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繼續往下伸,離手機越來越近了!他馬上就能拿到手機了!可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卻驟然停止了!李大勇絕不放棄,一定要拿到手機。這是逃生的唯一希望!
他繼續把手往前伸去……
1 雪夜驚魂
如果知道離開辦公室就會被殘忍地殺害,李大勇肯定會在辦公室住上一宿,絕不貿然走進風雪漫天的深夜。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李大勇坐在辦公桌前,打開了新聞報片係統,看看自己今天做的新聞,得意地笑了笑。腦海裏浮現出白天采訪時幾個保安瘋狂的叫囂聲:
“你等著瞧,有你好看的!”
“你走路小心點兒,別被哥們碰見!”
保安們也許以為這種虛言恫嚇能嚇倒李大勇,可是他們錯了,新聞照樣被播出來了。雖然朱建文主任看了稿子之後一度很猶豫,怕這種新聞播出後影響順寧市的形象和穩定,但最終還是被他說服了。朱建文最後一拍桌子,罵了一句髒話:“媽的,無法無天了,報,曝光!”
李大勇向右看了看,往前數三個卡座,是同事何旋的座位。何旋,那個漂亮的女孩子。不,不僅僅是漂亮,人還很幹練爽朗,而且說起話來甜甜的,就像每一個字都蘸了蜜糖。一年前,李大勇來到順寧電視台工作,第一眼見到何旋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了,一直以來他心中總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想法,好幾次一起采訪的時候,他都忍不住要向她表白,但是話到嘴邊,總是又咽了回去。
他無所事事地打開新聞報片係統的短消息功能,那是方便同事之間進行業務探討的,但是李大勇現在並不想跟任何人探討業務,他點擊“何旋”的名字,猶豫半天才寫下一行字:“何旋,你好。”之後,寫寫刪刪,終於寫完了,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按了一下“發送”鍵。之後又開始後悔,萬一被何旋拒絕了怎麽辦?那樣的話,也許連普通朋友都不能做了。
此時,他並不知道,他的生命隻剩下幾個小時了,所有的煩惱與痛苦,幸福與喜悅,都將與他無關。他披上風衣走出大門。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馬路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花隨著冷颼颼的西北風四處飛舞,鑽進了衣領裏。他感到一陣寒意襲遍全身,趕緊將風衣緊了緊,走進了雪夜。
他開著車,緩緩地向大門開去。保安小張正躲在崗亭裏烤著火爐子,聽到汽車的喇叭聲時,他站起來看了看,也懶得出門,拿著遙控一按,大門欄杆就升了起來。
馬路上冷冷清清的,已經看不到人影了,路燈發出黃色的慘淡的光芒,雪花在光芒中狂舞。李大勇特別喜歡這種雪夜,喜歡獨自一人開著車緩緩軋過積雪,聽積雪在車輪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輕鬆愜意的心情突然被打斷了。
路邊突然竄出一個人,那人離車很近,眼看就要撞上了。李大勇急忙刹車,可是雪地太滑,車子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往前滑去,而且在馬路中央打起了轉。他拚命想控製住方向盤,可是根本不管用,汽車就像一個陀螺急速地向前旋去……等汽車終於停了下來,李大勇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怦怦直跳,整個人就像散了架一樣癱坐在座椅上。他緊張地向後看看,身後五六米遠的雪地上躺著一個人。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撞上那人的,也許是汽車旋轉的時候撞的吧?他趕緊打開車門衝了上去,冷風猛地又吹了過來,像刀片一樣割著臉,他也不管那麽多了,救人要緊。
那人穿著厚厚的大氅,臉部著地趴倒在地上。李大勇走到那人跟前,推推他的身子,試探性地問道:“喂,你沒事吧?”
