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棠淺笑,“這隻是臣婦拙見,何況你們也應該探討過了。應該提出來同樣的意見探討過了。”

她又將汙水泡發了屍體和動物屍體,混合茅坑裏的糞水,最終會導致瘟疫的事情一說。

殤厭眸色陰寒。

“周夫人小心禍從口出,本座就當作沒聽過這話。”

霍覓是個大老粗。

聞言眉心緊皺,“大人。別說周夫人講話不好聽,說的倒是實情。

漲水後,死了人和動物。很容易鬧發疫病,那會兒別說留銀子沒用,就是皇室鬧得不好都要被傳……”

他話還沒說完。

被姚同知捂住了嘴巴。

“就你話多。”

霍覓瞪了一眼。

殤厭淡淡地摩挲手裏的荷包,“周夫人說的話不無道理。去年西南大旱,東北三個省遭遇水災。

漠北和東南有幾場戰事,若不是皇上一片誠心感動了上天,今年的年景怕是更艱難。”

皇上哪來的誠心?

眾人明知他說的是阿諛奉承的話。

不管心裏認不認可,大家皆是一臉穆然的神色。

殤厭將案幾上的賬本推了推。

“國庫艱難,如何敢再撥款?都是工部辦事不力,該論罪的還沒處罰。”

蘇如棠心裏明白,殤厭這是要拿工部開刀。

“依殤指揮使的意見?”

“哼,依本座的意思自然不能再掏銀子。這件事不捋清楚,本座和禦史台都不會善罷甘休。不如工部的官員將那些銀子吐出來吧。”

蘇如棠不吱聲。

她知道工部的人確實分了些銀子。

也做了假賬填平賬本,上輩子還是她掏了嫁妝銀子。

她當時並沒有和殤厭碰麵。

姚同知見她臉色難看,便解釋了幾句。“周夫人。我們大人並不是有意跟工部過不去,而是問題就在於工部拿了撥款銀子不辦事。

接下來是農人春耕,都需要實打實的銀子下去。

民以食為天,誰都不敢馬虎。這是大周第一緊要的事情,總不能讓戶部為了工部失職從其他地方撥銀子?

別的不說,就說如今戶部還欠了漠北蘇將軍的軍餉。蘇將軍此次回京一方麵是皇帝召見,一方麵也有討要軍餉回去。”

蘇如棠自然不會求情。

該是工部承擔的責任,自然要他們承擔。

“臣婦來此並不是因為銀子。”

“所為何事?”

蘇如棠微微停頓,“為了京城的百姓。臣婦昨天被埋在無隱樓裏,出來後留心打聽了一下。下窪處有流浪貓狗和乞丐死了,聽說泡發了幾天。”

“這不是冬天,春日最容易滋生蚊蟲和疫病。”

殤厭看向她。

臉色不由得一變。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真如蘇如棠所說,那麽……

“霍覓。你帶人去查看。所有的屍體全都清走,一把火給燒了。”

殤厭話音一落,霍覓起來拿起一旁的蓑衣。

“屬下這就去。”

蘇如棠從自己袖子裏掏出一張藥方,“這是預防瘟疫的藥方,乃是柯大夫所研製。柯大夫給了我祖父一副藥方,臣婦便臨摹了一張下來。”

她又拿了一千兩銀票。

“祖父托我將一千兩銀票交給殤指揮使,是我蘇家一點心意。”

殤厭淡淡的看了一眼藥方和銀票,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是蘇府。不是周府?”

