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大明的處理,上麵還算手下留情,雖然撤了他的職,但還是保留他的專家名頭,讓他繼續留在疾控中心,作為專家參與工作。說起來,這還是孔局長在背後做了工作,多次請求匡書記不要對方大明下手太狠。匡書記主要的目標是包大成,方主任隻是倒了包大成的黴,既然包大成已經圓滿解決,匡書記對方主任的處理也就睜隻眼閉隻眼,沒把方大明一腳踢出疾控中心。
不過,一向軟骨頭的方大明,從這件事後,骨頭一夜之間硬了起來。
方大明曾經多次教導包大成,要學習紅岩烈士,堅決當烈士,不能當叛徒。可他自己,卻是連續當叛徒,先是秉承領導意誌,把包大成整成了假冒非典,後來又當縮頭烏龜,把泄露疫情的責任一股腦推到包大成頭上。當了這麽多次叛徒,最後卻是印證了那句話——當叛徒絕對沒有好下場!不僅仕途上一栽到底,連自己的戀人也拱手讓給了孔局長。
所以,方大明痛定思痛,得出結論,盡管自己已經年過半百,算是個過來人了,可自己的人格、修養、道德品質、意誌品質,都與包大成這位年青人有著極大的差距。方大明決定,按照包大成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向包大成看齊,努力改造,從新做人,做一位老當益壯的社會主義新人!
方大明首先從意誌品質上入手改造自己。包大成是個鐵腦袋,這表現在兩個方麵,其一,敢作敢當,從不當縮頭烏龜,該是自己的責任絕不推脫,其二,從不向惡勢力低頭。方大明按照這兩個原則嚴格要求自己,在現場會上,方大明挺身而出,勇敢地把漂白粉和疫情泄密的責任承擔下來,散會後,馬上與孔局長割袍斷義,從此不認這個同學,孔局長為了保住方主任的公職,上上下下做了很多工作,方大明一概不領情,毅然斷絕了與孔局長的一切往來。同時,他也向包大成學習,信守諾言,誠信做人,既然當初答應了孔局長要對黃小局放手,他也就斷絕了和黃小菊的一切往來。
總之,老學究方大明經過這一番折騰,脫胎換骨,成了一位包大成式的鐵腦袋。
交待完了方大明和吳夫農,我們再來看看故事的主角包大成。
包大成被移交給了公安機關,立案刑事調查,這一調查,不可避免地牽扯到了纖纖消殺公司,也就是,牽扯到了肖纖纖。
公安機關對包大成進行刑事調查,很快就發現,包大成把漂白粉賣給了疾控中心,這不是私人行為,這是公司行為。
其實,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道理,包大成是纖纖消殺公司的員工,他的所有供銷活動,都是在纖纖消殺這個旗號下進行的,所獲利潤也進了纖纖消殺,據調查,包大成其實連那筆業務的提成都沒拿到。隻是,在現場會上,匡書記對纖纖消殺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包大成。
包大成有問題,纖纖消殺就一定存在更為嚴重的問題。
公安機關這一查下去,肖纖纖就坐不住了。
上麵給包大成定的罪名是,以次充好牟取暴利,這個罪名一旦成立,那麽責任人就不會僅僅是包大成,而是整個纖纖消殺公司,而纖纖消殺的法人代表是肖纖纖,她脫不了幹係。
肖纖纖很悲哀,她為包大成做了那麽多,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僅沒得到包大成的人,反過來,她辛辛苦苦一手創建的纖纖消殺公司,卻跟著包大成倒了大黴。
很快,纖纖消殺收到了停業整頓的通知書。
肖纖纖不是個情緒化的女人,她是個很清楚應該做什麽的女人。
於是,肖纖纖親自出麵,托關係求人情,四處打點。她先是想到了宋清風,宋清風的爸爸是副市長宋弗,宋清風倒黴的時候,是纖纖消殺收留了他,對這事,宋弗一直對肖纖纖心存感激,而且,宋清風是纖纖消殺的員工,宋弗豈能看著纖纖消殺倒黴。
可是,當宋弗卻是躲著肖纖纖,避而不見。最後,還是通過宋清風帶過話來,他不便出麵。
那宋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從官複原職,為人處事更加小心謹慎,絲毫不敢再捋汪市長的虎須,哪怕是無意得罪也不敢。包大成的事,是汪市長親自過問的,宋弗哪裏敢插手。
宋弗這條路走不通,肖纖纖無奈,隻得另辟蹊徑,最後,托了無數人情,把關係托到了紀委副書記周德高那裏,希望周德高出麵,在匡書記麵前說說好話,放纖纖消殺一馬。過了幾天,周德高傳來話:匡書記對於纖纖消殺本無惡意,一切都是因包大成而起,希望纖纖消殺能夠理解領導的為難之處。