那人沒有動靜。
糟了,真的撞死人了。
他慌裏慌張地摸摸口袋,手機不在身上,又轉身去車裏找手機。心裏緊張,手已經哆嗦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機,馬上便撥打了120急救電話:“我在星河路和紅林路的十字路口,撞了一個人,現在已經沒有反應了……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你們趕緊來救人!”急匆匆地說完之後,又撥打122交通事故報警電話:“我在星河路和紅林路的十字路口,撞了一個人,我已經撥打120了……”說完之後,李大勇長長地透了一口氣,順手將手機丟到後排座位上。
他轉身看看那個倒黴的人,卻發現那人已經站起來了,就站在他麵前。他戴著一頂棉帽子,帽簷搭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盡管如此,李大勇還是能看到那人臉色蒼白如一張白紙,仿佛麵前的人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更令他驚異的是,那人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榔頭,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掄起榔頭,朝他狠狠地打了過來!
李大勇隻覺得嗡的一聲,腦袋被砸裂了,鮮血順著額頭淌下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疼痛像烈性毒藥一樣鑽進他身體的每根神經,西北風從傷口處直吹進去,順著血管四處流淌,他覺得腦子快要被凍住了。
那個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看得李大勇心裏發怵。
“你……你是誰?”李大勇結結巴巴地問道。
那人嘿嘿冷笑一聲,也不回答,再次掄起了榔頭。
李大勇想躲,但是神誌已經不清了,他的雙腳似乎被凍結在地上,不能動彈。榔頭再次擊打在他的腦袋上,殷紅的血液染紅了潔白的雪地。
2 生死決斷
金尊夜總會裏歌舞升平,強勁的音樂轟然作響,舞台上兩個**的女人狂野地扭動著屁股、抖動著胸部,雙腿時不時地夾住舞台中央的鋼管,摩擦著兩腿中間敏感的部位,舌尖伸出來,舔舐著嘴唇。台下的人們也跟著舞蹈瘋狂了,**的舞蹈招惹來一片口哨聲、叫好聲。唯獨一個年輕男子不聲不響地坐在一個角落裏,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啤酒,看著台上女子的瘋狂舞蹈,眼角時不時地瞥向102房間。
晚上十點多,一個戴著墨鏡、穿著西裝、頭發花白的男子,在幾個小平頭的簇擁下走了過來。角落裏的年輕男子看了看他們,又倒了一杯啤酒,眼看著幾個人走進了102房間。十幾分鍾後,年輕男子端起啤酒杯一飲而盡,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102房間。房間門口站著兩個穿著西裝留著平頭的保鏢,虎虎生威一臉殺氣,站在門口就像兩尊門神。他們看了看搖晃著走來的年輕人也沒在意,又把目光轉到台上瘋狂舞蹈的女郎身上。
年輕男子經過102房間時,一轉身打開了房門,呼哧著說道:“他媽的,我醉了!”說著繼續搖搖晃晃地往裏走。茶幾上擺著幾袋粉末狀的東西,一個人正捏著一小點,狠命地吸了一口。見一個酒鬼突然闖了進來,屋裏眾人一時間緊張萬分。門口的兩個門神見這個酒鬼竟突然闖了進去,趕緊衝進屋,一把將年輕人拉了出來,用力一甩將他扔倒在地。
年輕人酒猶未醒,嘟囔著罵道:“王八蛋,你找死啊?”
一個門神厲聲罵道:“滾!”
年輕人磨蹭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地站在保鏢跟前,說道:“你們在販賣毒品,我看到了!”
“胡說八道,快滾!”
“我沒胡說八道,那桌子一小包一小包的,都是海洛因。”
事已至此,必須除掉此人了。兩個門神交換一下眼色,便餓虎撲食般衝了過來,一個伸出鷹爪,抓向年輕人的喉嚨。年輕人似乎醉得更厲害了,身子搖搖晃晃的,竟不知怎麽躲過了這淩厲的一抓;另一個保鏢見狀,一套連環腿向年輕人腹部踢去,年輕人踉踉蹌蹌地跌倒在地,右腿同時踢了出去,一腳踢中了那人的大腿內側。兩人這才明白過來,這個年輕人來頭不小,絕不是一般的酒鬼狂徒。兩人一前一後,將年輕人包圍起來,然後同時出招,或拳或腿,攻擊他的上中下三路,年輕人卻是不慌不忙,左躲右劈,將兩人的招式一一化解,然後一記老拳緊接著出手,重重打在一人的胸口上,那人悶哼一聲,向後趔趄了五步這才重新站穩。
打鬥驚動了周圍的保安,七八個人聞訊趕來,將年輕人團團圍住。
一人罵道:“不想活了,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年輕人哈哈一笑:“你說在誰頭上動土?”
