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衝,不僅是沒有起疑,居然還圖省事直接把現成的密碼本給順走了?
這通操作真是……難道是想著回去之後就可以立馬開工的樣子?
你可真是個優秀的好社畜啊。
不管怎麽說,終究是沒有白忙一場。
然而張衝自此也沒有再露麵,於隔日打發一個家丁送來三百兩銀子,將那欠條討還回去。由此她也更加確定,阮未央的演技騙過了他的眼,應是完全沒有起疑。
嗬,估計魏登到死都不會發現密碼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陽春曉和許知年回去之後也沒閑著,立刻開始著手破譯賬本。
然而事情發展得並不順利。
原以為拿到密碼本就已經成功了一半,卻沒想到接下來等著她的是沒日沒夜的演算,以及無數次的失敗。
隻有密碼本是不夠的。想要破譯密文,還需要知道編碼規則。
本以為找出密碼本就是最難的一步,卻萬萬沒想到更難的還在後頭。密碼是鎖,算法是鑰匙,現在有無數把鑰匙,但能打開鎖的隻有一把。
許知年為了幫她破解,也整天泡在翰林院的藏書樓裏,希望能從典籍中找到捷徑。
陽春曉在屋裏悶坐了幾日,嚐試各種算法代入、用窮舉法尋找數字的規則,卻始終不得要領。
正在山窮水盡之時,卻突然想起一事來:冷譽倒像好幾天沒露麵了?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算算日子,近來年關將近,除了這案子,他恐怕也沒有別的事可忙了吧?
刑部衙門裏各個科室都已經都沒什麽要緊公務了,除了許知年每天打卡上班一樣往翰林院跑,其他人基本上就是喝茶聊天,收拾收拾準備過年了。
三堂會審那案子也沒人提了。
起初,大理寺還派人接連往刑部物證科送來所謂的‘凶器’,不僅被刑部官員們拒收,還受到各種來自專業角度的嘲諷,後來幹脆也不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郡主在午門那一鬧,百官對此案頗有微詞,甚至聽說禦史台已有言官上本參奏了魏登,說他仗勢欺人擾亂京城秩序雲雲。皇帝雖然沒說什麽,但魏登聽到風聲也到底是收斂了些;而大理寺的一把手唐老頭原就是個得過且過的人,見魏登不催,就也借著年關將近的由頭更加懶得管,竟還有些想任那案子爛尾的苗頭了。
眼下京中各處依然執行嚴格的宵禁製度,但日子久了始終拿不著人,五城兵馬司的軍卒也難免倦怠。現在進出城是可以正常通行了,但仍要接受各種盤查,百姓對此怨聲載道。京中的貴族富商大都在京效地區購置了田產農莊,如今也正是要趕在年前送各種牛羊山貨等物進京的日子,遇到當兵的盤查,自然少不了花錢打點——這筆賬,自然都是要算到魏登的頭上。
沈敬倒也沒有再犯案,最近不知道哪裏浪去了,一直沒露麵。
想到這個人,陽春曉把手裏的書本往桌上一丟:不成,一直這麽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倘或是一直解不了密,難道我也跟勞什子的護倉神一樣,非得吊死在這條線索上了不成?
打定了主意,她讓波妞備了馬車,從刑部出來奔郡主的長寧園去了。
街上巡邏的兵卒明顯少了很多,大部分白天開張的買賣鋪戶也都恢複營業了,隻是夜市還未恢複,但估摸著也禁不了幾日了——畢竟像本司胡同、粉子胡同這些地方,全是要靠著夜場開門迎客的,總不能因為衙門裏一直抓不著賊、就讓大家全都喝西北風去吧?
京城之內明裏暗裏,各種利益糾葛牽製,就算魏登真有一手遮天的本事,卻也必不能持久。
陽春曉一路胡思亂想著,隨著郡主園中的侍女穿過前廳,遠遠就瞧見郡主正跟牡丹在空地上練武。二人手中各執一把木劍,切磋時各有進退練得正起興,陽春曉也不由停下腳步,駐足觀瞧。
不得不說,牡丹不愧是牡丹,果真是個到哪裏都能玩得開的性子。
牡丹向來喜歡舞刀弄棒,平日一早都會拿著大刀,耍個兩輪。但要說起互相比試,陽春曉那個院子,實是找不到人的。
紅隼性子深沉內斂,平時操心的事情又多,不愛跟她一處玩;柳絮雖說算是個能打的,但個子瘦小、力氣也沒她大,兩人也玩不到一起去。沒想到,如今遇到郡主竟是十分投契,相處得很是融洽。
“罷了,今天先到這吧。”
二人又過了幾招,郡主收了勢、將木劍背在身後,衝牡丹說道:“難得你主子來找我玩,咱們就改天再練罷。”
陽春曉向她行了禮,陪笑道:“是我來得不巧,攪了郡主的好興致。”
“哪裏的話!你先去屋裏吃茶,等我換了衣裳就來!”
郡主兩頰泛著紅暈,額頭上明晃晃的全是汗;牡丹也跟她差不多,隻是膚色白些,尤顯得臉上像塗了胭脂一樣通紅通紅的。郡主讓侍女招呼陽春曉,自己則挽著牡丹一同朝廂房去了。
看她們如此要好,陽春曉心裏也十分欣慰:若早知道郡主是這麽好的人,我就該聽楊冰檸的早早與她結交!有她幫我拿主意,說不定如今也不用為沈敬的事發愁了。
長寧園的侍女也與冷家別處的不同,皆是短衣窄袖、腰裏掛著短刀,一看便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說不定當年天機營裏就是這般光景。
郡主客廳裏的陳設皆是宮裏的樣式,與別處自是不同。屋子正中主位是一道萬裏江山的水墨屏風,前頭桌上擺著把紫檀鑲金鞘的雁翎刀,線條優美又不失華貴,竟正如郡主給人的印象。陽春曉還是頭回在上流貴族女眷的屋裏見到這種物件,尤可見這位郡主也絕非等閑之輩。
陽春曉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未見郡主卻見紅隼挑簾進來,上前說道:“郡主沐浴更衣去了,怕你等急了,就讓我先過來陪著。”
“嘖,這才幾日,客氣得倒顯得我成了外人。”
“哪裏的話!郡主也從沒拿你當外人看待。”
紅隼這身打扮與侍女不同,更像是這園子裏的上等仆婦,瞧著竟是比郡主身邊的丫鬟還要體麵些。
陽春曉拉著她的手,不由打趣道:“誒呀,看來你這回確是攀上了高枝!以後還請姑娘念著舊情、要多多提攜我才是呢。”
紅隼假意嗔道:“你再這麽陰陽怪氣的,我就走了。”
二人相視笑了一陣,陽春曉這才說道:“總之,看到你們比住在牢裏好些,我心裏也算踏實了。”
“好雖好,卻終究不如在自己家裏。”
她這句感慨,說得陽春曉心裏也是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