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下一秒病房裏就響起了嚎啕的哭聲。

顧謹之認識她這麽久,幾乎從未見過她在自己麵前不顧形象地大哭。

隔壁的沈父沈母聽見聲音立馬趕了過來,“謹之,顏顏怎麽了?”

顧謹之還保持著抱著她的姿勢,臉貼著她的發頂,臉上的表情淡漠平靜,但湛黑的眸子裏傳達出來的卻是深情繾綣的愛意,“沒事,她就是累了。”

沈子顏哭夠了,哭累了才從他懷裏坐起來。

顧謹之給她擦眼淚,“傻瓜,再哭就不好看了。”

眼眸下垂,她看見了他包著紗布的手,她握住他的手,心莫名地一痛,“你的手怎麽了?”

顧謹之笑了笑,搖搖頭,“沒事,不小心擦破了。”

沈子顏:“……”

她原本還想再多問些什麽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

是林蔓蔓的。

“子顏,我知道你沒事,就沒去看你了,等我這邊的事忙完,我再過去看你。”

沈子顏秀美微蹙,餘光偷偷地瞥了眼顧謹之,想了會才開口說道,“好。”

因為沈子顏和嘉佑都沒有什麽事,所以第二天上午就出院回了半山苑。

半山苑別墅第一次多了這麽多人,管家和用人們都忙得不亦樂乎。

因為人比較多,原本的長桌被拉開了變成圓桌。顧天翔坐上首,左邊依次是劉雅琴、顧昭清、顧謹之、沈子顏、嘉佑,顧思潼,右邊依次是沈懿、沈母、沈子霖,顧老夫人身子不舒服就沒來,裴千青在家帶丫丫和浩軒也沒來,所以顧思潼和沈子霖是挨著坐的。

所有的人都落座,傭人在旁邊布菜,午餐很豐盛.

酒酣過半,沈母擱下筷子,一臉嚴肅地看向顧謹之,“謹之,嘉佑是怎麽回事?”

從昨天看到這個孩子開始她心裏就在揣測,又看見這孩子喊顧謹之爸爸、喊沈子顏媽媽,連叫了她也是叫外婆,她心裏就更加不明所以。

若是這個孩子是顧謹之在麵前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她女兒能接受,他沈家也不能接受。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立馬打破了餐桌上其樂融融的氣氛。

沈子顏擰眉在桌子下踢了踢沈子霖的腳,示意他攔著媽。

卻見顧謹之,嘴角輕輕上揚,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還順勢將沈子顏摟到懷裏,“爸、媽,嘉佑是我跟子顏的孩子。”

“你們的孩子?”她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的,但看那孩子的臉,跟沈子顏又極像。

“那這麽多年都不見為什麽最近才突然出現……”

沈子顏知道母親的擔心,但她還沒做好將真相公布於眾的準備,不自然地她捏筷子的手緊了緊。

顧謹之沒有立馬回話,回頭叫來管家,“去把書房第二個抽屜裏的文件拿下來。”

顧父顧母也隻是聽顧謹之說這個孩子是他和子顏的,並沒有證據直接證明,這個孩子就是他們親生的,所以這會他們也想看看顧謹之如何證明。

兩分鍾後,管家拿了一份黃皮文件袋遞到顧謹之手中。

顧謹之打開,從裏麵抽出兩張紙,遞到沈母跟前,“媽,這是嘉佑和我還有子顏的親子鑒定。”

沈母快速掃了一遍兩張紙最後的鑒定結果,攏著的眉漸漸散開,但並沒有說話。

她將鑒定報告遞給沈父,沈父看了後的反應不像沈母那樣淡定,厲聲吼道,“子顏,你跟謹之什麽時候有的孩子,我們做父母的怎麽也一點也不知道?!”

沈子顏還沉浸在被沈父沈母知道真相後的可能發生暴怒中,被沈父突然這麽一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才回過神來,“爸、媽……我……”

“爸、媽,嘉佑是我跟子顏親生的,是你們的親外孫,這一點真真切切!”

沈子霖在旁邊衝沈父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追問。

沈父無奈地擺擺手,“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折騰,我們老了管了不了……”

顧思潼坐的近,將沈子霖與沈懿無聲的溝通看得一清二楚,心裏也有了計較。

突然多了一個這麽大而且乖巧的孫子,沈父沈母自是開心的很,在半山苑呆了兩天才離開。

兩天的時候足夠跟小家夥混熟,走的時候沈母還不舍的哭了一場。

……

三天後,法院宣判柳如煙的審理結果。

原本隻需監禁兩年,但顧謹之花了一些關係延長到了五年。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五年,青春已經沒了。五年後從裏麵出來,別說是跳舞,就算是像普通人一樣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都難。

她這輩子,算是完了。

想到這裏,沈子顏忍不住地笑出了聲。

但,卻笑出了眼淚——

姐姐,爺爺,你們的仇我算是給你們報了,你們在下麵可以安心了。

這天,她去監獄探望柳如煙。

原本齊腰的長發已經被剪成了及耳的短發,監獄裏沒有護膚品保養,原本光滑的皮膚也暗淡無光,穿一身寬大的監獄服,整個人坐在那裏可憐極了。

沈子顏拿起電話筒,“柳如煙,你可曾後悔過?”

