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暖暖,你可以祈禱我早點死

房間的門再次被打開,發出輕微地一聲響,隨即又關上。

沉悶,除了沉悶還是沉悶。

“滾出去!”顏暖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側翻了個身。

“暖暖!”慕澤深低醇的嗓音低低響起,“你還是不想吃飯嗎?”

充斥著整個狹小的空間崾。

顏暖猛地想要坐起來,卻因為身體太過虛弱,隻起身了一點,又重重跌落在鬆軟的床墊上。

“慕澤深!”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漆黑的眸底是森冷的寒芒躪。

她看著他,宛若在看一個需要以命生死相博的敵人。

慕澤深端著瓷碗的手微微抖了抖,很快,他又穩住了,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床邊,坐下。

“吃飯吧。”他說。

用湯匙舀起粥。

粥已經放得半涼,軟糯適口。

慕澤深把湯匙移到顏暖的嘴邊,溫聲說:“吃一點吧,暖暖。”

顏暖厭惡地瞥了一眼粥,把視線移到慕澤深立體的五官上,冷冷地說:“慕澤深,你要麽放我走,要麽,就給我滾。”

慕澤深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若有似無地笑:“暖暖,你要麽自己吃,要麽,我喂你。”

啪!

顏暖伸手,拍掉了放在她唇邊的湯匙。

湯匙掉在床上,一下子,粥也灑在了床上。

顏暖完全無視了慕澤深微變的臉色,冷冷地說:“你給我滾。”

慕澤深說:“那暖暖是要我喂你了。”

顏暖緊緊抿著唇,眸底是一片冰涼的神色。

慕澤深忽然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強硬地掰開顏暖的嘴巴。

直接就把粥往顏暖的嘴裏灌。

動作十分的強勢,完全不容顏暖反抗。

一碗粥被灌著,一半進了顏暖的嘴巴,一半流了出來。

慕澤深也不管顏暖死命地掙紮,目的隻有一個,要讓顏暖吃東西。

顏暖被嗆到了,臉色漲得通紅,痛苦的嗚咽著。

身體都開始顫抖。仿佛一隻被逼近絕境的幼獸。

彷徨而又無助。

慕澤深終究還是心軟了。

他把碗狠狠往地上一摔,怒極反笑:“好好,顏暖,你很好!你不吃是吧,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吃。”

他氣,他怒。

她生他的氣,衝他來就好了。

拿她自己的身體折騰個什麽勁。

好得很,好得很!

這樣確實比直接折磨他來得狠!

顏暖劇烈咳嗽著。

慢慢停了下來,她掀起眼皮看了慕澤深一眼,什麽都沒有回答。插在手臂上的輸液針因為劇烈的動作被扯掉了。

白皙的手背冒出了幾滴紅色的血液。

不過僅僅一個禮拜的時間,原本美麗的手,現在隻剩下皮包骨頭,看起來分外的猙獰恐怖。

“張武,去把單女士給請上來,讓她親自來喂她女兒吃飯。”慕澤深聲音冷硬地對門外的張武吩咐道。

顏暖驀地瞪大了一雙眼睛。

直愣愣地看著慕澤深。

隻見沒過兩分鍾,單玉珠就出現在了房間門口。

單玉珠一見顏暖,看見一個多禮拜不見的女兒消瘦了許多,整個人靠躺在床上,床上都是弄撒的粥。

以為顏暖受了什麽虐待。

單玉珠馬上疾步走了過去,臉上淚水順著有些蒼老的臉頰流了下來。

她抱著顏暖,哭著說:“暖暖,暖暖,我的暖暖啊,他們說你生病了,還不肯吃飯,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別讓媽媽擔心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跟媽媽說,媽媽幫你討回公道。”

單玉珠今天早上原本好好的在單位裏上班,林鬱忽然出現,對她說顏暖生病了,需要她去看顏暖。

顏暖自從當了兩年的植物人,單玉珠整體就提心吊膽的,生怕她再出點什麽差錯。

她這一輩子的希望就剩這個女兒了,不能再出點什麽事情。要是沒有顏暖,她可能就跟她老公去了。

顏暖被單玉珠抱著,她呆呆地看著站在門口處,高大的身影。

耳邊是單玉珠傳來的心疼的痛哭聲。

她也想哭,可是什麽都哭不出來,於是,那表情就變成了笑。

顏暖的幹裂的唇勾勒出一抹極淺極淡的笑意,她笑意輕輕地對著慕澤深說:“我輸了,慕澤深!”

