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容越卻未有沈流彥那樣的心境。

該說,自在機場與沈流彥分別之後,他的神情便不再是先前的輕鬆愉悅。

不過出國一周,容非做出許多小動作,不像從前,做事前至少知道該掩人耳目,

平靜了整整兩年的局麵隱隱透出失衡的傾向。容非興許是壓抑的太久,一朝得空,便開始不管不顧。

聽著先前留在國內的助理的匯報,容越的眼神晦澀莫名。他的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的滑動,想到許多。

也就在米蘭被調到容非身邊不久,他就發覺,劉向晨與容非的來往密切了起來。

再後來的某個晚上,米蘭直接到他的辦公室前攔住他,再沒了從前的隱忍,徑自說了很長一段話。

她知道容越對她並無什麽好感,但還是希望看在為容越做助理的那段時間也算有些業績,希望容越將她外派。

至少不要再放在容非身邊。

作為報答,米蘭也毫無隱瞞的說出了這段時間來劉向晨時常與容非的聯係。敘述的時候,她的唇角帶著冰冷的弧度,眼神也有幾分狠色,可不知想到了什麽,驀地頹喪下來。

最後,米蘭講:“如果再在這裏待下去……劉向晨對米家透出聯姻的傾向,他們大概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容越,一開始我確實對你有些算計,但現在,我隻想走的越遠越好。”

容越靜靜聽她說完,未流露出什麽情緒,隻道:“你先回去。”

米蘭深深看他一眼,眸中氤氳著不甚分明的水汽,卻還是什麽都沒有再說,踏著高跟鞋噔噔噔的走人。

容越心中已有了隱約的猜測,回頭讓人去查,結果很快出來。

近段時間,容氏與劉氏有次走了明路的合作,就是由容非所在的部門負責主導事宜。米蘭來找他的前一晚,容非與劉向晨各自隻帶了助理,約在一起,名義上是談生意,實際如何,也不難想。

而容非在中途就離開了。

那兩人私下有往來,本是容越已經知道的事,米蘭所透出的信息也不過是對此做了些補充罷了。

但容越想了想,還是滿足了米蘭的要求。

合作總需要一個契機,當初容非問他要走米蘭,後來就出了這樣的事,不難想象,米蘭就是劉向晨的要求之一。

他對米蘭本無惡感,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除此之外,容越也有些好奇。按說容南馹與容北昭於容東旭來講都是眼中釘肉中刺,怎麽容非就專門針對容北昭?且不說他到底能做些什麽,莫非容非就不覺得,哪怕有朝一日容北昭真的倒台,容南馹得到的好處也定然比他更多。

抱著這樣的心態,又有一樁陳年舊事,浮出水麵。

容越愈發覺得有有趣,還真沒看出,大伯是也做過那種棒打鴛鴛的事。隻是不知道,如果自己的父母還在世,又會如何對待自己。

大抵是毫無所動吧,容越在思索過後輕而易舉就下了結論。

容西暠與許清清的婚姻就僅僅是一層薄薄的紙,別人或許早已不記得,但他作為兩人的兒子,怎麽可能忘記那兩人相處時的微妙氣氛。哪怕同在一個屋簷下,都隻將對方當作陌路人。

事實上,容越與父母的相處並不算多。後來容西暠在花天酒地中壞了身體,許清清也不知什麽緣故,終年都是鬱鬱的,很少見笑。容越本就是長在容老爺子身邊的時間更長,年紀大了,又因為學業的緣故,很少回到江城。

等他在一片混亂中接手容氏,容西暠與許清清也都去世多年。

可有那麽一天,沈流彥說,許家至今仍存著當初許清清和何以婷少年交好的照片。

容越做了次牽線人,讓薛嵐一次次的遇見容非。

他是一路看著那兩人從薛嵐單方麵冷麵相對到如今的略有緩和。

這種程度已經足夠。容北昭在一次次被暗箭所傷後,定然會懷疑起身邊的人。其實容越也不清楚,被容非收買的人究竟是誰。但無疑,薛嵐會是引起容北昭最大反應的一個。

這邊的引子已經埋下,最後,容越又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讓人盯著劉向晨。

沒想到,還真讓他發現了一些東西。

原本以為劉向晨是個隻會玩樂的紈絝,沒想到,他已經鬧到那種程度。劉家夫婦為了幫兒子遮掩,也是煞費苦心。

兩年來,容北昭與容南馹並非時時刻刻都在對著幹。兩人到底記得旁邊還有兩個侄子在一邊看,恐怕一等他們有些後繼無力的意思,容越就會撕破那層古井無波的偽裝,容非也會跟著咬上來。

但他們早已深入局中,哪有想退就退的道理?