“太歲爺!”
“唉,乖孫子,待會兒爺爺給你買糖吃。”
那人麵紅耳赤,一揮手,說道:“上!”
拳頭密如雨點般襲擊過來,年輕人卻毫無懼色,騰挪起伏見招拆招,保安們使出渾身解數也是近身不得,有兩三個保安已經被打斷了胳膊腿,躺在地上嗷嗷地叫。先前的兩個保鏢見狀,急忙推開了102房間的門,報告外麵發生的情況。年輕人用眼角的餘光瞥見房間裏的人正在把一袋袋的海洛因裝起來,他著急萬分,但一時間卻擺脫不了保安的糾纏。就在一出神間,背部挨了重重的一腳,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眾保安見狀,潮水般湧了過來,年輕人再也忍不住了,大聲罵道:“他娘的,你們想看老子被打死啊?”
此時,音樂還在轟鳴,但是舞蹈已經停了下來。客人們紛紛圍攏過來看著這場打鬥,時不時地叫一聲好。隻有兩個桌上的五個客人似乎無動於衷,依然坐在椅子上微微笑著,啜飲著啤酒。聽到年輕人的一聲大喊,五個人才慢悠悠地站起來,其中一人笑道:“蘇隊,幹嘛停下來了?”
這位“蘇隊”不是別人,正是順寧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隊長蘇鏡,而跟他嬉皮笑臉的卻是他的屬下邱興華,兩年前,曾協助蘇鏡偵破了“死亡直播謀殺案”。近兩年來,一個特大販毒集團活躍在順寧市,警方多方布控,終於查明金尊夜總會跟這個販毒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是苦於沒有證據,警方對他們也無可奈何。這天晚上,線人報告,他們要在金尊夜總會進行交易。接到消息後,警方迅速布控。幾個得力幹警提前混入夜總會。
聽到邱興華還在插科打諢,蘇鏡罵道:“還不動手?”
正在此時,一個保安掏出一把手槍,罵道:“你們找……”
“死”字尚未出口,隻聽“砰”一聲,他手腕中槍,鮮血汩汩地冒出來,疼得哇哇直叫,邱興華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手槍,槍口還冒著青煙。
一聽槍響,102房間的毒販紛紛站起身倉皇出逃。蘇鏡見狀搶身而上,順勢掏出手槍,指著屋裏眾人說道:“不許動!”
一人快速掏出手槍,準備反擊,蘇鏡槍口一轉,扣動扳機,隨著一聲槍響,那人大叫一聲“媽呀!”蹲在了地上,捂著受傷的右手不住地叫喚。“花白頭發”見勢不妙揚起幾袋白粉迷住了蘇鏡的眼,趁勢打開了後門,幾個毒販倉皇而出。他們以為逃出了法網,但是沒想到,整個金尊夜總會早已被警察圍得像鐵桶一般密不透風。
蘇鏡等人進入夜總會之前,就在耳朵裏塞了一個空氣導管耳機,隨時接聽指揮部的指令,並報告現場的情況。等指揮部得知蘇鏡等人已經跟毒販交上手了,所有的警察便從藏身處鑽出來,荷槍實彈地堵住了金尊夜總會的每個出口。幾個毒販隻好乖乖就擒。
但是,“花白頭發”還在負隅頑抗,他抓了一個人質。
人質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穿著一身羽絨大衣,留著一頭長長的、漂亮的頭發。“花白頭發”左手勒住人質的脖子,右手拿著一把手槍,指著人質的太陽穴。
女孩子不停地啜泣著,眼睛裏充滿了驚恐和對生的渴望。
蘇鏡從後門衝了出來,看到的正是女孩子驚恐無助的眼神。不知為何,他突然頭痛欲裂,眼冒金星。一些殘缺不全的圖像,仿佛洪水般在他眼前不斷閃現,他想看清這些圖像卻做不到,那些圖像閃現的速度太快,根本不允許他一一分辨。
談判專家正在跟“花白頭發”對話,讓他克製冷靜。但是“花白頭發”根本不聽,隻是一個勁地叫囂著:“你們不要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人質哀求著:“不要殺我……”
“花白頭發”左手用力勒了一下,喝道:“閉嘴!”