慕澤深聽得心裏一個咯噔,深邃的眸幽暗,像一眼望不見底的一潭深泉。

泉底流淌的,都是痛苦。

也許,應該放了她。

他不想再看她這樣。

他的暖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隻是,這樣的念頭隻是剛冒出一個苗頭,便又被他壓抑下去了

是的,他還沒有輸。

單玉珠過來了,顏暖不想讓她擔心,她的絕食被迫中止了。

單玉珠和顏暖坐在餐廳裏。

顏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粥。

一整個禮拜都沒有進食,忽如其來的食物,讓她的整個腸道都在抗議。

想要嘔吐,卻硬生生忍著。

單玉珠從踏進慕家的那一刻起,看著裝修奢華,占地麵積極大的慕家。

惴惴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問顏暖:“暖暖,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怎麽會認識這裏的人?暖暖啊,那個男人……是你的老板嗎?”

慕澤深是顏暖的老板,林鬱是這麽告訴單玉珠的。

但單玉珠已經是經曆過大半人生的人了,一看那個男人對顏暖的態度,看出了些端倪。

還有上次去到家裏,替她們家還了十萬欠款的男人,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暖暖,到底是上哪裏認識的這些人。難道是剛入了娛樂圈,就學壞了。

還是,為了幫家裏還債……

單玉珠越想越有可能,擔憂慈愛的口氣變得有些嚴厲:“暖暖,你跟媽媽說說,你是不是被人包丨養了?你不是和那個歐晟鈺在交往嗎,怎麽能……”

顏暖的手一頓,拿著湯匙的手不穩,差點掉落。

她臉色微白,唇更是一下子失了血色,抬眸看向單玉珠,輕聲說:“媽媽,我……”

替自己辯解的話說不出口。

她咬著唇瓣哆嗦著,一副受了極大驚嚇的模樣。

到底是自己的疼愛了這麽多年的女兒,顏暖這個樣子,單玉珠的口氣馬上就軟了下來:“暖暖,你告訴媽媽,到底是不是這樣子,都是媽媽不好,媽媽沒本事,可是,也不是讓你去做這種事啊?”

“做哪種事?”男人低醇清冷地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冰冷得寒意。

聽得單玉珠渾身一顫,她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一道欣長的身影,極具壓迫感。

慕澤深緩步走近餐桌,他看了看顏暖麵前剩下的小半碗粥,心裏鬆了一口氣。

終於是肯吃飯了。

冷峻的麵容,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其他的表情。

單玉珠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

這個男人,五官線條如刀削一般,霸氣內斂,冷峻堅毅。

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氣質說明他從來都是人上人,跟她們這種老城區的小居民是搭不到一塊的。

忽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單玉珠站起身,走到慕澤深麵前,苦聲哀求:“這位先生,您放了我家暖暖吧,她拿了你多少錢,我們家做牛做馬也會賺回來還你您的,她還隻是個孩子,有自己喜歡的人,有男朋友,隻是一時想幫家裏還錢,才不得已……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她吧。”

單玉珠的苦苦哀求,聽在慕澤深的耳朵裏,無比的刺耳。

他凝視著顏暖,眸色的第一層是冰冷,但那更下麵的一層,卻是深深的痛。

原來,她是這麽跟她母親說的嗎?

有自己喜歡的人,有男朋友?

好得很。

慕澤深笑了笑,出聲止住了單玉珠的哀求:“單女士,你放心,我和暖暖並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從來沒有借錢給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包丨養她。”

“那……”單玉珠遲疑了。迷惑不解地看著慕澤深。不能理解這個大人物說的是什麽。

“我要娶她。”慕澤深聲音淺淡地說。

單玉珠呆怔在原地。

林鬱的老板要娶暖暖?

