勁地點點頭:“是,她要殺我,還有她……”他伸出手指又指向了何旋,“她……她也要殺我,”接著又指向羅桂雲,最後手指點遍了屋內所有的人,“她,她,她……她們都要殺我!你要救救我!”冷建國緊緊地抓著蘇鏡的胳膊。

“她們為什麽要殺你?”

“她們就是要殺我,她們要把我煮了熬湯喂狗,我就是狗,汪汪汪……”冷建國學起了狗叫。

雪還在下,屋裏沒有一個人說話。

冷建國怪異的狗叫聲,讓每個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叫完之後,冷建國說道:“我遲到了,所以她們要殺我,我是狗,其實呢,我是領導,領導就是冒號,冒號就是狗,狗也是領導。我寫檢討,我願意寫檢討,隻要別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打死我也不說。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你看什麽?”冷建國突然冷酷地看著蘇鏡,然後陰狠地笑了起來,“你要寫檢討,認識要深刻,徹底反思自己,好好改造你的人生觀世界觀。”

聽著冷建國的胡言亂語,蘇鏡覺得腦袋都快炸了,他斷喝一聲,打斷了冷建國的喋喋不休:“朱建文去哪兒了?”

“朱建文?朱建文是誰?”冷建國癡癡地看著蘇鏡。

“你今天晚上去朱建文家裏了。”

“朱建文,朱建文……”冷建國恍然大悟般說道,“哦,他呀,他寫檢討去了。”

“他為什麽要寫檢討?”

冷建國嘿嘿地笑了:“他犯錯誤了!”

“什麽錯誤?”

“嗬嗬,他遲到了所以要寫檢討,他積木沒有擺好,所以要寫檢討,哈哈哈,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我要跟你們講多少遍,你們才能明白啊?把我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嗎?小心扣你工資!還供房?你再這樣下去,就讓你砸鍋賣鐵!”

羅子涵打斷了他的妄想:“你是怎麽回來的?”

冷建國突然渾身**,又大呼小叫起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寫檢討,我寫檢討,認識深刻,認識深刻……”

蘇鏡歎口氣站了起來,問道:“他以前是做什麽的?”

“這可是個謎!”羅桂雲說道。

“謎?”

“冷建國入院快十年了,”羅桂雲說道,“當年他是派出所送到我們這裏來的。”

“派出所?怎麽回事?”

“他在一家超市裏搗亂,把超市裏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整個貨架都推倒了,說人家擺放的位置不對,他要重新擺起來。超市的保安上前勸阻,他便瘋了一樣動手打人。超市打了報警電話,派出所的人把他抓走了。抓他的時候,他還教育警察,說領導應該走前麵,這是規矩。抓回去之後,派出所覺得他精神不對勁,就送到我們這裏來了。”

“他沒有家人?”

“不知道,也許沒有,總之沒有聯係上,”羅桂雲說道,“問過他好多次,他總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既不知道他住在哪兒,也不知道以前在哪兒工作。”

“入院以後,他還有什麽異常嗎?有沒有攻擊行為?”

“他算是老實的,隻是追求完美,一切事情都必須規規矩矩的,比如我們現在查房都特別規矩,主任醫師走前麵,副主任醫師走後麵,護士長走前麵,護士走後麵。如果不這樣,他就要大發雷霆,就要讓我們寫檢查。你說他腦子有病吧?他倒把我們的職務記得清清楚楚,”羅桂雲笑了起來,“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病人,攻擊行為並不多,偶爾有,也是因為哪個病人破壞了他心目中的規則。”

“他今天晚上是一個人回來的?”

“是,當時我們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該到哪兒去找他,誰知道他就溜溜達達地回來了。”

冷建國還在傻傻地笑,嘴角掛著口水。

蘇鏡繼續問道:“他回來後,沒有換過衣服吧?”

“沒有,”羅桂雲問道,“怎麽了?”

蘇鏡沒有應聲,回頭看了看何旋,四目相視,何旋也明白了沒換衣服意味著什麽。冷建國身上沒有血跡,這就說明朱建文還活著。

蘇鏡、何旋和羅子涵一起走出康寧醫院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北風冷冷地吹來,何旋禁不住打了個噴嚏。蘇鏡連忙將風衣脫下來遞過去:“趕快穿上!”

何旋推辭著:“我不冷!”

“最煩你們女人囉嗦,穿上!”蘇鏡命令道。

何旋臉蛋微微一紅,說聲“謝謝”將風衣披上了。

羅子涵微微笑了笑:“蘇警官,你的胳膊還沒好啊?”

“大概好不了了吧!”

