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中,自強不息是一條份量很重的內容。然而,大多數人還是希望在自強不息的同時,背後能站著個不錯的靠山。不求在困境中直接伸手拉一把,勞動勞動金口指點一下迷津也不錯。
所以,姑且不論我爸我媽夢中的綠衣老者是否真的是那隻趴在罐頭瓶中的小青蛙,但潛意識他們倆已經把青蛙當做吉祥物了。
全家人肥吃肥喝的養了青蛙一個禮拜,終於輪到我夢見那個綠衣老頭兒了。
那天還是周五,我媽心情忐忑的去市場賣貨。果不其然,飯店的采購員又來買花生。剛把錢拿到手,天空中忽然陰雲密布,眼瞅暴雨即將來臨。
我媽趕忙騎上車回家,前腳一進屋後腳鬥大的雨點便滴滴答答落了下來。我媽暗自慶幸,長這麽大也沒碰到點子這麽正的時候。
做完晚飯,我爸澆的跟個落湯雞似的回來了,他口中不滿意的嘀咕:“這點雨,就是給我下的。”邊說邊換衣服。
還沒等他坐到飯桌子旁,天空傳來一陣滾滾的雷聲。這串雷,由遠及近又由近向遠,翻過來掉過去,好像有人在來回撥弄算盤珠一樣。我去年暑假在農村老舅姥爺家遇到的那場雷都沒有這麽近,也沒有這麽悶。
我爸剛要發表評論,突然哢嚓一聲巨響,震得我耳朵嗡嗡作疼,緊接著整個小區突然漆黑一片——停電了。
我媽嚇了一跳:“哎呀媽呀!是不是雷劈著什麽東西了?”
我爸以電工的職業敏感猜測:“好像是擊到變壓器了。”
我媽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反正覺得挺厲害的樣子:“這麽嚴重啊?”
我爸走到陽台向外看了看:“肯定是外線遭雷擊了,今天夠嗆能來電了。家裏還有洋蠟吧?”說完,剛想進屋去找蠟燭,滾雷聲卻打著滾兒似的向天邊遠去了。
七月份的白天還很長,平時吃飯的時候也比較亮,隻不過今天的烏雲壓頂使天光早早暗淡下來。都說七月份的天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我爸還沒把蠟燭翻出來,陰雲褪去天又放晴了。對邊的樓房全都被鑲嵌上了一圈金紅的亮邊,那是夕陽火燒雲的傑作。
我媽衝我爸笑笑:“真讓你說對了,這雨專門是給你嚇的。”
我爸還是把蠟燭找出來放在桌子上,感歎道:“真是太背了,一點兒都沒給我浪費。”
一家人趁天沒黑透把飯吃完,我趕緊拎著蒼蠅拍去走廊中給小青蛙準備夥食。就在我用筷子從塑料袋裏夾出死蒼蠅準備往塑料布上的窟窿裏投食的時候,猛然發現,青蛙四腳朝天露出白色的肚皮一動不動。
我急忙大叫:“爸、媽,你們快來看呀,小青娃好像死了!”
由於這隻青蛙的身份地位在我家比較特殊,我爸我媽潛意識中相當重視,他們馬上放下手中的活一起擠到陽台上,舉起罐頭瓶仔細端詳。
看了足足五分鍾,我媽才扭頭瞅瞅我爸:“真死了?早晨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我爸摘下瓶口蒙的塑料布,將食指伸進去捅了捅青蛙的肚皮,可它一動也不動。我爸有些惋惜地說:“死了。可惜了兒了,挺好看個青蛙。看來這東西擱家還是養不活。”
我媽則顯出了一絲擔憂:“那它是不是那個……”說到一半,又有些顧慮,改口道,“這東西死了有啥說道兒沒呀?”
我爸從我手中拿過筷子,想把它夾出來處理掉:“別疑神疑鬼的,這東西有啥說道啊。本來也不是能在罐頭瓶子裏養的玩意兒。大光,你一會兒下樓在花圃裏挖個坑給埋了吧。”
還沒等我回答,就在筷子尖剛剛觸到青蛙身體的時候,內隻青蛙居然四腳一伸,來了個懶驢打滾把後背又翻回到上麵了。
我爸沒有思想準備,嚇了一跳。他手一抖罐頭瓶子差點沒掉地上:“哎呦,青蛙還會裝死啊?”
我媽也陪著補充:“是不是剛才打雷給震迷糊了?”
我爸不是生物學家,對青蛙也沒有研究,他抽出筷子又把塑料布用猴皮筋在罐子口紮好,交還給了我:“沒死就行,好好養著吧!”
我高興的差點沒蹦起來,樂嗬嗬的接過瓶子重新喂食:“小青蛙,你可不能死。我還等你下小蝌蚪呢。”
我爸說的很準,當天晚上電果然沒有來,三口人在燭光的映照下幹完活,寫完作業,簡單洗漱上床睡覺。
我躺在**很快便睡著了。
朦朦朧朧中,我走進了一間牆壁,屋頂都是玻璃的房子。房子正中有一汪小水塘,水塘中的水清澈見底。一個從頭到腳一襲綠衣的老爺爺正盤著腿漂浮在水麵上打坐。我覺得他長得好醜,兩隻眼睛分的特別開,還向外鼓鼓著,有些像陸老師摘下高度近視眼鏡一樣。塌鼻子,寬鼻翼,一點也不誇張,大嘴岔子沒有耳朵擋著絕對能咧到後腦勺去。
他見我進來笑眯眯的對我說:“大光啊,這幾天辛苦你照顧我了。”
我雖然不太理解他口中的照顧有什麽含義,但卻程式化的回答了一句:“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老爺爺對我的禮貌相當滿意:“好孩子。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到你家來嗎?”