柳如煙握著電話神態懨懨,若不是迫於監獄長的壓力,她根本不會來見沈子顏。

她才不會讓這個女人看到她落魄不堪的樣子。

“嗬嗬”沈子顏見她不說話鄙夷地嗤笑了一聲,“你後不後悔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欠我的,我會慢慢地從你的身手討回來。”

話落,她側頭讓身後的保鏢把抱在手裏的紙箱子遞給監獄長。

按規矩,外麵的人是不可以送東西到裏麵的,但一想到眼前這位是顧太太,得罪了她,可能連飯碗都丟了。

監獄長接過東西,繞進探監室,將箱子遞給柳如煙。

見他不接,監獄長就當著沈子顏的麵打開,說實話,他看到裏麵的東西的時候心裏也是杵的。

——是一箱子斷肢。

他將東西推到她麵前,逼迫她看。

“柳如煙,你當初送我的東西,我現在一樣不少的還給你,未來的日子,就讓它們陪著你在這裏好好的過。”

柳如煙被迫地看了一眼,隻一眼,她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在急劇收縮,恐懼從她的瞳孔進去,慢慢地傳到她的大腦神經,最後無限地放大。

她對著電話吼了一聲“沈子顏,你不得好死!”後‘砰’地,將聽筒扔在了地上。

……

顧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冷助理敲門進去,“總裁,夫人剛剛去了監獄。”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後,抬眼眯了眯狹長的眸子,“然後呢?”

“夫人還給柳小姐送了一箱子斷肢。”

“斷肢?”他握筆的手頓了頓,“她送那個幹什麽?”

冷助理低了低頭,聲音小了幾分,“那些斷肢是今天保鏢跟著夫人去ME辦公室拿的,我查了一下,那些東西都是以前柳小姐找人一件一件寄給夫人的。”

“好,我知道。”

冷助理欠身後退了兩步準備離開,又被顧謹之喚住,“去監獄。”

柳如煙再次被帶出來,看到顧謹之的時候冷冷地笑了一聲,“沒想到我這還挺熱鬧,住個監獄還能有這麽人來看我。”

顧謹之擰眉,開門見山道,“你都還做過哪些傷害子顏的事?”

情緒已經不平穩的柳如煙聽到這句話,真想拿起電話筒往他頭上砸,但理智又告訴她,沒用的,玻璃太厚,砸不動,說不定等下人沒砸到,還可能被監獄長拉出去暴揍一頓。

“哪些事呀?你想聽?”

她似笑非笑,似嘲似諷地看向顧謹之,“你確定你想聽,確定你聽了之後不會後悔?”

顧謹之看著她幾乎半瘋半傻的狀態,有些晃神。他想到了當初她為了救她,耽誤了救治的最佳時機,才讓心髒病一直折磨著她這麽多年。

突然地,他覺得自己對眼前這個女人有點太過於殘忍了。

“顧謹之,你還記得沈家還有一個女兒叫沈子畫嗎?”

“她才是你爺爺當年看重的兒媳婦。”

“是我,是我因為嫉妒,找人開車撞死了她。”

“所以,沈子顏才被迫替姐姐嫁給了你。”

“她根本就不愛你,她跟你在一起隻是為了報複我,讓我得不到你而已!”

她開始泣不成聲,但眼底還是露著嘲諷的笑,她笑自己為了一個不愛她的人斷送了一輩子,也笑顧謹之巴巴守著個不愛他的女人。

她已經進來了,所以無所謂再加這樣一條罪名。

但顧謹之不一樣,知道了真相,他還能心安理得的跟她相親相愛嗎?

顧謹之的眉頭擰著,如果沈子顏當真是為了這樣一個理由跟他維持這段婚姻,他不敢想象,接下來她會怎麽樣。

他突然,冷笑了一聲。

全身都充斥著戾氣,目光顯得格外的陰沉,看起來格外的可怕。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站在旁邊被迫聽了一段豪門恩怨的監獄長,“都聽到了?既然柳小姐都承認了自己的殺人罪,那就改成無期徒刑!”

顧謹之極力壓製住了內心裏呼之欲出隨時都會爆發的怒意,轉身離開了。

身後是柳如煙撕心裂肺的咆哮聲,“顧謹之,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