單玉珠雖然不是很能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但是她知道林鬱的身份。

在南城裏,多少人看到小林也是恭恭敬敬的,隻因他老板的原因。

而小林的老板,多大的來頭可想而知。

聽到慕澤深說的話,顏暖猛的抬頭,漆黑的眼珠輕微的動了動,她搖了搖頭,失神地喃喃道:“不要,我不要,我想晟鈺,我隻要晟鈺。”

她忽然踉蹌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慕澤深的麵前,抓著慕澤深的西裝一角,昂起頭,盯著他的臉,哀求著,語帶嗚咽地說:“慕澤深,你放我走好不好,放我走好不好……”

從西裝一角傳來的力道極大,慕澤深微低頭,顏暖一張白皙的小臉上,哀求的神色盡入他的眼。

他看著她的唇開開合合,不停地說著放她走。

心,終於是劇烈地疼痛起來。

就像褪去了堅硬外殼的貝殼,隻露出裏麵最柔軟的肉,被人用尖銳的器物狠狠的捅了一下。

痛的他幾乎都想要用手攥住心髒。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暖暖。”慕澤深強迫自己別開臉,不去聽顏暖細軟的哀求,強硬道,“你這輩子,就隻能是我的人,不管你是慕言暖,還是顏暖。”

顏暖的手,一點一點的鬆開。她後退了一步。

漆黑的眸,漸漸地染上悲哀的淒涼之色。

倏爾,那淒涼轉冷,仿佛瞬間就被冰封了起來。

她冷冷地笑:“慕澤深!我恨你,永遠!”

慕澤深的唇勾了起來,若有似無地笑,寬大的手摸上顏暖的頭,又湊了上去,低下頭親昵地蹭顏暖的臉,笑道:“既然你把愛給了歐家那小子,那把恨留給我,也不錯,暖暖,你恨我,可以祈禱我早點死,我給你留了遺產,我一死,你就自由了……”

顏暖猛的把他一推,慕澤深猝不及防,臉被推到了一邊去。

但是緊接著他就慢慢笑了起來,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暖暖,你看,其實你還是有點舍不得我的,不是嗎?”

顏暖閉著眼睛,別過去,沒有去看慕澤深。

她輕聲說:“我雖然恨你,但也絕對不會希望你去死,這不是特指你,而是因為死過了一次,知道能夠活著,有多不容易。”

慕澤深猛地抬頭,去看顏暖。

卻隻看見顏暖緊閉著眼睛,臉上有種疲倦到極致之後的空白。

歐晟鈺接到酒吧打來的電話時已經是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驅車趕到南城最大的夜店——“魅色”。

一進去,酒吧的酒保就迎了上來,恭敬地對他說:“二少,言少就在‘夜鶯’,剛才鬧事的人,已經清走了。”

歐晟鈺點了點頭,往夜鶯的包廂裏走去。

一推開門,滿包廂的酒瓶子,還有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

歐晟鈺皺起了好看的眉。

言楓躺在包廂的沙發上。

包廂裏五光十色的彩燈炫彩迷離。

音樂聲震耳欲聾。

歐晟鈺走上前去,關掉了音樂。走到言楓跟前。

言楓看起來剛和人打了一架,衣衫淩亂,嘴角仍然有些青紫。

電話裏,酒保和歐晟鈺說是言少喝多了酒,衝上去抓住一個客人就狠狠踹了人家一腳,然後場麵就變得一發不可收。

言楓聽到音樂聲沒了,張開了淺褐色的眼瞳,見是歐晟鈺,哥倆好地伸手一攬他的肩膀,用牙齒咬開啤酒瓶蓋,遞給歐晟鈺,醉醺醺地說:“來,阿鈺,你也喝。”

歐晟鈺接過啤酒,放在一邊的玻璃桌上。

漂亮韻致的丹鳳眼微微一挑,冷淡地問:“阿楓,你現在又是發的什麽瘋?”

他記得,以前言楓的表妹去世了,他也是這樣每夜買醉,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時間,可是後來到底是漸漸好了。

現在又是出了什麽事情,又變成這副樣子。

“我沒有發瘋啊。”言楓醉眼朦朧地笑了起來,鋒薄的唇勾出一抹邪肆的笑意,又是一把把歐晟鈺勾了過來,“阿鈺,你也喝啊,這個酒啊,就是要大口大口的喝,喝!……”

也不管歐晟鈺喝沒喝,又大口的喝起酒來。

歐晟鈺伸手就奪過言楓的酒瓶,往地板上一扔,酒瓶子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裏麵的**傾倒而出,沾濕了歐晟鈺的鞋底。

“言!楓!你又要跟以前一樣了嗎?”

“以前?”