“祖父給的,自然是蘇府。”

蘇如棠不卑不亢地任由他打量。

“好。我替下窪處的百姓收下。隻是……周夫人,周府怕是還要籌備銀兩。”

蘇如棠站了起來。

“我會把大人的話帶給臣婦夫君。隻是吞占溝渠的人家該罰,大人不如讓他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一起盡早疏通溝渠。”

她說完,輕輕的福身。

“臣婦告退。”

“不送。”

殤厭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臉上,隻一瞬間便移開了。

左手始終摩挲著手裏的荷包。

待蘇如棠離開後。

他展開手心。

那枚荷包靜靜地躺在那裏,上麵的針腳粗鄙不一。殤厭將荷包放在了自己隨身的攜帶的荷包裏。

蘇如棠出去後。

鬆了一口氣,殤厭的壓迫感太強。

她總有一種錯覺,隨時被他旁邊的繡春刀給嘎了脖子。

摸著脖子,手心裏的汗被風吹散。

“二奶奶。”

春熙上前扶著蘇如棠,“回去吧?”

“嗯。”

*

周承儒將手邊能拿的東西摔了出去。

“佞臣當道。皇上可沒有讓我們工部承擔這筆銀子。”他氣呼呼地喘著粗氣,“一群貪得無厭的家夥,想借著水災發家致富。”

蘇如棠嘴角輕笑。

“他說得沒錯,工部確實拿了銀子沒辦事。”

周承儒一時語塞。

他怒色道:

“你是幫著那奸佞說話?”

“不是幫。而是工部不占理,尚書大人不缺那點銀子。皇上念著他是太後的親人,最多申斥幾句。”

“若是不給,別說錦衣衛,就是禦史台的那幫言官都不會善罷甘休。”

說到這裏,蘇如棠閉嘴不提。

周承儒就是知道才難受。

他歎了一口氣。

“給吧。大概要多少銀子?”

“錦衣衛和戶部還沒送賬單過來。”蘇如棠輕聲道。

她說話間拿起周承儒房裏的香段,當著他的麵放進雙獅三足香爐裏。

從她袖子裏落下一小塊不易察覺的香塊。

周承儒臉上攏上了怒色,“你先去吧。府裏辛苦你操勞。”

“羽姐兒學著操持中饋,再曆練幾個月也能說親了。”蘇如棠微微歎息:“她若是找一門好親事,我這個當母親的也高興。”

蘇如棠不等他說些煽情的話,便轉身走了出去。

絲毫不關心他的傷口如何?

周承儒鬱結。

她明知道府裏暫時困難,一點也不懂事。不該先拿三五萬兩的銀票給他周旋嗎?

想到這裏,心頭更是堵塞。

穿著一襲密合色襖裙的慕容緋月從後麵進來。

她梳著簡單的發髻,上麵插著一支梨花簪子。坐在周承儒的床前,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手。

“二弟。”

“嫂嫂。”周承儒看到慕容緋月紅了的眼眶,那擔憂的眸色令他心底沒來由的一顫。

“別擔心,我沒事。”

“方才你們的對話,我不小心聽到了。”慕容緋月低下了頭,“我不是有意的,隻是太關心你的安危。”

“你若是出了事,我……我必不活了。”

她忍不住趴在了周承儒的身上,小聲的低泣。

美人落淚是何等的破碎。

周承儒的心都要化了。

“大嫂。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周承儒想到了那個人,萬不得已他也是有底牌的人。

“二弟。你能不能讓二弟妹用嫁妝銀子填補進去。”

說完,她似乎很後悔。

“對不起。都是我無能,若是我也出生豪門……多少銀子都會拿出來給你……”

“我隻恨自己出生不顯。”

“不像二弟妹,隨便收點禮物都夠我娘家吃一輩子。”

她羞恥地咬著嘴唇,一雙含情目盯著周承儒。

看得周承儒那地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慕容緋月看出來了。

她羞紅了臉,低垂下頭。

“我……我幫你好不好?”說完,她俯身趴在周承儒的身上。

一隻手悄悄地伸了進去。

解開了周承儒的褻衣,柔弱無骨的手觸碰到那一處。兩人都是心頭戰栗,空氣中彌漫著特殊的氣味……

慕容緋月似乎忘記了所有。

她一隻手將周承儒的手帶到自己那引以為傲的山巒處。

“儒。我隻有你了。”

“月。”周承儒低呼一聲。

……

不知道過了多久。

兩人才心滿意足地注視著對方。

周承儒摸了摸她的手,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