“什麽時候有空再來找我。”

“又要跟我講什麽創傷理論?”

“就算交個朋友嘛!隨便聊聊有什麽不可以?”

“好吧,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再說。”

告別羅子涵,兩人直奔朱建文家。一路上,蘇鏡絞盡腦汁要把幾件看上去毫無關聯的事情擰到一起去,也許是冷建國去找朱建文,然後朱建文把他送了回來。可為什麽冷建國突然犯了瘋病,要半夜三更跑到朱建文家呢?他又怎麽知道朱建文住在哪兒呢?看來他是認識朱建文的,可是朱建文既然把他送回來了,為什麽卻不露麵呢?疑點一個接著一個,蘇鏡的大腦就像高速運轉的機器,快速地處理著紛至遝來的各種信息,但他總是理不出一個頭緒。隻要找到朱建文,所有的疑點都將迎刃而解了。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天地間茫茫一片,在燈光的照射下,漫天雪花就像群魔亂舞。這樣一個雪夜,不知道還要發生多少恐怖的事。而何旋披著蘇鏡的外衣,心裏卻一直暖洋洋的。

6 致命拜訪

關好你的門,關好你的門……原來隻是虛驚一場!

朱建文開著車,笑著搖搖頭,覺得自己杞人憂天。

冷建國以前是朱建文的同事,都在新聞部。大約十年前,他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領導讓他寫檢討,他一直很抵觸,第一次隻寫了五百字,而且檢討裏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那簡直不是檢討,而是一篇檄文,他還得意洋洋地到處給同事們看他的檢討。領導看了自然不滿意,繼續給他施壓,他最後寫了十六篇檢討才通過了,字數達到兩千多字,而且字裏行間滿是奴顏婢膝、惶惶恐恐表白心聲的語句,再也沒有了挑釁的味道。可是後來,冷建國又做了一件讓大夥都想不到的事情……再後來冷建國就沒有來上班。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見到冷建國,他以為他搬到其他城市了,誰知道今天晚上,冷建國卻突然出現了。

要不是他穿著那身病號服,朱建文肯定想不到冷建國是個病人!他更想不通的是,冷建國十年不見,卻突然在一個寒冷的雪夜,跑到自己麵前,聲嘶力竭地喊著:“救救我!”

當時冷建國一頭衝進房間,回身重重地將門關上,接著一把抓住朱建文,直視著他的眼睛,哀求道:“朱建文,你要救救我!”

朱建文被他嚇呆了,愣怔了一會兒,認出是昔日同事,便把冷建國讓進門,讓他坐下,給他倒了杯熱水,小心翼翼又滿懷愧疚地問道:“老冷啊,你這十多年到哪兒去啦?也不跟大夥兒說一下?”

冷建國卻不回答朱建文的問題,緊張地打量著房間,然後哀求道:“救救我!”

“怎麽了?”

“他們要殺我。”

“誰?”

“每個人都想殺我!”

朱建文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心直鑽到心裏,大勇和馮敬已經死了,現在殺手難道又要幹掉冷建國了?難道凡是當過記者的人,都不能逃脫一死嗎?他禁不住打個寒顫,問道:“為什麽要殺你?”

“因為我犯錯誤了啊!”

“你什麽時候犯錯誤了?”

“昨天啊,我遲到了!”

這時,朱建文才意識到冷建國瘋了,他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他犯的錯誤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在冷建國的記憶裏卻是在昨天。

“你怎麽知道有人要殺你?”

“我聽到了。有人說,那個記者太不老實了,該讓他永遠閉嘴了。”冷建國一邊說著,一邊驚恐地打量著房間。他的眼神空洞洞的,焦點沒有落在任何一件家具上,仿佛看到了空氣中遊**的一個個孤魂野鬼,這讓朱建文不寒而栗,他幹咳幾聲,打斷了冷建國狐疑的搜索,問道:“這些年,你都在哪兒?”

冷建國再次驚恐地哀求著:“朱建文,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怎麽救你?”

“你……你……你救救我……你幫我寫檢討……你給我求情……”

“好好好,我一定幫你。”

“你跟他們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說。”

“好的,好的,”朱建文已經十分不耐煩了。

現在他開著車,想著剛才冷建國那副驚恐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那麽一件小事,怎麽會把一個人刺激成這個樣子?冷建國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太差了?可是想想自己,他又實在能體會到冷建國心中的苦,兔死狐悲,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冷建國在朱建文家坐了一會兒之後,又突然站起身說道:“不行,我得回去,不能被他們發現,否則他們會殺了我喂狗!”