蘇鏡忍著頭痛,要舉起槍來,可是他發現右臂竟然僵住了,無論他怎麽用力都毫無反應,仿佛那條胳膊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讓緊張的神經放鬆一下。頭痛果然緩解了。可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看到“花白頭發”和人質時,他的頭又一次劇烈地疼痛起來。
微型話筒裏傳來侯國安局長的指示:“蘇鏡,找準時機,一槍斃命。”
蘇鏡的位置是狙擊的最好角度,不但可以一槍製敵,而且還能保全人質。他答應一聲:“是!”
他慢慢地試圖舉起手槍,可是右臂還是動不了,仿佛胳膊的神經被切斷了,大腦已經不聽指揮。
“花白頭發”叫囂著:“給我一部車,快點!要不,我馬上殺了她!”
微型話筒裏傳來責問聲:“蘇鏡,你在幹什麽??”
蘇鏡忍著頭痛說道:“我做不到。”
侯國安氣憤地問道:“你說什麽?”
“我真的做不到。我的胳膊不聽使喚了!”
“你退下!換人!”
兩分鍾之後,“花白頭發”倒在血泊中,子彈穿過了他的腦袋。人質呆呆地站在旁邊,過了半晌突然號啕大哭起來。邱興華滿意地看看自己的槍管,又疑惑地看看蘇鏡。每次射擊比賽,蘇鏡總是勇冠整個警局,今天是怎麽了?
蘇鏡也不知道怎麽了,他的頭已經不疼了,可是他的右臂卻再也抬不起來了。
3 一線生機
汽車飛快地行駛在茫茫的雪地上,窗外的西北風凜冽地呼嘯著。李大勇悠悠地醒過來,他氣息微弱頭痛欲裂,血液已經凝結了,似乎凍成了冰,腦袋仿佛灌滿了冰凍的鉛,沉重得抬不起來,冰冷地滲入骨髓。他感到身體麻木,雙手被綁在背後已經很久了。
這是在哪裏?
不是那個十字路口。
更不是家中溫暖的床。
他躺在自己的車後座上。
誰在開車?
那個人!
李大勇不知道那個人是幹什麽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過他,難道金尊夜總會真的派人報複自己?但如果是那樣,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什麽還不放過我?他掙紮著要坐起來,但是失血過多,他已經全身無力。他從倒後鏡裏看到,那人戴著一副墨鏡,由於光線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臉。那人的耳朵裏塞著耳機,耳機裏正傳來激昂的搖滾!他跟隨著音樂的節奏扭動著身子,不斷地踩著油門,瘋狂地向前衝。
“這畜生正在聽我的MP3!”
車前的大燈就像尖利的匕首,將茫茫雪夜撕成碎片,無數的雪花瘋狂地撲向車燈,然後被迅速地甩到車後。汽車已經離開了城市,來到荒涼的郊野。隱隱約約的,李大勇聽到了海浪的聲音。大海在咆哮,北風在呼號。李大勇感到死亡的氣息緊緊地包裹著自己,這個無邊的雪夜難道真的要把自己吞噬嗎?
就在這時,李大勇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是一個機會。
他看看倒後鏡,那人依舊沉浸在音樂裏。
他努力移動著身子,蹭到手機跟前,背對著手機,雙手用力往下伸。繩索捆縛得太緊,勒得他手腕生疼,頭上的傷口也撐裂了,殷紅的鮮血順著臉龐滾落下來。
一定要撐住!這是逃生的唯一希望!
他在心裏給自己加油鼓勁。
手繼續往下伸,離手機越來越近了!他馬上就能拿到手機了!可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卻驟然停止了!李大勇絕不放棄,一定要拿到手機。
他繼續把手往前伸去……
那人還在聽著音樂,渾然不知車後的獵物已經清醒過來。
終於,李大勇拿到了手機!
