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明一下,接下來的這段故事會稍微長一些,它詭異離奇卻並不玄幻。這段經曆對我的人生觀影響很大,所以我講的會很細致,瑣碎之處敬請諸位看官們多多包含。
小青蛙莫名失蹤幾天後,我迎來了三年級的期末考試。雖然我們那時候小學生的學習壓力並不算太重,不過結束了整整一學期的學習,仍然會讓人感覺輕鬆無比。
交完卷子,陸老師布置放假前這幾天的時間安排,然後一個個同學就像脫了韁的野馬,歡呼著奔出教室玩兒去了。可是我沒有加入任何一幫夥伴的隊伍中,因為今天臨出門的時候我媽特意囑咐我,考完試趕緊回來,家裏有客人要來。
客人是我一個遠房的小姑,這親戚具體是怎麽攀的我一直也搞不太清楚,隻知道她跟我媽的關係挺好,不過住的特別遠,所以也不經常往來。
蹦蹦噠噠回到家樓下,還沒等上樓就被一個老太太伸手拽住:“小孩兒,你家今天是不是要來且(客人)啊?”
住過老小區的人八成都會有這樣的體會:上了歲數的老頭兒們喜歡四處溜達或者圍在一個路口兒下象棋打撲克,而老太太們則更願意紮堆在自己家樓下聊天兒。有時候感覺她們挺煩人的,隻要你一打她們麵前走過,好幾雙眼睛齊刷刷的望向你,看的你渾身上下不自在,像被扒光了衣服似的沒有隱私。有些年輕人本來跟老太太們沒有共同語言,碰上認識的,還不得不硬著頭皮沒話找話地打招呼。但話又說回來了,偶爾誰家有點什麽事情,求她們幫忙看個車帶個話之類的還挺給力。有她們在,壞人也不太敢明目張膽的。
拉著我的老太太我認識,但不熟。穆瘋子還在小區裏曬太陽的時候,那群說我不護食的老太太們其中就有她一個。不過她從來沒對我開過口,今天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我很詫異的點點頭:“啊,對啊。”
她的手在我胳膊上用力捏了捏:“來的是你什麽人呢?”
被陌生人抓住問話的經驗我不是沒有,雖然老太太嚴格來說不算陌生人,可我還是警覺起來:“我姑啊,你要幹啥呀?”
老太太拽著我的手更緊了:“是你親姑嗎?”
我下意識的點點頭又搖搖頭,實在解釋不明白錯綜複雜的家族關係。
突然,身後有人喊我的名字:“大光,我來早了,我還合計你家這點兒不能有人呢?”
我回頭一看,正是我小姑拎兩大袋水果來了。老太太跟我一起往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著我小姑的一瞬間愣神了。我借這個機會掙脫了老太太抓著我的手,熱情的朝我小姑跑去,又很有紳士風度的主動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小姑,我媽特意讓我早點回來等你的。”
小姑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大光,多長時間沒看到小姑了,快三年了吧?那時候你剛上學。你這個兒長得也太快了,最少比上回見到你高了一頭吧。”邊說,邊在我的引領下進了樓洞。
當她與老太太擦肩而過之時,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老太太一直保持著發愣的神態,隻是眼珠子隨著我小姑的身影移動。而我小姑腳下的步伐沒停,卻轉動脖子看著老太太足有十幾秒鍾,直到走上樓梯才把腦的轉回來。
我小姑一邊上樓一邊問我:“大光,你認識剛才那老太太嗎?”
我點點頭:“好像就是咱們這樓的,老在門口坐著。”
我小姑有些意外:“你不認識她呀?那他拽著你幹啥?”
我迷茫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以前從來沒跟她說過話。”三言兩語之間我們走到了三樓,我掏出鑰匙把我小姑讓進屋。她隨口跟我聊了聊學習生活的近況,我媽便回來了。
書說簡短,放下久別重逢的客套不提,沒用多大功夫我媽便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剛擺齊,我爸也特別會踩飯點兒的進屋了。
看見小姑,我爸相當的高興,親切地喊著她的小名:“哎呀!小秋啊,你咋老也不來呢?老叔老嬸兒都好嗎?”
我小姑先是給了我爸一個熱情的擁抱,整得我爸十分尷尬的看著我媽:“你這是幹啥呀?都多大了還這麽瘋瘋癲癲的。”
小姑鬆開手假裝生氣:“多大你也是我哥!還好意思說我老也不來,我爸我媽老惦記你們了,你們咋不說去看看呢?”
說的我爸直不好意思:“我和你嫂子都忙……”
一家人開心的坐下吃飯,小姑端起酒杯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哥,嫂子。我下個月結婚,今天是特意來通知你們的,把份子錢給我準備好了啊!”