我搖搖頭,看著這間漂亮的玻璃房子,心中充滿了疑惑。
老爺爺站起身,踩著水麵走到我麵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我被人追的沒地方躲沒地方藏的,隻好鑽進了韭菜地裏,想借著這身綠衣裳讓追我的人花了眼睛,看不見我。沒成想,被困在了韭菜裏,這才到了你家。”
我突然意識到什麽:“老爺爺,你真是那隻小青蛙呀?”
老爺爺倒背雙手:“你叫我小青蛙也行,但我歲數比你大的多。”
我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繼續問:“是什麽人追你呀?追你幹啥呀?他們是壞人嗎?”
老爺爺笑盈盈地搖頭:“他們倒不是壞人,隻是不允許我活這麽久。剛才的雷就是找我的,我實在躲不過去,隻好裝死啦。哈哈哈,把你們一家都給騙了吧?”
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簡直跟《西遊記》和《封神榜》有的一拚。剛想問,可還沒等張嘴,老爺爺便先開口了:“大光啊,你現在太小,有些事我說了你也不懂。我就是來跟你打個招呼,該躲的我都躲過去了,現在我要走了。”
我十分意外:“啊?你去哪呀?”
他朝玻璃房子外麵的遠處望去:“去我該去的地方啊。”然後,又語重心長的對我說,“我現在就走了,大光,你要記住,明天你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吃青蛙肉。過了明天,你怎麽吃都行。”
我莫名其妙:“青蛙肉也能吃啊?”
老爺子點點頭:“聽我話就行了,咱們倆以後有緣再見啦。”
說到這裏我夢中的記憶點斷片兒了。這一宿我睡的挺香,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我媽叫了起來。
我媽站在床前手裏端著裝青蛙的罐頭瓶子,問:“大光,你昨天是不是給青蛙放走了?”
我揉揉眼睛:“沒有啊!”
我媽看看瓶子裏麵:“那就奇了怪了,青蛙咋沒了呢?”
我一聽青蛙丟了,立馬翻身起床,從我媽手裏搶過瓶子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瓶子裏的水還在,瓶口的塑料布依然被猴皮筋紮的結結實實的,塑料布上的氣孔也完全沒有被擴大的痕跡。可瓶子裏麵除了飄在水麵上的幾隻死蒼蠅以外,空空如也。
一直到早飯吃完,我和我爸都沒討論出關於這起離奇的青蛙失蹤事件一絲一毫的線索,於是成為了我家至今還未偵破的一樁懸案。包括十幾年後老房改造的工程中,我爸還提起過這隻青蛙,想看看在把東西都翻出來,地麵都刨開的情況下能不能找到它的屍體——結果仍然和不見蛙,死不見屍。
在寫這段經曆之前,我無意中在網上看到了一則“青蛙會土遁”的帖子,說:將青蛙用盆扣在黃土地上,第二天會消失,即便是壓上幾塊磚,盆邊與地嚴絲合縫還是會沒,而且扣青蛙的盆和磚一點都沒動,土也沒有翻動的痕跡。
發帖人的描述勾起了我這一段奇異的回憶,隻不過我的那隻小青蛙是裝在罐頭瓶裏,放在瓷磚地麵上,並沒有挨著土地。具體算不算土遁,我就沒有什麽發言權了。
以前我曾經以為我爸我媽不想讓我養,偷偷把青蛙給扔了,又怕我不高興才編瞎話調理我。前幾天跟我媽聊起這件往事,說出了我的猜疑。可我媽卻回答說:“真不是我和你爸扔的,那時候我和你爸都挺稀罕那隻青蛙的,多好看啊!綠的跟個玉佩似的。再說那青蛙也挺邪乎的,它在咱家的時候我花生米賣可好了,那魚缸天天都能見底。它一丟,連那家飯店都不來批發花生了。”
我媽一提醒,我也覺得小青蛙的確神奇。特別是夢中老爺爺給我的第二天不要吃青蛙肉的忠告:
第二天午休結束上課之前,李葉給了我一把小零食,小小的長長的中間還有一根兒硬棍兒。我問他是啥,他得意地告訴我是田雞腿。
我根本不知道啥叫田雞,看零食的形狀也真像什麽小動物的大腿,便以為是一種比較袖珍的家禽,跟麻雀差不多,於是饒有興致地嚐了嚐。
味道充滿肉香,雖然有點腥,不過滑嫩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甜味。我讚不絕口,和李葉兩個人把一袋子田雞腿都給消滅幹淨了。到了晚上上吐下瀉渾身無力,折騰了一宿才算止住。
後來聽說李葉回去也跟我犯了一個症狀,他爺為這事兒還補給了他一頓打——那袋子田雞腿是李葉從冰箱裏偷出來的,其實還是半成品,沒做熟呢,吃到肚子裏不食物中毒才怪。
估計,夢中的老爺爺忠告我第二天不要吃青蛙,就是這個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