鈴聲恰如其分地再度響起!
他摸索著手機鍵盤尋找接聽鍵,隻要按下接聽鍵,他就可以大聲呼救,他就可以逃離魔爪。
可是,汽車突然一個急轉彎,李大勇毫無防備,腦袋重重地砸在窗玻璃上,他禁不住“啊”地叫了出來!
那人冷冷地說道:“別費勁了,你死定了!”
李大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問道:“是你?你想幹什麽?你為什麽要殺我?”
那人嘿嘿冷笑著,什麽也不說。
手機鈴聲還在響著,那人停下車,將李大勇一把拽到車外。他頓時感到一陣寒意,仿佛無數遊絲般的利刃順著每個毛孔切割著他的肌膚。
大雪還在飛舞,身旁是呼嘯的大海,海麵上黑沉沉的,海浪奮力拍擊著岸邊嶙峋的礁石,掀起滔天巨浪,浪花飛濺,李大勇嚐到了海水的潮腥味。他憋足了一股勁,用力一扯,鬆脫了那人的手向前跑去。
那人卻不慌不忙地跟在他後麵,笑嘻嘻地說道:“你已經跑不了了。”
是的,李大勇失血過多,跑不了幾步便腳步趔趄,最後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在地。那人冷笑著走過來,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他站在李大勇旁邊,俯視著這個曾經叱吒一時的無冕之王,仿佛在欣賞捕獲的一隻獵物。李大勇看著那人恐怖的笑容,眼睛漸漸地迷離了,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隻能選擇死亡,沒有人能救得了他。
4 昨日重現
公安局長侯國安看到蘇鏡還在發愣,心裏一陣氣惱又是一陣難受。蘇鏡是他從警校招聘來的,他依然記得幾年前的一幕,為了擴充警隊增加刑偵人才,他來到北京中國公安大學麵試報名的學生。學生們都很優秀,回答問題都很得體。但是當蘇鏡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他明顯感到這個年輕學生周圍的氣場。他不像其他學生那樣書生氣十足,舉手投足間無不顯示出一股堅毅和穩重,還有一點點的玩世不恭。更讓侯國安欣喜的是,這個蘇鏡在進屋不到兩分鍾的時間裏就識破了他的身份。當時為了觀察學生的應變能力,侯國安脫下了警服,裝扮成服務生,而讓兩個副手坐在麵試桌旁。蘇鏡坐下後,其中一個進行了自我介紹,說自己是順寧市公安局長侯國安,接著便開始問一些常規的問題,第一個問題要蘇鏡自我介紹,於是蘇鏡便講起了籍貫、求學經曆、求職意向等等,這期間侯國安端著茶壺從會議室一角走了過來,給兩位警察倒水。
蘇鏡微微一笑,看了看侯國安。
一個警察又問了一個常規性的問題:“現在招聘單位對文憑的要求越來越高,你對這個現象是怎麽看的?”
蘇鏡卻哈哈一笑:“哥們,這麽老土的問題就不要問了,咱們馬上就是同事了。”
警察一愣,驚訝地看了看他,然後笑道:“這位同學,你很自信啊。”說著話,禁不住打量一眼端著茶壺的侯國安。
蘇鏡又笑了:“哥們,你太沒底氣了,招聘一個警員,還要看一個服務生的臉色嗎?”
警察啞口無言,侯國安爽朗地一笑,拍了拍蘇鏡的肩膀,說道:“小子,說說看,我哪裏裝得不像了?”
蘇鏡忙站起來,說道:“侯局長,是您的煙癮出賣了您。我剛才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您正好要把手舉到胸口處要拿什麽東西,但是你的襯衫口袋是空的。而且你手的方向不是伸向襯衫,而是伸向襯衫往外一點,於是我就想你可能本來穿著外套,而外套已經脫掉了。但是這時候,我還沒有懷疑,隻是覺得奇怪,所以就開始注意你。”
“然後呢?”