我媽先吃了一驚:“啊?啥時候定下來的事兒啊?那天我在大馬路上碰見你你咋不說呢。”
我小姑撅起嘴:“嫂子,你還好意思說呢。你要是沒碰巧看見我就不關心我了唄?”
我媽被她說的滿臉通紅:“你個丫頭片子,嘴怎麽跟小時候一樣兒不饒人呢?我真挺好奇啥樣老爺們才敢娶你啊。話讓你說的,你哥這輩你最小,不關心誰也得關心你呀。就是……我這兩年不是和你哥……”說到這,又覺得這個話題不大合適,硬生生的把後半截話咽回肚子裏。
我小姑十分不屑的皺起了眉頭:“行啦,嫂子。我都聽說了,有啥可瞞著我的。我還挺奇怪呢,你倆這模範夫妻也能鬧離婚。我告訴你們吧,書上說兩口子過日子是門藝術,回頭我給你們打個樣兒,你們好好學學。”
我媽無奈的笑笑的:“我真服了你了,歲數不大,什麽都敢說!”
我爸長歎一口氣:“我老叔老嬸兒就你這麽一個姑娘,你要嫁人了他倆得多舍不得呀!”
我小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哥,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合著我一輩子嫁不出去,我媽我爸才高興啊。我跟我們家那口子說了,他們家兄弟多不差他老哥兒一個,結完婚跟我爸我媽一起過!”
我爸我媽都愣了一下,然後感歎道:“要是這樣可挺好,還是小秋有能耐。”
我小姑得意的揚起頭:“咱們老陳家姑娘都比男孩兒強!”
席間,他們又聊了許多開心的話題。酒足飯飽之後,我小姑突然莫名其妙的問我媽:“嫂子,你認識你們家樓下那個老太太嗎?”
我媽反問:“咱家樓下十幾個老太太呢,你說哪個呀?”
我小姑一指我:“剛才還拽著大光說話來的。”
我馬上主動的說:“就是那個頭發全白了,還帶著個黑發卡的奶奶。”
我媽有些意外:“我就是老能看見她,她姓啥都不知道。我記得我剛嫁過來,還住平房的時候,她就老擱那塊兒坐著。哎呀媽呀!她得老大歲數了吧?”
我爸點頭補充道:“別說你了,我小時候她就長那模樣。好像姓高吧?”
我媽突然意識到什麽,扭頭問我:“大光,她找你幹啥呀?你惹著她啦?”
我嘴裏嚼著肉,含混地搖搖頭:“她就問我今天咱家是不是來客人了。”
一句話,給我媽說猶疑了:“奇了怪了,小秋,中午我在小賣店往你們單位打電話,她就在邊兒上盯著盯著聽來的,她認識你呀?”
我小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改往日的潑辣,緩緩地說:“不認識,我就是覺得擱哪見過……”
這頓飯吃完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我小姑戀戀不舍的摟著我媽脖子,撒嬌的說:“嫂子,咱家親戚本來就少,我又是獨生女。下個月結婚你和我哥一定得來,要不他們家還以為我娘家沒人,再看不起我。”
我媽愛憐的摸著她的腦袋:“那還用說嗎?我們肯定去,你放心吧!再說了,你們不是商量好倒插門了嘛,在你爸你媽麵前他也得敢欺負你呀。”
說的我小姑露出本相,一撩頭發:“不在我爸我媽麵前能咋的,欺負我?借他個膽兒!”
雖然依依不舍,可再不回去,街上就沒有公交車了。小姑又象征性的囑咐我幾句要聽話好好學習之類的話,便起身要走。我爸我媽跟著送她出門。
就在門開的一瞬間,借著屋裏透出來的光,所有人一起看見門口的地麵上赫然擺著一張照片。我媽眼尖,驚訝的一指:“小秋,那不是你嗎?”
我小姑立刻尖叫起來:“哎呀媽呀,嫂子,那真是我!”
我爸兩步誇出門口,將照片撿起來,跑下半層樓看看有沒有人。確定放照片的人不在樓道中之後,一步兩凳樓梯回到屋裏,和我媽我小姑三個人一起再次舉起照片仔細端詳,鼻子眼睛大大咧咧的笑容,不是我小姑本尊還能是誰?
照片是黑白的,一看就是老式氣壓相機拍出來的。表麵已經發黃,還龜裂出道道裂紋,底邊印著一行字——生生照相館。
漢字下麵還隱約有一串阿拉伯數字,像是日期,不過年代久遠已經難以分辨。
我媽對著這張照片問我小姑:“小秋,你咋還有這樣的相片呢?”
我小姑發了會呆,大聲說反駁道:“這相片比我歲數都大,照的跟遺像似的,哪能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