容南馹小心的保存著實力,容北昭卻有些恨恨,沈流彥居然就那樣冷眼旁觀今日的局麵!何崇莫非是忘記,他外孫眼睛受傷,也有容南馹的一份功勞。

好在米睿是米家長子,夫婦二人在某些利益問題上也能一致對外。

但這樣下去,畢竟不行。

兩年前找上她的那筆勢力的主人至今都沒有露麵的意思,容北昭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在有意識的減少和她的接觸。

這怎麽可以。

身側的薛嵐看出容北昭心情不好,沒等她說什麽,已遞上一根煙,幫她點燃。

容北昭對薛嵐笑了下,又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細細的打量著這個已經跟了自己太多年的人。

薛嵐似乎從來沒有接觸到核心的東西。

可真的是這樣嗎?有些事情,隻要小心些隱瞞,未必就會透出痕跡。何況,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後幫他……

容北昭當初看上薛嵐,也僅僅是個意外。

她挑情人,向來隻看心情。薛嵐既然能入她的眼,那麽他背後那筆債務就都不算什麽。對於薛嵐而言可以算是天價的一筆數字,於容北昭來講,不過是讓女兒玩一筆小小投資用到的錢。

薛嵐能讓她高興,這是再多錢都買不回來的。

後來,她不是沒有去查薛嵐的來曆。因為惹了不該惹的人,所以被整治,一切都和薛嵐自己的話對得上,拿到初步結果後,容北昭就沒再深查下去。

按說在欠下那筆錢之前,薛嵐隻不過是個普通學生,根本沒有渠道去接觸所謂“不該惹”的人。

她起初雖有疑惑,想想又很快釋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樣,挑人時會尊重雙方意願的。

這說得通,她也沒興趣去追究別人家的陰私,惹火上身太沒必要。對方既然在知道是她包下薛嵐之後便收手,她也就退上一步,皆大歡喜。

可是真的沒必要嗎?在這一刻,容北昭突然就不確定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幾天容越出國去談生意。也許他對於自己班底的掌控力依然在,但容氏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凝聚的整體。

近些時候,耀容的股票又受到數次攻擊,再沒了之前那些小心翼翼試探的意思。容北昭的麵色陰晴不定,這也算是個機會,對方越沉不住氣,就越有利於她抓住背後之人。

容家人各懷心思,其餘家族也蠢蠢欲動。他們原以為,容北昭與容南馹對上了,自家便能分一杯羹。誰能想到,這都兩年過去,那兩人還能做到對外界嚴防死守。

“還真能沉得住氣。”劉向晨對容非道。

容非沒有答話。

劉向晨也就笑了笑,將話題岔到一邊去:“對了,我們打算在六月左右玩一場國王遊戲,地點還沒定好,你有什麽想法嗎?”

容非答:“你不是才買了個遊艇?”

劉向晨“嘖”了聲:“也對,還沒在海上玩兒過。”

容非對此不發表評價,他是真的對那群紈絝的事沒什麽興趣。饒是劉向晨在他耳邊念叨了兩年,容非都沒有太多參與他的朋友圈子。

當初米蘭不告而走,拿的是容越親批的調職令。容非原本還想著,劉向晨會不會惱羞成怒。

結果對方也沒有什麽太大反應,隻興致缺缺了一陣子,便又找上門來。容非含糊的問過他一次,劉向晨給出的答案是父母是真的對這事兒有興趣,至於米蘭,不過是他添上去的一個小小附加條件罷了。

容非無語了一段時間,再想想,這還真是劉向晨能做得出來的事。

至於米蘭……他不是沒有愧疚,但在經曆了太多事後,也就僅僅是有幾分愧疚了。

當初他與薛嵐隻能被父親拆散,而米蘭,至少有容越願意幫她一把,已經足夠幸運。

兩人分開後,劉向晨開著跑車,在夜幕中肆意奔騰。

鮮紅的車在夜色中擦出一條豔麗的線條,駛向遠方。

手機鈴聲響起,是喧囂的搖滾,主唱嘶啞的吼聲在路上飄揚開去。劉向晨瞄了眼手機屏幕,麵色頓時發白,險些連方向盤都打歪。

他急忙將車停在一邊,接通電話,不等對方問起,便將自己晚間和容非的對話說了七七八八。

那邊傳來聲沉沉的笑聲,經過變聲器處理,頓時顯出幾分詭異。

“海上……?也不錯。劉少覺得,這一次,能釣出幾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