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歎了口氣:“行吧,誰讓我欠你的呢。”

聽上去妥協了,其實心裏還是不服氣。

紅隼太了解這個人了。

自從昨天他突然出現,紅隼便覺得不會有好事——這件事磨了他七年,終於撐不下去了嗎?

但攪了他局還是不夠,還得給他找件事做。想到這,紅隼望著他的眼睛,語氣誠懇道:“郡主對邱尚書是有承諾的,我若擅自離開京城便是害了她。而陽春曉,隻是一個從沒出過遠門、沒經曆過江湖險惡的千金小姐,現在卻要與一群虎狼相鬥,我卻什麽也做不了——隻有你能幫我,我想請你替我保護她。”

紅隼跟城內守軍打交道的機會不多,但也早有耳聞:秦孝安是寧王府的一員猛將,擅使斬馬刀;他的神威營是精銳騎兵,因作戰勇猛而屢受嘉獎——大同府是他的地盤,向來無法無天!

“所以,辦案子嘛,還是得讓專業的來。”紅隼勸道:“你不合適,錦衣衛也不合適。我聽郡主說,陽春曉此行便是專為調查此案的!如果隻有她自己,確實凶多吉少;但如果有你相助,那自是不一樣了。”

沈敬沉默片刻,皺眉道:“……你真覺得她能行?”

“我信她,正如她信我。”

紅隼望著他的眼睛:“還記得當年我第一次當斥候,被派往漠北執行任務,別人不也是這麽懷疑我的?”

沈敬苦笑道:“以前的你,可不是這般伶牙俐齒的。”

“那時你也不是這般莽撞、做事不顧後果的。”

“行行行,我懂了。”

沈敬舉起雙手放棄:“反正你這麽一門心思地跟我作對,我留在京城也難再有什麽作為,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保著你的女菩薩往西天求取真經得了!”

紅隼這才神色稍緩,笑道:“別這麽陰陽怪氣的。你與她相處得久了,便知道她的本事了。”

沈敬卻歎氣道:“你們這些女人啊……”

紅隼挑了挑眉梢。

“真棒。”

沈敬很識相地挑起大指,話到嘴邊又改了口,非常生硬地誇了一句。

紅隼淡淡一笑,說道:“我信得過你,就不親自送你出城了。……路上小心。”

沈敬擺了擺手,縱身朝城南方向去了。

黑色的身影在屋頂上隻晃了幾晃,便很快就消失不見。

京城東邊的夜色一片安靜,而西邊就大不一樣了。

如今夜場的熱鬧才隻是剛剛過半,正是酒酣耳熱的時候。

今天的天香樓沒有掛牌,卻依然是粉子胡同生意最好的一家——也不知是經誰的引薦,竟是被京城商會會長看中,包場三天。

這些商人當中有不少是南邊來的絲綢商人,對於新排的歌舞更是讚不絕口。雖說除了正常演出,姑娘們也少不得要在席間陪酒助興,但這些人總體還算規矩,出手也更是闊綽。

今兒才是頭一天,不算包場的銀子,光是客人打賞的銀錢就比平時多出好些。

“姐,姓宋的又來了。”

這時,就見一舞娘倚在門旁,將一錠銀子放到她麵前:“說是要見輕煙姑娘,我纏他不過,隻好來問你討個主意。”

阮未央不禁皺眉。

阮輕煙和宋千戶的事,她也有所耳聞。宋千戶一直張羅著要贖她,卻一直沒成。阮輕煙待他始終淡淡的,而他畢竟是錦衣衛又得罪不得。

“輕煙姐姐怎麽說?”

阮清霖聳聳肩:“她?……那向來是個顧全大局的,隻要為了大家夥兒好,自然是什麽委屈都咽得下;錦衣衛也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你又何必有此一問呢。”

這倒真是樁麻煩事。

阮未央輕輕歎了口氣:“我來處理吧。”

這會兒台上是獨舞,周圍燈光稍暗。就見宋襄穿了身不起眼的黑色長袍,手扶著腰間的繡春刀,獨自坐在個不起眼的角落。

阮未央上前行禮,十分客氣地打了聲招呼,還不及說話,就見宋襄起身抱拳道:“宋某近來公務繁忙,明日便要動身離京辦差去了。煩姑娘請務必安排我與她見上一麵,心中再無牽掛。”

阮未央原是準備了幾套推托之辭,聽他這麽一說,便隻得點頭道:“輕煙姑娘病著,身子又弱,公子與她說幾句話便早些回去吧。”

“多謝姑娘成全。”

阮未央引他來到後台,順著後頭的步梯上到二樓,來到阮輕煙的房間。

阮輕煙還沒睡。

她還不大靈便的右手拿著把剪子,不知在做什麽東西,剪碎的硬紙板扔得**、地上到處都是。見宋千戶來了,她倒也沒顯得驚訝,依舊像往常一般淡淡的。

阮未央打量這宋千戶倒也不像個混不講理的野蠻人,便對二人說道:“你們聊著,我外頭忙去了。”

說完,她抽身出去,卻也沒走遠,隻在門外悄悄站著,心想著若是裏麵話不防頭,她喊人幫忙也還來得及。

屋裏二人相對無言,沉默片刻。