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纖纖很少流眼淚,在她的記憶中,這輩子似乎隻流過一次眼淚,就是半年前被李大南拋棄的時候,那一次流淚,卻迎來了一個包大成,迎來了一束康乃馨,她還清楚地記得,她曾經靠在包大成的懷裏,任憑自己的眼淚打濕包大成的肩頭,然而,她狠狠抽了包大成一耳光。
莫非,曆史又要重演?
莫非,她又要鑽進包大成的,痛痛快快大哭一場,然後,狠狠地抽他一耳光?
肖纖纖動了動手臂,她的手臂卻是軟弱無力。
她沒有力氣再抽包大成一耳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靠在他的懷裏大哭一場。
肖纖纖覺得很悲哀。
“請進!”肖纖纖咬牙說道,全身卻是癱軟無力,她突然發現,她連大哭一場的力氣都沒了。
門開了,走進了來的,不是包大成,而是宋清風。
肖纖纖這才回惑過來,這個時候,不管有沒有預約,包大成都不可能出現在她的辦公室門口。
包大成正蹲在拘留所裏,他不是鼓上蚤,也沒有一個能幹的弟弟,幫助他越獄。
包大成沒有出現,肖纖纖的眼淚不僅沒有戛然而止,反而如瓢潑大雨,奔流而下。
她在為自己悲哀!她的悲哀在於,無論她如何憎恨包大成,卻仍然幻想著包大成能夠出現在她的眼前。這讓她無奈,讓她屈辱,更讓她憤怒!
肖纖纖終於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出了聲。哭得一發不可收拾,辦公桌上,洪水滔天。
宋清風大驚失色,三步邁成兩步,衝到肖纖纖身邊,張開雙臂,扶住肖纖纖的肩膀一頓搖晃,連聲大叫:“肖總,肖總!”
肖纖纖被宋清風搖得花枝招展,眼淚四濺,滾燙的淚水摔到了宋清風的臉上,燙得宋清風一陣哆嗦,嘴上卻是不停:“肖總,節哀,請節哀!”
肖纖纖的身子骨本身就瘦弱,一連三天沒吃什麽東西,體力不支,被宋清風搖得七葷八素,腦子發暈,心頭越發惱怒,張嘴大叫:“放開我……嗚嗚嗚嗚……放開我……哇哇哇哇……你個鳥人!”
鳥人這個名頭,是柳青青送給宋清風的,天長日久,這個名頭還真叫響了,纖纖消殺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個名頭。宋清風對這個名頭並不反感,這有兩個原因,其一,這是柳青青送給他的,算是禮物,美女送的禮物,就算十分不堪,好歹也是個禮物,宋清風十分珍惜;其二,鳥人這個名頭,不是誰都能得到的,它的含義是狡詐,是貶義,是惡意稱呼,但是,如果從的善意角度來看待“鳥人”這個稱號,那就可以理解為聰明絕頂。所以,柳青青把“鳥人”這個頭銜戴到宋清風的腦袋上,至少她肯定了宋清風的智商,相反,那包大成永遠不可能獲得這一稱號。
所以,當肖纖纖哭著大喊“鳥人”時,宋清風並不惱怒,反而把肖纖纖的肩頭抓得更緊,搖得更猛,嘴裏的呼喊更加急切:“肖總,包大成同誌雖然離開了我們,但是,他的音容笑貌永遠活在我們心中,他的精神永遠激勵著我們奮鬥的腳步,讓我們化悲痛為力量,高舉包大成同誌的偉大旗幟……”
肖纖纖的哭聲戛然而止,兩隻淚眼死死地盯著宋清風,發出兩道攝人的寒光。
宋清風先是嚷嚷著“節哀”,接著又發表了一番悼詞般的演講。這幾句話一說出來,在肖纖纖聽來,以為宋清風是來報喪的。
這其實不能怪宋清風,他絕對不是要咒包大成。
宋清風是個鳥人,智商極高,他見到一貫矜持的肖總經理一個人關在辦公室裏哭天喊地,馬上就推斷出,肖纖纖的眼淚是為包大成而流,所以,宋清風奮勇向前,打算對肖纖纖進行語言安撫。
宋清風和包大成的關係,是同學加情敵,兩人之間的感情非常複雜,不過,不管怎樣,宋清風對包大成的感情,無論如何也達不到肖纖纖的程度。所以,肖纖纖因為包大成悲痛欲絕,而宋清風實在找不出悲痛欲絕的感覺,可是,要勸慰肖纖纖,就得站在肖纖纖的立場上,用心體會肖纖纖的心情,隻有這樣,勸慰的效果才好。宋清風思來想去,覺得追悼會的氣氛與肖纖纖的狀態比較吻合,這才不知不覺使用了悼詞,造成了嚴重的誤會。
肖纖纖突然止住了大哭,她被宋清風的“悼詞”嚇呆了。
而宋清風還以為他的勸慰起作用了,看來感覺找對了,效果不錯,隻要再接再厲,肖纖纖就會破涕為笑,於是,宋清風繼續賣力地發揮他那悼詞般的勸慰:“肖總,生命隻有一次,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體,逝者如斯,生命奔騰向前,隻要我們繼承包大成的遺誌,放眼未來,奮勇向前……”
“哇!”肖纖纖嚎叫一聲,沒了聲響。
宋清風低頭一看,肖纖纖兩眼緊閉,身體癱軟在椅子裏,暈厥過去了。
這一次,輪到宋清風發出一聲嚎叫,抱起肖纖纖,撒腿就跑。
顯然,悼詞一般的勸慰不僅沒起作用,反而有可能要了肖纖纖的命。
宋清風抱著肖纖纖一路狂奔,進了醫院。
經過醫生們一番急救,肖纖纖終於醒了過來,躺在病床號哭不已:“大成,嗚嗚……你走得好苦啊,嗚嗚……大成,我對不起你……大成你安息吧……嗚嗚……”
肖纖纖的號哭,是發自內心的懺悔,她後悔自己太看重那個纖纖消殺公司了,讓他們查封了又怎麽樣?沒有那個公司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樣的活!現在可好,為了保住公司,犧牲了包大成!