朱建文巴不得趕緊把這個瘟神送走,他問冷建國住在哪兒,冷建國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最後朱建文意識到,冷建國應該是在康寧醫院!他開車將冷建國送到醫院大門口後,冷建國執意不讓他在醫院門口停車,他伸出食指在嘴邊“噓”了一聲,說道:“別被他們發現!”

朱建文無奈地笑笑,將車開到醫院的籬笆牆下。看著冷建國走進了醫院大門,他這才重新上路驅車回家。

忙活了大半夜,朱建文已經犯困了。可是走到家門口時,他一個激靈困意頓消。

關好你的門!

那個咒語又在耳邊響起。

但是房門卻開著。

他記得自己是關好了門才離開的,難道是記錯了?又或者是遭賊了?如果真的隻是遭賊就好了。他腦海裏浮現出那根血淋淋的舌頭和喉管,還有那張詛咒一般的字條:關好你的門!

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家門,隨手將門關上,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了!

門旁有一把鐵質的雨傘,他隨手拿起來,躡手躡腳地走進客廳,客廳還是像走之前一樣,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他穿過屋內走廊,將每個房間的門都打開,將每個房間的燈都點亮,甚至廁所也不放過……什麽異常都沒有!

這讓朱建文越發感到恐懼!如果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那就證明是小偷來過!如果是小偷來過,那該多好!他的目光停留在臥室內一排衣櫃上,衣櫃足夠高,也足夠寬,足以裝下好幾個人!

他衝著衣櫃大喊一聲:“出來!”

根本沒人回應,朱建文的喊聲在靜謐的夜裏異樣詭秘,他自己都被這聲大叫嚇壞了。他緩緩地走到衣櫃前,右手舉傘,左手一下子把門拉開,右手的傘急如星雨地打下去,衣服掉了滿地。

他又打開另外幾扇門,把所有的衣服都打落在地,確定沒有藏人這才長長地喘口氣,將傘丟到了床邊。可是心情剛剛平複,門鈴聲又急驟地響起來,他看看表,已經是淩晨兩點了。這個時候,誰會上門呢?那根血淋淋的舌頭再次浮現到腦海裏。

他操起鐵傘走到門前,問道:“誰啊?”

門外沒人說話,但是門鈴聲還在繼續響著。

朱建文牢牢地拿著傘,眼睛湊近貓眼往外看。

門前走廊空無一人!

難道是幻聽?

朱建文剛想轉身,門鈴聲突然再次大作!

他猛地湊近貓眼,待看清楚來人,才又歎口氣,咕噥道:“今晚上事情怎麽這麽多?”

7 蹤影全無

何旋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這一天實在是夠累的,東奔西跑一刻也沒閑著。蘇鏡看看她,說道:“何記者,辛苦你了!”

“沒事!以前有記者跟你們一起辦案嗎?”

蘇鏡笑笑:“別說我們,就是全國全世界也是絕無僅有啊!”

“那敢情好,到時候我把這段經曆寫下來,說不定還能得個中國新聞獎呢!”

“得先把案子破了,你那獎才有著落。”

“怎麽?蘇警官沒信心嗎?”

“你不要一口一個蘇警官好不好?叫我蘇鏡吧,大勇一直這樣叫我的。”

“哈哈,好啊,蘇鏡警官!”

“哎!又來,”蘇鏡笑了笑,“這個案子我是越來越沒底了。我們仿佛被凶手牽著鼻子跑來跑去,而我們還不知道凶手的殺人動機。”

“我對你有信心。”

“是嗎?”

“是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二人又到了朱建文家樓下,下了車,急匆匆地乘坐電梯上了十四樓。剛才來的時候,門是開著的,現在門已經關上了,看來朱建文已經回家了。蘇鏡開始敲門,敲了半天也沒人應,何旋說道:“走吧,也許睡熟了。”

蘇鏡緩緩搖搖頭,說道:“還是查清楚吧!”

他拿出一張銀行卡,從門縫塞進去,鼓搗幾下就把鎖弄開了,看得何旋目瞪口呆。

兩人走進屋裏,打量一下房間,一切跟先前來過時一模一樣。

“朱建文!”蘇鏡喊道。

可是沒人應。

兩人又搜遍了每個房間,還是沒看到朱建文的人影。蘇鏡記得很清楚,剛才他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鎖上門,可是現在門卻是鎖著的,如果不是朱建文鎖的,那會是誰?

這時,蘇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楊湃打來的。

“蘇隊,沒睡吧?希望沒打擾你!”

“哪有心思睡覺啊?”

“我剛才對丁川林做了屍檢,發現跟其他兩具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