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棗樹一死,這結就解不開了?”
“當然。”紅柳點頭答道,眼睛卻看向了下了車後外麵的街邊小店,早就過了午夜了,街邊店鋪關得個烏漆嘛黑,隻剩下路上移動小車上的鐵鍋炒飯,正往外麵冒著熱煙了。
楊文華當時看那棗樹就已經將死未死,形如枯槁老人了,怕是哪一天風大一些,便能將它吹倒了。
如果真如上仙所說,那樹死之日便是這因果纏身之日,怕是沒有幾天就會到來了。
如今耽誤之急便是莫要讓那棗樹死了去。
哎,楊文華氣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那洞中無它物,唯那棗樹獨立,為何早沒有想到是那樹的意思。
想到這卻又不住地咬緊牙關,當時想到,難道自己就能有所法子了?難不成她還能真...
楊文華眼神一飄,看向同樣在這站下車的乘客。
本就是半夜,這姚山站下來的人,零零散散,楊文華望著幾人都是熟麵孔,鄰裏街坊,沒串過門,也打過照麵,這姚山村子裏本就不大,往裏頭說,說是沾親帶故那都不為過。
難不成要從這裏麵找人來?不行,不行。
可我那可憐孩子?
“上仙,咱們今晚就去山裏看那棗樹如何吧?”
先不論如何,去那起始地看看這棗樹究竟如何,若是棗樹其實堅強著呢,還能再活個幾天,那上貢的事情就往後推推。
楊文華此時的心裏就像是那拿不定主意的欠錢老賴一般,能緩緩就再緩緩,等到長刀架在脖子上,硬逼著做決斷的時候再說。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理,這事就不正常,這事就不是個事,那楊文華腦袋就像是蒙了豬油一樣。
她越想紅柳的話越對,定然是那棗樹成精,卻未能化形,想要吃肉練功,卻又不能出行自便,隻好拿財蠱人,使人幫忙。
不然解釋不了這財從哪來,用了數月,卻依舊無人來問,仿佛真是無主之物。
這想法與自己冥冥之中的猜測並無二般,便覺得那就是答案了,心中不安更是水漲船高,能變成這麽多錢的樹精,取人性命豈不也是探囊取物一般輕鬆。
“這夜色都黑了,明日早間再去也無妨。”
“那會不會太遲了?明早去時,若是那棗樹已經死了,豈不是萬事皆休了,若那棗樹死了,自己兒的性命是不是也跟著一同消逝了?早知道是這樣,這錢掘出來自己用就是了,開車賺的錢給兒子治病,如今用那錢定然是為孩子連上了因果,讓那棗樹找上門來禍害孩子。”
這樹真是該死啊,怎麽就纏上了她去呢?她本就是苦命人了,這妖樹還偏偏就纏上了苦命人了,可憐她那命苦的兒啊。
至於紅柳道士,他的眼睛早就被那小販賣的東西吸了過去,見楊文華問話,便隨口答道。
“這等精怪通透人心,它知你要什麽,自然會拿此逮住你,說到底你還是貪念作祟,越到此刻,越不能心急,我遠觀這姚山上就有一股黑風作祟,怕是上了山路不止那棗樹一隻,若現在夜走山路,你也不怕山中精怪給你擼了去?”
卻如上仙所說,她是犯了貪念,可是那妖樹難道就沒錯了?這種害人性命的東西,留不得。
況且這貪念也實在是沒辦法。
說到這,還是老天不公,讓孩受了病,還擅自取走了她丈夫性命,若不是如此,她怎會貪念那樹下財物。
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看著夜間那龐然大物的黑影,那黑影她定然不會斷錯,就是姚山,但如今再看,竟感到陌生。
做為姚山人,這姚山夜路,她提著燈走了沒千次也有百次了,換以前她定然不會怕,更不會覺得這山中會有妖物。
但如今那如此熟悉的姚山竟會讓她感覺害怕。
就好像那姚山當中真有妖物。
若是二人夜走山路,真讓其他精怪擼了去,那她的孩子就真沒救了。
“上仙,除了按那妖樹說的供奉活物,就沒別的法子了?上仙你神通廣大,可不可以施法鎮住那妖物?”
“可以是可以,但可沒那麽容易。”紅柳正愁不知道如何將話題往上麵引呢。
見楊文華如此上道,自然是接上話來,這事他得幫忙啊,若是按照之前的說法,給這棗樹上貢,能成下來,自己最多落個提點的功勞,怎麽好賺錢。
但要是能參與進來,主導事情的結果,那事後不就能收一大筆錢來了?
一邊想著一邊到那小販前麵,要了兩份炒飯。
見事情還有轉機,楊文華跟了上去,將那兩碗炒飯錢結清,獻媚般的從小販餐車上的塑料椅子拿下來,還不忘用袖口擦拭幹淨。
“若是做法事,免不了破財。”紅柳取了那餐車上的一雙一次性筷子,雙手一掰,將筷子起毛的倒刺一拔。
“破財沒事,破財沒事。”要是破財便能消災,那也比償命要好太多了。
但問題是得破多少財呢?
“你從樹妖那得了多少錢,你可要如實說來。”
楊文華先是一頓過了會才附耳說道:“有兩百萬。”
“兩百萬?”紅柳一個街角算命的,哪聽過這個數量的錢,聽到時忍不住驚歎道。
紅柳是知道這婦人突得橫財,應該不少。
但最多不過是從地中掘了幾十萬出來,兩百萬?這給尋常百姓家,一家三口兩代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賺得到這麽多錢。
這好事怎麽沒落在他紅柳的頭上呢,若是能得到,自己換個城市換個身份,玩樂一天,這輩子便是歡愉之中度過。
可惜可惜啊,不過好在如今能分上一大杯,可是能分多少呢?
那可是兩百萬,事成了她會分自己一半?不不不,就算幫了大忙,十分之一可能都多了,但就算是二十分之一也足夠他逍遙半輩子了。
二十分之一夠嗎?他思考著思考著從收到二十分之一,變成了要給楊文華留二十分之一去了。
自己拿大頭才對啊。
紅柳拿這錢可不會覺得有所愧對,從開始他就知道,這婦人對這事心中有所芥蒂,尋不出個因果來,為其所煩,自己介入後隻是給她了一個理由,到時候事情解決了,錢他拿走了,這事就算有個結果了,她人能心安下來,自己能賺上一大筆,雙贏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現在可不能表露情緒。
於是作勢說道。
“兩百萬,這樹妖給的可真不少啊,你也是真敢收。”他的話中帶著一股訓斥和數落的味道,此刻卻是剛剛好。
“這不鬼迷心竅了嗎?上仙您看怎麽辦?”
“你這錢收得太多,還得上了山看看情況,怕是尋常法門也沒法助你,到時怕是要搭台請祖師爺下凡方有辦法。”紅柳眉頭緊皺,心中所想頗多,兩百萬,這數值可不是小錢,這山間怎麽會藏那麽多錢進去,罷了,還是先上山看看吧,再做決定吧。
一邊說著一邊將米飯撥入口中。
待用完飯,楊文華給了道人一筆旅館的錢,分開後,便自行返家了。
雖說這老道是要緊事當中的要緊人,但她一個寡婦,自然是不能請人到家裏住的,尋常時候也更應該避嫌為主。
二人分開時道士目送著楊文華離開,少見的熱情招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