言楓打了個酒嗝,嘴巴裏熏出滿滿的酒氣,他說:“哪裏有什麽以前,我現在就隻是喝酒而已啊。”

歐晟鈺氣急,坐在言楓旁邊,替他連開了好幾瓶酒,一瓶一瓶地擺在玻璃桌上,擺了整整一排,說:“好,你現在開始喝,等你什麽時候喝舒服了,我們再來談小暖兒的事情。”

“小暖的事情。”言楓重複了一遍歐晟鈺的話,淺褐色的瞳開始變得清明。

“對!”歐晟鈺也拿起一瓶酒,狠狠灌了一口,手一把抓住言楓的衣領,紅唇吐出話語,質問道,“你他MA別告訴我你現在這樣跟她沒有關係,那她晚上,小暖兒到底在哪裏,你什麽都沒有說就走了,現在都一個禮拜了,我怎麽樣也聯係不上她,你知道她在哪裏的,對不對?”

言楓定定地看著歐晟鈺美得驚為天人的臉。

忽然冷冷地笑了出聲:“知道她在哪裏,又能怎麽樣?我什麽也做不了,以前是,現在也是,這樣樣子,不過是在痛恨自己的無力而已。”語氣變得越來越頹然。

這個樣子的言楓,讓歐晟鈺心驚,但是他更介意的是言楓說的話:“什麽意思?小暖兒在哪裏?”

“你知道她在哪裏也是沒有用的。”言楓用手大力的把自己的衣領從歐晟鈺的手中拉出,又灌了自己一口酒,微醺地說,“歐晟鈺,我現在真的很嫉妒你,歐晟淩把你保護得那麽好,你什麽事情都不知道,簡直單純又無知。”

“你醉了,阿楓。我還是叫言家的人來送你回家吧。”

歐晟鈺起身,麵無表情,往包廂的門口走去。

“你憑什麽得到她的愛情,歐晟鈺!

”身後,傳來言楓清冷的聲音。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你對她一點都不了解,連她經曆過什麽都不知道,就以保護者自居,可笑你明明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要是沒有歐晟淩,你歐晟鈺他MA的就什麽都不是。”

言楓的話一句接著一句說出口。

他的眸光慢慢變得清明,然後,清楚地看到歐晟鈺的腳步頓住了。

“你醉了,阿楓!”歐晟鈺隻是又這樣淡淡地回答言楓,他的眸低飛快地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笑了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麽。”

“我不會醉,我怎麽會醉。”言楓輕佻地笑了起來,踉蹌著掙紮要起身,剛起來了幾分,卻又癱軟在沙發上,渾身上下的肌肉都不聽他的使喚。

他也就放棄了起身,隻是目光幽暗地盯著歐晟鈺欣長的身影:“小暖她啊,你知道她喜歡什麽嗎?唔,她喜歡看書,喜歡看阿加莎的推理小說,喜歡夏洛克·福爾摩斯。喜歡喝紅茶,討厭蘑菇,你看過她吃蘑菇嗎?那已經不是討厭了,是極度的厭惡,每次讓她吃蘑菇,她都是咬一小口,然後皺眉吞下去……”

“要是你不看她的表情,你根本不會知道她討厭蘑菇。她從來喜歡什麽,討厭什麽,都不會說出來,隻是默默地忍受著,但是別人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她卻都摸得一清二楚。是不是很討厭?”

言楓說著說著笑了起來,淺褐色的瞳孔中仿佛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眼眶微紅:“而且還很固執,固執不好!太容易受傷了……”

言楓不停地對歐晟鈺說著顏暖的事情。

從以前的以前,到現在。

歐晟鈺沉默地聽著,他站在門口,麵朝著門,仿佛一尊雕琢精美的雕塑,一動不動。

終於,言楓不再說話。

歐晟鈺卻開口了,夜霧一般妖嬈的聲音纏繞著茫然:

“你為什麽了解她那麽多。”

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像個白癡一樣的,什麽都不了解她。

言楓低低地笑出聲:“因為我嫉妒你!”

聞言,歐晟鈺霍然轉身,俯下身子盯著言楓帶笑的邪肆麵容,左耳的耳釘泛著冷冽的光芒:“阿楓,她在哪兒。”

言楓看著歐晟鈺冰冷的表情,噗呲一聲,一下子就笑了出來,把玩著手裏的酒瓶,無奈低語:“告訴你有什麽用?”

“我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