“然後你來倒水,侯局長一定是臨時想出這個主意的,鞋是服務生的,隻是穿到了你的腳上。可惜的是,那個服務生比你矮,腳也比你小,你穿著一雙小鞋,走路非常不舒服,隻好一直用腳掌內側著地。看到你走路的樣子,我更加注意你了,於是我看到了你的襯衫。侯局長當初要冒充服務生的時候,一定是看到服務生也穿著白襯衫。可是,服務生是不可能穿雅戈爾襯衫的。”
“好,很好。”侯國安由衷地讚歎道。
“接著,我又看到了你的手指,因為你煙癮很大,食指、中指都被熏黃了。於是我想到,你剛才準備掏的是香煙。一個服務生膽子再怎麽大,也不可能在工作的時候還想著要拿煙抽。不過,到這時候,我隻是懷疑你的身份,卻不知道你就是侯局長。”
“哦,那你是怎麽判斷出來的?”
“你的屬下出賣了你。當你倒水的時候,他們兩位一直用雙手虛扶著杯子,我們都知道這種姿勢意味著什麽,這表示了一種敬意。當然,我們每個人都會出於禮貌,即便是服務生來倒水,也會雙手扶一下杯子表示感謝,但是在倒水的過程中,一直這樣扶著就有問題了。這時候,我已經開始懷疑你就是侯局長。為了印證我的猜測,我馬上狂妄地說:我們馬上就是同事了。這時候,這哥們首先看了看你,這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所以,你肯定就是侯局長!”
蘇鏡說完,侯國安哈哈大笑,禁不住鼓起掌來:“好,好!”
就這樣,蘇鏡被招聘到警隊。一晃幾年過去了,他屢立奇功,兩年前,順寧電視台一個美女主持人被毒殺在直播台上,正是蘇鏡抽絲剝繭緝獲了真凶。可是今天晚上,他卻優柔寡斷,緊急關頭無法開槍,這讓侯國安非常痛心。他走到蘇鏡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勸慰道:“沒事,不要有心理壓力。是不是太緊張了?”
蘇鏡從冥想中緩過神來,他試著活動一下右臂,可是右臂還是沒有反應。他著急萬分,但又不想在侯局長麵前表現出來,隻是說道:“沒有,沒有。”
侯國安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看,這些天你也夠辛苦的。好好休息幾天,調整一下心情。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要老記在心上。”
蘇鏡感激地看了看侯國安,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現場。雪已經積得很厚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好朋友李大勇。李大勇本來在老家電視台工作,一年前,他跟蘇鏡說想到順寧發展,問有沒有門路。蘇鏡自然想到了《順寧新聞眼》的製片人陳燕舞,陳製片非常爽快,看了李大勇的簡曆後,立即同意。李大勇沒有讓陳燕舞失望,他入職以後,經常深入虎穴報道那些醜惡的社會現象,不少報道引起了轟動也得到了好評。
蘇鏡拿出手機,撥通了李大勇的電話,想找他喝上幾杯聊聊天,可是過了半天也沒人接,他隻好悻悻地放下手機,自言自語地罵道:“這小子,又去哪兒鬼混了!”
他叫了一輛的士回到家裏。家裏冷冷清清的,老婆朱玉回娘家了,他隻能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他脫掉外套,坐在沙發裏,試著用左手抬起了右臂,但是左手剛剛一鬆,右臂便僵硬地墜落下來,仿佛那已經不是他身上的東西。
“他媽的,”蘇鏡罵了一聲,用左手使勁捶擊右臂,但是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真是撞邪了!”
他操起電話,撥打朱玉的電話,想告訴老婆自己生病了,希望她早點回來。朱玉回娘家好久了,也該回來了,但是她手機關機了。蘇鏡無聊至極,去洗了把臉,走到臥室坐到**。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個相框,裝著他跟朱玉的合影。他記得非常清楚,那是在遊樂園裏拍的,那時他們結婚不久,去遊樂園裏瘋狂地玩了一天。這張照片的背景是過山車,老婆的臉蛋緊緊地貼在蘇鏡的胸前,長發披肩,美目盼兮。他忍不住拿起相框,吻了一下照片上老婆的臉蛋,輕輕地說了聲:“晚安,親愛的。”然後關掉燈,蓋上被子,沉沉地睡去了。
5 第一現場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整個世界銀裝素裹,這可苦了活著的人們。積雪幾乎沒到了膝蓋,走在路上更是寸步難行。電視台記者殷千習一大早就起床了,每次下大雪,都要做一條全民義務掃雪的新聞。他對這種所謂的新聞感到很反感,打心眼裏覺得沒多大價值,可是領導要求這樣做,他隻能奉命行事。況且,台領導前幾天隱隱約約透露準備升他的職,他能不盡心盡力嗎?