周德高此話是話裏有話,那就是說,纖纖消殺要想過這一關,也可以,前提是,不要讓領導為難。
肖纖纖是何等聰明之人,豈能聽不出這弦外之音。
周德高的話很清楚,讓領導為難的人就是包大成。市裏大張旗鼓,又是現場會又是公安調查的,如果包大成一點事都沒有,連根毫毛都不掉,你讓領導怎麽向群眾交待。所以,說白了,上麵必須要嚴肅處理包大成!這樣,領導才有麵子。
肖纖纖沒了主意,她十分清楚,表麵上看,包大成是得罪了匡書記和孔局長,而實際上,他得罪的是整個上江城的官場,匡書記和孔局長隻是在執行市領導的意圖。要想和整個上江城的官場對抗,那無異於雞蛋碰石頭。
現在,肖纖纖掉進了一個怪圈裏。要給領導麵子,就得眼睜睜看著包大成接受刑事處罰,也就是判刑入獄,而一旦包大成判刑入獄,纖纖消殺公司也得跟著接受處罰,否則,邏輯關係說不過去,而一旦纖纖消殺接受處罰,按照非法牟利的罪名,這個處罰,隻能是關門歇業。
也就是說,包大成和纖纖消殺,都是命懸一線,除非,肖纖纖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救出包大成,又能給領導麵子。肖纖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樣的絕妙高招。
肖纖纖經商這麽多年,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窘境,這讓她的自信心倍受打擊,恍惚間,她以為她的智商,被包大成這個弱智的家夥傳染了,變得異常低下,這讓她進一步加深了對包大成的滿腹怨恨——這個可恨的衰哥包大成,不僅欺騙了她的感情,也剝奪了她的智商。
肖纖纖平生第一次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境地,就連她被李大南一腳踹出家門的時候,她也沒像現在這樣絕望,那個時候,她感到的是悲哀,然而,她的心智依舊穩定,思維依舊敏捷,前途雖然迷茫,但還有陽光。而現在,肖纖纖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因為,纖纖消殺是她的命.根子!
肖纖纖有預感,李家父子絕不會善罷甘休,希爾頓總有一天要被李家父子奪走,她唯一擁有的隻有纖纖消殺。
所以,這麽長時間,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纖纖消殺,為了纖纖消殺,她付出得太多了,她把纖纖消殺看成她的靠山,她的老窩。而現在,這個老窩要被人一鍋端了!
而這一切,都是拜包大成所賜!
對包大成的怨恨,連同對纖纖消殺的絕望,讓肖纖纖陷入了極度抑鬱狀態,美女肖纖纖,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整天把自己鎖在希爾頓的辦公室裏,不吃不喝不出門不會客,不哭不笑不愁不怒,她本來就瘦,這副表情,要是讓員工們看見,簡直就是一具行走的木乃伊。
肖纖纖就這樣,在辦公室裏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肖纖纖的臉龐上,門上響起了敲門聲。
敲門聲在空空的辦公室裏飄來蕩去,肖纖纖的身體紋絲不動,好像那敲門聲是在另一個世界飄蕩。
“肖總,肖總。”門外傳來秘書小姐小心翼翼的呼喊。
肖纖纖這才僵硬地動了動屁股,衝著門外有氣無力地問道:“什麽事?”
“有人要見您。”
“有預約嗎?”恍惚之間的肖纖纖,做起了秘書的工作,這句話本不該她問。不過,問也是白問,她早已告訴秘書小姐,這幾天不安排任何預約。
“沒有……可是……”秘書小姐欲言又止。
肖纖纖心頭一陣激動,她曾經交待過秘書,所有人要見她,都必須預約,隻有一個人,可以不經預約,隨便出入她的辦公室。
那個人就是包大成!
包大成來了!隻有包大成來了,秘書才不會擋駕!隻有包大成來了,秘書才敢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敲響房門。肯定是他!
肖纖纖憎恨包大成,可是,一想起包大成就在門外,她的心跳動得還是那麽猛烈,那麽驚慌,猛然間,肖纖纖覺得自己竟然那麽虛弱,虛弱得站不起身子,挪不動腳步。
與此同時,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無聲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