肖纖纖哭得昏天黑地,全然不覺,宋清風坐在她的床頭,她的身體全身心地靠在宋清風的懷抱裏,滾滾熱淚,打濕了宋清風的胸襟。
宋清風摟著肖纖纖,不言不語,他倒不是趁火打劫吃肖纖纖的豆腐。實在是因為,肖纖纖一頭鑽進了他的懷裏,他避無可避,如果這個時候一把推開悲痛欲絕的肖纖纖,就是見死不救,太沒愛心了!而且,宋清風再也不敢勸慰,剛才一番勸慰,差點要了肖纖纖的命,宋清風不敢再冒險,隻得保持沉默。
不過,宋清風聽著聽著,總算發現了肖纖纖嚎啕大哭的原因——她以為包大成死了。
宋清風輕輕拍著肖纖纖的後背,小心翼翼地插言:“肖總……”
肖纖纖在宋清風的懷裏鑽了鑽,喝道:“住嘴……嗚嗚嗚嗚……”
“肖總,容我說兩句……”
“不容!嗚嗚嗚嗚……”肖纖纖哭得性起,容不得別人打斷她。
“可是……”
“沒有可是!嗚嗚嗚嗚……”
“但是……”
“沒有但是!嗚嗚嗚嗚……”
“其實……”
“其實個屁!嗚嗚……”肖纖纖罵出一句和美女老總身份極不協調的髒話。
宋清風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把肖纖纖推出了懷抱,厲聲喝道:“哭個屁!”
各位看官,這就是鳥人宋清風和衰哥包大成的最大的區別。
衰哥包大成在美女麵前隻會逆來順受,而鳥人宋清風卻會突然爆發,製止美女的無理取鬧。
肖纖纖被宋清風推倒在床上,腦袋躺在枕頭上,哭聲不絕。各位看官,女人是水做的,肖纖纖的眼淚一旦開了閘,就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剛才靠在宋清風的懷裏,眼淚順流而下,十分順暢,現在躺在枕頭上,鼻孔朝上,眼淚倒流進了鼻腔,嗆得肖纖纖一陣咳嗽,差點憋過氣去,十分痛苦。
宋清風無奈,隻得俯身又把肖纖纖抱了起來,扶正她的身體,肖纖纖的眼淚進入正常通道,鼻孔空氣順暢,肖纖纖貪婪地深吸兩口氣,停止了大哭。
這是一個難得的間隙,宋清風抓住機會,大喝一聲:“包大成沒死!”
這句話振聾發聵,震得肖纖纖一呆,兩隻淚眼盯著宋清風眼睛,再也沒了哭聲。
宋清風長長鬆了一口氣。
良久,肖纖纖才吐出兩個字:“說謊!”
“沒說謊!我憑什麽要說謊!”宋清風說道。
“你你你跟包大成是情敵,你你你要陷害包大成!”
宋清風殷勤說道:“敝人因為柳青青,不幸成為包大成的情敵,肖總果然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敝人的狼子野心,果然聖明,敝人能在肖總的手下工作學習,隨時接受肖總的教誨,真是三生有幸。不過,恕敝人直言,肖總雖然聖明,但由於這幾天沒吃沒喝,體力下降,又由於大哭之後,您那火眼金睛暫時被眼淚所蒙蔽。”
鳥人宋清風的嘴巴果然能言善道,明明是批評肖纖纖,聽著卻是給肖纖纖戴高帽子,幾句話下來,把肖纖纖忽悠得十分舒坦。
“我的火眼金睛怎麽被蒙蔽了?”肖纖纖被宋清風忽悠得腦子發暈。
“肖總,您想想,我真要陷害包大成,應該是咒他死呀,怎麽能咒他活呢?”
宋清風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這是個顯而易見的道理,肖纖纖剛才那話說出口,其實不是什麽被眼淚蒙蔽,完全就是弱智。隻是,宋清風能言善道,把肖纖纖的弱智說成是蒙蔽,給了肖纖纖很大一個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