他開著吉普車來到電視台時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按按車喇叭,保安小張站起來,往外張望一眼,便打開了閘門。停車場裏,車輛稀稀拉拉的。後麵傳來一陣喇叭聲,他從倒後鏡裏看到,是何旋在向他問候呢,便也按了一下喇叭回應。
何旋號稱是新聞部第一美女記者,皮膚白皙身段玲瓏,此時穿著一件火紅的羽絨服,在潔白的琉璃世界裏顯得越發楚楚動人。她的采訪功底很深厚,常做一些批評報道。他常勸她不要總是去碰高壓線,可是何旋總是嗬嗬一笑,把他的金玉良言當成了耳旁風。殷千習想:“這種每年都有的掃雪新聞,看你能做出什麽彩來吧!”
二人分別將車停好走出車來,何旋大聲說道:“還是你的吉普好,底盤高。我這破車,開得賊慢!”
“何大記者,你就別寒磣我了。我的車哪能跟你的車比啊?”
何旋笑了笑,突然轉變了話題:“今天我們去哪兒拍啊?”
“這就是何旋,做事風風火火絕不拖泥帶水。第一句話還在拉著家常,第二句馬上就是工作了。”殷千習這樣想著,嘴裏說道,“聽你的,你叫我打哪兒我就打哪兒!”
“好,打屁股。”
殷千習一聽,馬上伸出手來,要打何旋屁股。何旋忙躲開了:“唉,不是打我的,是打你的。”
“哈哈哈,我的就是你的,你的……”殷千習突然不說話了,他眯著眼睛看了看前方,說道,“還有比我們來得更早的啊!你看,那不是李大勇的車嗎?”
何旋臉色微微一紅,看了看說道:“嘿,這小子要當模範啊?”
“看看去。”殷千習說著,就朝李大勇的車走去,何旋趕緊跟上去。殷千習邊走邊說,“他不會昨天晚上沒開車回去吧?而且怎麽把車停成這樣了?”
李大勇的車沒有規規矩矩地停在停車位上,而是橫跨了三個車位,像是螃蟹過街一樣橫行霸道,車頂車窗上都積了厚厚的雪,仿佛披上了一件羽絨服。何旋童心未泯,甜甜地說道:“我們在他車上畫王八吧!哈哈哈。”
殷千習自然樂意跟第一美女記者玩這種不傷大雅的遊戲,笑道:“好好好,等他看到了,非氣死不可,哈哈哈。”
何旋先是在車後蓋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王八,跑到車頭想再畫一個,可是殷千習已經畫了一個豬頭了。何旋意猶未盡,便在車窗玻璃上畫,剛剛畫了幾筆,積雪就撲撲簌簌地往下掉。透過朦朦朧朧的車窗,何旋發現車裏似乎有個人影,便說道:“不會吧,這小子難道在車裏過了一夜?”
“啊?他在裏麵嗎?”
何旋將眼睛貼到玻璃上,看了看說道:“是啊,他躺在裏麵。別給凍死啦,不會生病了吧?”她拍打著窗玻璃,大聲叫著:“李大勇,李大勇。”
可是,李大勇根本就沒反應。
殷千習也湊過來,拍打著車窗,喊著李大勇的名字。
何旋去拉車把手,沒想到一拉就拉開了,她也沒多想,鑽進車廂拉扯李大勇。
殷千習緊張地問著:“怎麽樣,怎麽樣?”
隻聽何旋大叫一聲:“啊!”猛地身子退出來,不停地跺著腳:“死了,死了,啊……他死了!”
“不……不會吧?凍死了嗎?”
“不,不是,大勇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